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師,喝口水。”從牲口棚旁邊的土廁所走出來,劉建凱就用一個大瓷碗給程旭遠端來了一碗熱水。
雖然碗不知是從什麼地方借來的,但是劉建凱的態度,已足以說明,他對於程旭遠這個老師的認可。
如果說昨天程旭遠給他們講題,讓他們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那麼現在,程旭遠系統的開始給他們講代數,就是將他們之前學習的知識點,給融會貫通了起來。
這一堂課,聽的劉建凱佩服不已。
所以在程旭遠上廁所的時候,他跑到不遠處的村民家裡,借了一大碗熱水。
程旭遠接過水喝了一口,笑着道:“謝謝建凱。”
“我說了,大家還是叫我程旭遠就行了。”
劉建凱道:“程老師,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你爲什麼能夠考上燕京大學。”
“在數學方面,你比我們強的實在是太多了。”
“你講的那些,很多東西,我想都想不到。”
馬廣重等人也跟着圍了過來,他們大多也都是談論這一次上課的內容。
這裡面,也有不少女知青。
她們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着上課的內容,但是也有人,在低聲的談論一件事情。
那就是程旭遠考上了燕京大學,沈瑜墨還捨得離婚麼?
對於沈瑜墨和程旭遠結婚,幾乎所有的女知青都知道結婚前沈瑜墨和程旭遠的約定。
而且,整個知青點都知道,程旭遠雖然跟着沈瑜墨去了燕京上班,但是當他成爲城裡人之後,他和沈瑜墨的婚姻關係,就走到了盡頭。
可是現在,程旭遠考上燕京大學了。
他們還會離嗎?
畢竟,沈瑜墨也只是考上了一所大專而已。
雖然已經強過很多人,但是和程旭遠比,差的還是太遠。
對於這些談論,程旭遠並沒有聽到,他在稍微休息了一下後,就朝着已經再次聚集過來的馬廣重等人道:“我講這些,大家是不是覺得都已經掌握了?”
聽程旭遠如此問,就有人道:“程老師,我覺得自己已經懂了。”
程旭遠笑着道:“既然大家如此的有信心,那咱們就做一些練習題。”
“畢竟,學習數學嘛,主要還是做題。”
說話間,程旭遠拿出了幾張稿紙朝着坐在一旁的馬廣重道:“老馬,伱幫我將題給大家讀一下。”
“今天下午六點之前大家完成這些試題。”
“明天上課咱們講。”
馬廣重接過試題,就覺得一陣頭大,因爲稿紙上,密密麻麻的寫了三四頁的試題。
這裡面有不少題,他看着熟悉,但是仔細品味,卻又覺得似是而非。
剛剛因爲聽程旭遠講課,而升起的萬丈雄心,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各位同學,我給大家讀一下,大家快點記,一道題我讀兩遍,記不清楚的,等一下看其他同學記的。”
“第一道題是……”
看着讀題的馬廣重,程旭遠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今天這些試題,足夠馬廣重他們忙活一天的。
不過他們也應該慶幸能夠碰上自己,畢竟自己給他們出的,都是未來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真題,是不知道多少老師心血的結晶。
能夠將這些題學通悟透,那對他們的數學成績來說,就是一次飛躍式的提升。
而自己則可以趁機忙活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寫寫小說,比如休息休息。
程旭遠出這一百多道題讀起來,也需要一段時間,更不要說下面還有人要記。
所以安排好任務的程旭遠,沒有在大隊部停留,而是溜溜達達的來到了大隊部外。
此時看熱鬧的村民,已經離開了不少,畢竟這對他們來說,實在是沒什麼好看的。
對於程旭遠講的那些東西,他們也是真的不懂。
大隊的飼養員程老六端着個裝草料的簸箕走了出來,看到程旭遠道:“大遠,啥時候回燕京啊?”
程旭遠從口袋裡拿出一根菸遞過去道:“六爺,我準備過了年再回去。”
程老六和程福高算是堂兄弟,和程旭遠家捱得很近。
他一個老光棍,吃住都在牲口棚這邊,程旭遠小的時候,經常跑他這裡玩。
程老六有點不捨得的把玩了一下程旭遠遞來的翡翠煙,這才從口袋裡拿出一盒泊頭洋火,將煙點着。
“這燕京的煙,就是好吸啊!”
“我沒想到,你們這一代的孩子最有出息的是你。”
“大遠不錯。”
程旭遠和程老六閒聊了幾句,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一天的任務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沒他啥事了!
當馬廣重等人將題都抄寫在自己本子上時,時間已經差不多要到中午了。
知青們大多是自己做飯,所以他們一個個都收起本子回到了知青點。
何雨沫回去的時候,就看到陳江正在和幾個年輕人聊的熱火朝天。
“何雨沫,你們幹什麼去了?”一個長着娃娃臉的年輕人,笑着向何雨沫問道。
“向斌,你們怎麼來了?”何雨沫的眼眸中充滿了驚喜。
因爲向斌是他下鄉前的鄰居,兩個人雖然沒有分到一個知青點,但是從心裡,卻感到無比的親近。
向斌笑着道:“這不是大冬天沒事,來找你聊聊。”
“我去學習了。”何雨沫道:“程家莊大隊的程旭遠你知道嗎?”
“就是考了342分的那個牛人!”
“他這次回來,我們都去向他請教問題,他就專門開了一個補習班,幫着我們補習數學。”
“上午聽了他一堂課,講的可真是太好了!”
“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他就那麼三言兩語,你就覺得茅塞頓開,一下子就懂了!”
“對了,他還給我們出了不少針對性的練習題,你看看。”
向斌這一次高考,就是在數學上失利的,如果他數學能夠考到三十分,他就能夠上一所中專。
可惜,他數學就考了二十多分,差兩分不到中專的錄取分數線。
每每想到這個事情,他就覺得難受。
現在聽何雨沫如此一說,也顧不得和陳江聊小說了,快速的拿過何雨沫的本子,仔細的看了起來。
“哎呀,原來還有這個規律,我咋不知道呢?”
“何雨沫,你這個怎麼沒有記全呢?快給我說說,這個是啥?”
“這種題的規律是這樣……”
向斌用了五分鐘將稿紙看完,就激動的拉着何雨沫的手道:“何雨沫,下午還講嗎,我下午也想去聽聽。”
“聽程旭遠說,他上午講的已經夠多了,如果再講,對我們來說,就是貪多嚼不爛了。”
“他讓我們用一下午的時間將練習題做了,明天上午講題和新課。”何雨沫道:“你要想聽,明天上午過來吧。”
向斌道:“行,我明天上午一定過來。”
“把你不用的稿紙給我幾張,我先把這些題抄下來,下午回去練習練習。”
幾個本來和陳江聊天的知青,此時一個個也都擠了過來。
對於他們來說,學習比聊天重要。
畢竟學習,能夠改變命運。
也就是一會兒時間,四五個知青圍在一起,頭頂頭的抄起了何雨沫本子上的題,甚至有人開始抄何雨沫的筆記。
陳江拿着手中的《燕京文藝》,心中不覺得更加苦悶。
自己的文學討論的好好的,一個個怎麼都被數學給吸引走了呢?
你們這些人,都是不尊重徐凌雲。
心情鬱悶的他,啃了一個早晨剩下的窩窩頭,就拿起筆,在稿紙上寫了起來。
他要給徐凌雲寫信。
他覺得,唯有徐凌雲,才能夠明白他的苦悶。
也唯有徐凌雲,才能夠懂他。
因爲,徐凌雲說的太好了: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時常會覺得自己被生活的波濤巨浪所淹沒。你會被淹沒嗎?除非你甘心就此而沉淪!
儘管到目前爲止,你對眼前的一切還毫無辦法。對於一般人來說,只好聽命於生活的裁決。但是你不,你在想辦法與之抗爭。
你之所以會覺得痛苦,恰巧說明你對生活還抱有希望。
這些話深入人心,陳江覺得,徐凌雲說的就是他。
比如現在,程旭遠不僅考上了大學,而且還是燕京大學。
這樣一個嘲諷衝自己襲來的時候,他一顆敏感的心爲之顫慄,然後也只能迫使自己硬着頭皮經受住這次錘打.
第二天上午,程旭遠吃了早飯就來到了牲口棚,可是他一進去就嚇了一跳。
因爲裡面聚集了五六十人,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這些人中,除了馬廣重等人還熟悉,其他人都不認識。
“程老師,這些是咱們公社其他知青點的知青,聽說您講課,他們都過來聽聽。”馬廣重走出來,朝着程旭遠解釋道。
程旭遠點了點頭,一隻羊是趕,一羣羊也是趕,來就來吧。
他咳嗽了一聲,就準備繼續上課,可就在這時,又有十幾個人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對不起,我們路上耽誤,來晚了。”領頭的是一個剪着短頭髮的女生,她非常誠懇的說道。
程旭遠不認識他們,所以只能擺了擺手,示意沒關係。
但是也有認識的人道:“黃亞萍,你們怎麼過來了?”
“你們不是在陳家窯公社嗎?”
被稱作黃亞萍的女生道:“我們聽說這次高考的狀元上課講數學,就過來聽聽。”
“我們那邊自行車不夠,所以我們就走路過來了。”
陳家窯公社最近的知青點,距離程家莊大隊也有二十里地,爲了聽課竟然走了二十里地,程旭遠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當下咳嗽了一聲道:“各位,咱們開始上課,我先把昨天給大家的題講解一下。”
……
一天,兩天,三天……
等程旭遠準備去縣城參加體檢的這一天,上課的地方不得不挪到院子裡,因爲來聽課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知青,足足有二三百人,他們一大早就心急火燎的跑過來,爲的就是聽程旭遠講課。
同爲來自燕京知青的黃亞萍,這天晚上把程旭遠出的數學題寫完之後,就開始給自己家裡寫信。
“小妹,你不是擔心自己的數學不好嗎?我這幾天聽我們縣的高考第一名講課,頗有所得,現在將他所講的數學試卷,給你抄錄一份,你好好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