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謙吃驚地說道:“若是悄悄地讓他們過境,尚且擔心傳到袁紹的耳朵裡,惹起他的不快,怎敢明目張膽在派兵護送,玄德公此言欠慮了,”
劉備說道:“主公部下的校尉張闓本是黃巾賊寇,而曹操手下的軍士有許多都是收編自青徐黃巾,張闓必與他們相熟,主公可令張闓護衛曹嵩的家眷,若是事機不密,爲袁紹偵知,可推到張闓身上,只說是他私下所爲,如此,既不用得罪袁紹,又可以結好曹操,”
陶謙想了想,覺得劉備這個主意不錯,如果袁紹怪罪下來,大不了奉上張闓的人頭便是,曹操得到陶謙應允借道的回信,自然是心中大喜,趕緊令人前往迎接父親曹嵩一家,
卻說曹嵩一家老小兩百餘口,趕着百十輛大車,滿載着金銀財物,一路往徐州而來,陶謙知道曹嵩一家經過,並不出面接待,只是暗中令劉備送些酒肉,又令張闓帶了五百名士兵相隨護送,
張闓手下這五百名士兵都是當年和他一齊投降陶謙的黃巾軍,一路上看到曹嵩這帶着這許多輜重車輛,個個眼熱,此時正值初冬時分,北風乍起,而張闓手下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換上冬裝,只穿了些單衣單甲,在這寒風中個個凍得瑟瑟發抖,相反,曹嵩一家早就換上了厚厚的錦袍,就連他家中的奴僕也是棉襖上了身,
張闓和他手下的士兵們衣衫單薄,當不得寒冷,自然想要多睡上一會,怎奈曹嵩急着趕路,每天都是曉行夜宿,弄得這些士兵怨聲四起,
行了數日,到了一處荒涼的所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天氣又暗了下來,士兵們便埋怨了起來,都說不應該這樣匆忙趕路,而應當在剛纔那座村子歇宿一晚纔是,
曹操的弟弟曹德是個急性子,聽到這些士兵口出怨言,不覺大怒,揚起馬鞭,照着身邊的士兵劈頭蓋臉地便是一通狂抽,打得那名士兵皮開肉綻,嘴裡還罵罵咧咧地道:“你們這些殺千刀的,我大哥是當朝丞相,叫你們護送一下,就這許多廢話,若是再不好好趕路,等到了濮陽,看我大哥怎麼收拾你們,”
張闓正在後面,見狀慌忙勸道:“大人息怒,他們也都是窮出身,並不怕吃苦受累,只是這天氣太冷,兄弟們出來得急,衣甲都不及更換,實在有些受不住寒,末將見大人們的車上有許多錦袍棉衣,若是大人肯相借幾件,讓兄弟們御禦寒,這腳下自然就會快些了,”
曹德又嚷道:“好啊,竟然打起這些財物的主意來了,我看你們哪裡是朝廷的官兵,分明是些強盜,”
張闓本是黃巾出身,最忌諱別人說他是強盜,聽了曹德的話不覺大怒道:“我等便是強盜又如何,你曹家這些財物還不是掠奪的民脂民膏,難道我等就取不得,”
聽了張闓的話,士兵們都鼓譟起來,曹德嚇了一跳,拔劍在手,說道:“張闓,你莫非想要造反嗎,”
張闓本來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如今看到曹德拔劍相向,不覺心頭火起,也操起手中的鋼刀,怒道:“爺爺今天就反了,你又能將爺爺怎樣,”
曹德正要答話,便覺得後心一陣劇痛,低頭看時,便見自己那件白色的錦袍上綻開了一朵豔麗的桃花,花蕊卻是閃着寒光的鋒利刀尖,
張闓不過是想逞口舌之利,沒想到居然有人先動了手,擡頭看時,卻是他的親信林二,不由怒道:“林二,誰讓你殺了他的,”
林二用力一抽,將刀從曹德的背後拔了出來,諂笑着說道:“將軍息怒,兄弟們跟着將軍一起投靠陶謙,無非是想尋個富貴,可是將軍也看到了,如今嚴冬將至,大家夥兒連件棉衣都沒有,這裡現放着百十車金銀財物,今天不取,以後還能夠有這樣的好事嗎,”
隨着林二這一刀抽出來,曹德一聲驚呼都沒有發出來,便慢慢地軟倒在地上,怒睜着一雙金魚眼,當真是死不瞑目,
那邊曹家的奴僕早看到了這一幕,不由發起喊來,曹嵩急急忙忙地從馬車裡探出頭來,連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林雲一揚手中腰刀,大聲說道:“弟兄們,這件事林某已經做下了,如果不將他們殺盡,大家一個都跑不掉,如今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大家一直取了這場富貴吧,”
衆士兵仍然猶豫不決,在那裡望着張闓,張闓卻知道自己是領軍校尉,出了這樣的事情,第一個要追究的便是他了,只得狠狠地跺了跺腳,長嘆道:“罷了,罷了,林二,爺爺可被你害慘了,如今只有逼上賊船,做他一票了,”
張闓一邊說一邊將跑過來察看情形的一名曹家奴僕砍翻在地,大聲說道:“弟兄們,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林二也在一旁叫嚷道:“記住了,不要留一個活口,”
這些士兵本來就是些亡命之徒,見到這些財物早就眼紅,如今有了張闓、林二兩個人起頭,頓時怪叫着一擁而上,可憐曹嵩還沒有弄明白出了什麼事,就被一刀砍下頭顱,身首異處,這些奴僕之中也有幾個會些拳腳的,奮起反抗,怎奈寡不敵衆,轉眼間便被剁成了肉泥,
張闓扶了刀在一旁吼道:“仔細查一下,不要漏了一個,”
士兵們也都殺得性起,哪裡還管什麼男女老幼,只顧排頭砍去,一時間,慘叫聲四起,響徹夜空,很快,曹嵩那兩百多個家眷奴僕便被殺得精光,
林二湊到張闓近前,說道:“將軍,此地不宜久留,前面有處山坳,何不將這些車輛先趕去那裡,再做定奪,”
張闓也擔心這場殺戮會引來附近的官兵,揮了揮手,說道:“大夥兒快點,到了那處山坳,分了財物,各奔東西,”
林二答應一聲,帶頭駕起一輛滿載着布帛的牛車,衆士兵發一聲喊,緊隨其後,七手八腳地將車子趕往前面的山坳,
那處山坳離此不過三五里地,這些馬車、牛車在士兵的拖拽驅趕之下,倒也快速,須臾功夫便到了地頭,此處三面都是百丈高的小土山,藉着朦朧的月色,隱約可以看到山坡上滿是茂密的樹林和雜草,只有東邊留着一個狹窄的入口,百餘輛車子停在這裡,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果然是個坐地分贓的好去處,
張闓滿意地點了點頭,誇讚道:“林二,能尋到這樣一個所在,倒真是難爲你了,”
剛纔跑得太急,林二狠狠地喘了一口氣,滿臉諂媚地說道:“回將軍,小人前些日子從此地路過,一時內急,想要尋過地兒方便一下,卻意外地發現了這個所在,今日正好派上用場,實乃將軍之福啊,”
正說話間,周圍傳來一陣嘈雜吵鬧聲,原來,張闓手下這些士兵本是黃巾出身,雖然穿了幾天軍服,當上了官兵,但是還改不了身上的匪氣,看到現在安全了,便忍不住開始爭搶車上的財物起來,
林二見狀大聲說道:“兄弟們,大家都圍攏過來,這些財物聽由張將軍分配,誰也不許亂動,”
“大家不要急,這裡百十車的金銀布帛,人人有份,”張闓衝着林二滿意地點了點頭,縱身躍上一輛牛車,站到箱籠之上,大聲說道,“弟兄們,都到近前來,大家排好隊,啊……”
張闓的話音未落,便發出一聲慘叫,也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支利箭,正中他的額頭,那支箭的力道甚大,從張闓的前額射入,直貫後腦而出,張闓的身子在牛車上晃了兩晃,栽了下去,至死還圓睜着雙眼,不能瞑目,
這突如其來的一箭不僅射死了張闓,還在這五百名士兵中間引起一陣騷動,林二在人羣中喊道:“兄弟們,咱們中間一定有奸細,竟敢暗算張將軍,想要獨吞這些財物,大家一定要將這個人揪出來,千萬不能放過他,”
林二這一聲喊提醒了大家,許多人已經拔出了腰刀,而士兵當中攜弓帶箭的那些人更成了重點嫌疑對象,早被團團圍了起來,這些人本來就沒有什麼軍紀,如今領頭的張闓又中箭身亡,更是沒有了約束,也不知道是誰先動刀砍翻了一名弓手,現場頓時大亂,陷入了一場混戰,尤其是那些弓手,更成了衆人攻擊的目標,
只聽一陣梆子響,剛纔還看不見一絲人影的山坡上,突然就亮起了無數火把,將整個山坳照得如同白晝,在火把的映襯下,數千支箭簇閃着森森寒光,正指着混戰中的那些士兵,那些士兵到此時才知道,原來這處山坳早有埋伏,
有機靈些士兵已經大聲嚷嚷開來:“林二呢,這狗孃養的將大夥兒引到這裡來,一定是奸細,”
衆人再想尋找時,周圍早就一片混亂,哪裡還有林二的蹤影,這小子早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就聽“嘭”的一聲大響,三面山坡上千箭齊發,有那躲閃不及的士兵瞬間便被射成了刺蝟,還有些見機快的士兵慌忙躲到了車輛的後面,但是山坡上的利箭一波接着一波射了下來,張闓手下這些士兵很快便折損大半,倖存下來的士兵見不是頭,紛紛從地上躍起,向入口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