32.32

球賽上半場, 陸臻故意和沈括作對,拿到球卻不傳給他,而隊裡的幾個男孩子因爲跟陸臻關係好, 所以幾人打配合也沒有加沈括一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他們在孤立沈括。

沈括漸漸停下了步子, 站在邊上看他們表演。

他在學校裡素來人緣不好, 都已經習慣了。

陸嫣看着她爸這明顯的惡劣行徑, 氣得牙癢癢,真想衝上去把他暴打一頓。

上半場,因爲一中請了專業的籃球隊員過來當外援帶隊, 兩邊的實力差距本來就懸殊,結果陸臻還在內部搞fen裂, 因此比分很快就被拉遠了。

那名外援籃球隊員名叫何武仁, 年齡比他們大幾歲, 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懂挺多場上掩人耳目的小動作, 阻截陸臻的時候,暗搓搓下了死力道。

暴脾氣的陸臻哪裡受得住這個,好幾次衝裁判大喊,說他打人,不過裁判沒有看到, 因此只能不了了之。

何武仁挑起下頜, 冷笑着望向陸臻:“小朋友, 輸不起就別打啊。”

“到底是誰他媽輸不起, 在背後搞事情!”

“喲, 看這委屈樣,都快哭鼻子了吧, 回去找你媽媽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你...”

樑庭上前架住陸臻的胳膊,說道:“別衝動,他暗裡行事,如果你明面上動手,下半場別想打了。”

陸臻掙開樑庭,憤憤地看着何武仁,氣得鼻孔冒煙,英俊的臉龐此刻脹得無比通紅。

陸嫣看着老爸這模樣,心裡挺有些感嘆,這時候的陸臻,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張揚恣肆,半點受不得委屈...

等不了幾年,他真正接觸社會以後,上過的當、受過的騙、遭遇的陰謀和險惡可比現在多多了。

上半場的比分很難看,26:12。

中場休息的時候,陸臻蹲在籃球架邊,窩了一肚子火兒沒處發泄,誰都不敢去招惹他。

陸嫣走到他身邊,陪他一起蹲着。

“閨女,老子好氣。”他悶悶地說。

陸嫣拍了拍他的肩膀,嚴肅地建議:“爸,把球傳給沈括。”

“想都別想。”陸臻揉了揉鼻子:“永遠不可能。”

陸嫣推了他一把,陸臻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又讓陸嫣揪着衣領兜回來,狠聲說:“你面子重要還是比賽重要,最後總決賽了,難道要爲了你的私人恩怨,放棄拿第一名嗎!”

陸臻詫異地看着面前這小姑娘,還沒見她爲什麼事這般較真過。

“可是...”

他就是忍不下這口氣啊!

“那個外援搞小動作,是他的錯,但如果因爲你的私人恩怨影響了比賽結果,拿不到第一名,這是你的錯。”

陸臻糾結了片刻,終究還是沉沉地應了一聲。

他不想虧欠任何人,既然參加了比賽,肯定是要拿第一名!

裁判吹響口哨,下半場比賽開始,陸臻拿了球一路領先,在三分線外被何武仁追上。

他劇烈地喘息着,偏頭望見站在籃筐下的沈括,咬了咬牙,終究還是將球傳給了他。

滿心不甘。

自家姑娘想要的勝利和榮耀,當老爸的就算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必須咬牙爲她拿下。

沈括接到球,一個漂亮的假動作閃身,避開了一中的隊員,起跳投籃,籃球落進了籃筐!

這次進球激勵了原本懨懨的三中觀戰的學生,同學們全部站起身,激動地吶喊,爲隊員們加油助威。

下半場,沈括打下了一個漂亮的開局,也讓一蹶不振的隊員們看到了希望,開始配合着沈括發起反攻。

腦子靈活的男孩子,一般來說身體敏捷度也不會太差,沈括的籃球技術幾乎可以與他的學習成績相媲美,再加之他的體力比一般的同齡男生好太多了。

因此,下半場開局不到十分鐘,沈括一個人便拉回了整10分。

陸臻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沈括的技術確實好,比之於專業隊員何武仁,絲毫不遜色。

沈括每進一顆球,都會掀起全場觀衆的欣喜若狂的尖叫聲,陸嫣混在裡面,使勁兒鼓掌,開心得不行了。

果然,無論任何糟糕的局面,只要有沈括在,一切都會有轉機。

她對他的自信,從上一世就種下了。從一無所有到躋身北城權勢熏天的上流新貴,他的經歷旁人無可想象。

在陸嫣眼底,沒有什麼事是沈括做不到的。

何武仁沒料到,上半場一直髮揮平平的沈括,居然還是個隱藏的黑馬,下半場突然發力,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眼看着比分差距越來越小,就要追平了,何武仁不甘心,衝隊友們使了眼色。

隊友們心領神會,改變了戰術,開始全力阻截沈括。

沈括好幾次帶球投籃,都被他們壓了下來,甚至有人趁其不備,還用力碾了他的腳。

沈括吃疼,咬了咬牙,隱忍着...沒哼一聲,更沒有像陸臻那樣輕易暴走。

陸嫣的手指甲掐進了肉裡,不知道爲什麼,她也跟着疼了起來。

陸臻早就見識到了對方的艱險,他好幾次想要提醒沈括小心,不過又忍住了。

他怎麼會想要幫他的死對頭?

瘋了嗎。

沈括一個人幾乎把對方的所有戰鬥火力全吸引了過來,陸臻有了空子,秀了一波操作,將比分追平,並且大有反攻的架勢。

陸嫣看着場子裡少年們揮汗如雨的模樣,忽然有種心潮澎湃的感覺。

這是父輩們火辣辣的青春,她有機會見證,何其有幸。

“沈括,加油啊!”陸嫣手合在嘴邊,衝籃球場喊道:“一定要贏!”

喧囂的吶喊聲中,沈括偏偏就捕捉到了陸嫣的嗓音,偏頭望了她一眼,薄脣微啓,目光堅定:“一定贏。”

後半場的比分追得很緊,何武仁作爲專業的籃球隊員們,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讓隊員們纏着沈括,自己去和陸臻較量。

陸臻心性不穩,尤其沉不住氣,被他言辭一激,差點犯規被罰下場。

沈括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沉聲提醒:“別犯蠢。”

“關你屁事!”

沈括斂了斂眸,淡淡道:“她想贏。”

而我想讓她得償所願。

陸臻看了看沈括,又望了望陸嫣,正要說“我家姑娘想什麼關你屁事”,這時,何武仁進了一顆球三分球,將比分追平。

現場一片遺憾惋惜。

眼看着距離比賽結束只有最後兩分鐘時間了,沈括和陸臻再也顧不得其他,他們眼底只有一件事,就是奪回比分!

陸臻拿到球以後,毫不猶豫將球扔給了沈括,沈括跳起來穩穩接過,帶球跑向籃筐終點。

全場都是女生們開始興奮地驚叫,沒有想到有生之年,她們還能看到陸臻和沈括這兩個死對頭通力合作。

沈括帶球抵達籃筐之下,起跳準備投籃,然而就在這時,包括何武仁在內的一中幾個男孩同時一躍而起,猛地蓋向沈括手裡的球,只聽沉悶的一聲重響,沈括被他們幾人明顯的犯規動作蓋倒在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時候的籃球場是水泥的地面,摔倒可想而知有多疼,偏偏有人暗中伸腿帶了沈括一把,沈括摔倒在地的時候,抱着膝蓋滾了兩圈,疼得臉上暴起了青筋。

女孩們驚詫地捂住了嘴,不敢看眼前發生的這暴力的一幕。

陸嫣第一個反應過來,跌跌撞撞衝下觀衆席,跑向籃球場。

沈括他死死抱着腿,額間漫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周圍同學懼於沈括平日的冷漠,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檢查他的傷勢。

陸嫣手忙腳亂擠進人羣,蹲下身,指尖輕輕觸了觸他的腿。

小腿很燙,腫了一大塊,看起來...似乎骨折了。

陸嫣喉嚨裡有抑制不住的酸澀上涌,眼眶也紅了一圈。

“好疼吧。”她將他扶起來,衝周圍人大喊:“去醫務室叫醫生啊!”

有幾個同學連忙轉身朝醫務室跑去。

沈括是很疼,他的心疼得都揪了起來。

從來沒有女孩子爲他掉過眼淚,也沒有人心疼過他,單打獨鬥、孤勇多年...陸嫣是第一個爲他掉眼淚的女孩。

這一刻,沈括覺得自己可以把心都挖出來送給她了。

陸臻看着缺失的比分,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括,積鬱的憤怒在那一刻徹底被點燃了,他回頭攥住何武仁的衣領,怒聲質問:“你們到底是打球還是打人!”

何武仁和一衆男孩們冷笑着說:“打球嘛,難免磕磕碰碰,有什麼大不了。”

“沒什麼大不了,老子揍你一頓行不行!”

樑庭一把從後面攬住陸臻,回頭對裁判說:“這太明顯了吧,還不判嗎?”

裁判看着倒在地上疑似骨折的沈括,吹了聲口哨,判何武仁犯規,陸臻得到了一次點球的機會。

這場比賽,一中領先了一分,如果陸臻的點球能進的話,這場比賽就能扭轉局勢。

陸臻站在三分線外,拍着球,目光凝注着遠處的籃筐,顯得有些緊張。

樑庭和幾個隊員們拍着陸臻的肩膀:“好好投。”

全場的注意力都被陸臻吸引了過去,沒有人關注邊上的沈括,只有陸嫣一直陪在他身邊,幫着醫務室的護士一起將他扶上擔架。

沈括目光下斂,看見小丫頭的手一直握着他的手臂,很緊,很用力,手背骨節都泛白了。

“別緊張,沒事。”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怎麼會沒事。”陸嫣揉了揉眼睛:“肯定好疼的。”

話說出來,也不爭氣地帶出了哭腔。

沈括苦笑了一下:“真的不疼。”

這時候,球場上裡傳來一陣沸騰的歡呼聲,聽起來陸臻似乎進球了。

他靠着最後一顆點球,力挽狂瀾,終於追回了比分,爲三中拿下了籃球聯賽的總冠軍,整個球場都快炸開鍋了。

同學們興奮地跑進場地,簇擁着陸臻,爲他吶喊叫好。

這會兒,已經沒人記得黯然下場的沈括,只有陸嫣一直陪在擔架邊,擔憂地看着護士幫他固定小腿。

沈括偏頭望了望籃球場,說道:“你哥進球了。”

陸嫣跟着擔架一路朝着醫務室走去,全程緊張地攥着沈括的袖子:“都這會兒了,管他進不進球呢。”

都不重要了好嗎。

沈括擡頭望向她:“你不是...很想贏麼。”

女孩吸吸氣,悶聲說:“只是想看你贏啊。”

你都不在了,贏不贏球,都已經不重要了。

沈括的手忽然一抖,然後猛地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陸嫣還沒反應過來,醫務室已經到了。

幾個醫生護士將沈括扶起來,擡進了傷口處理室。

陸嫣全程守在醫務室裡,看着醫生給沈括正了骨。少年很能忍,縱使疼得額間汗水直流,牀單被被他攥出了褶痕,卻還死死咬着牙,沒吭一聲,

左腿上了夾板,又用白紗布一層一層地包裹起來,看起來就像個笨重的蘿蔔頭。

護士叮囑道:“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段時間好好休養吧,讓家長熬點大骨湯和蹄花湯,多補補。”

沈括頓了頓,沉沉應了聲。

就在這時,幾個穿火紅球服的男孩們推門而入,瞬間帶入一股熱騰騰的躁意。

陸臻走在最後,一看到沈括,他立刻高聲辯解道:“老子不是來看你的!老子是來帶我姑娘的!你他媽別想多了!”

沈括壓根沒理他,望向窗欄邊的青藤葉子。

樑庭終究還是將彆扭的陸臻拉進了醫務室,笑着對沈括說:“最後陸臻點球進了個三分,咱們贏了,這多虧有你。”

沈括這才淡淡開口:“大家的功勞。”

“是,不過你籃球打得確實好,咱哥幾個甘拜下風,有機會一起練練?”

很顯然,樑庭是在幫陸臻化干戈爲玉帛。

但陸嫣知道,沒這麼簡單。

陸臻過去做了多少混賬事,而沈括其人,睚眥必報,不會是輕飄飄幾句話,說原諒就原諒的。

“練什麼?”他薄脣扯出一抹冷笑,望向陸臻:“練他麼。”

陸臻受不了他這態度,碰了碰他的傷腿:“你他媽很能是吧。”

沈括吃疼,眉宇蹙了起來,卻沒吭聲。

陸嫣炸了,一把將陸臻推開,激動地說:“不準碰他!”

陸臻順勢抓住了小丫頭的手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臭丫頭胳膊肘拐哪兒去了,啊,老子點球你也不看,轉眼跑得人影都沒了,幾個意思。”

“唔...”

“走,跟老子回家了。”

“不回去。”陸嫣挪向病牀,坐在沈括牀邊:“我再陪病人呆會兒。”

陸臻嘲諷地說:“人家要你陪嗎,甭在這兒自作多情,指不定多礙沈爺的眼呢。”

“你少陰陽怪氣地說話。”陸嫣擡起下頜,衝他撇撇嘴:“全程礙眼的只有你自己了好吧陸大少爺。”

“翅膀硬了還敢跟老子頂嘴是吧。”

陸臻揚手拍她腦袋,陸嫣本能地往沈括身畔躲了躲,沈括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他手腕力道極大,陸臻掙了掙,竟沒掙開:“放手!”

沈括甩開他,表情平淡:“不準對她動手。”

“老子管教姑娘,你最好別摻和,不然有你好看。”

沈括眼角顫了顫:“有我好看,你倒是試試。”

就在這時,護士推門而入,說道:“這裡是醫院,你們吵吵什麼。”

陸臻悶悶地罷手,只說等你出院了,有你好果子吃。

“你們這邊誰過來繳一下費。”

沈括艱難地要起身,陸嫣卻忽然推了陸臻一把,毫不客氣地說:“去繳費。”

“什麼,我...”

“我什麼我,來都來了,來當擺設的嗎,繳費去!”

陸臻讓自家閨女懟得沒話說,樑庭幾個笑呵呵地把他扯出醫務室:“走走走,繳費去,沈兄是爲我們隊榮譽負傷,這錢該咱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