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體會到安倍華奈現在的心情,而他的那些同伴們,正爭相往後縮去,要知道,現在他的模樣實在是太驚悚了!
的旋律優美動聽,又因爲有些距離,顯得隱隱約約的,以致叫人心底裡都有些發毛,在特別安靜的地方,不管是什麼聲音,哪怕是悠揚的音樂,同樣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安倍華奈的舞蹈跳得格外僵硬,整個人都好似木偶人一樣,根本沒有人會覺得他還活着,尤其眼下的血淚,之前是兩條,緩緩又流下幾條,好似淚流滿面,只是這個淚卻是鮮紅的血,瞧着觸目驚心。
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在這時上前,只縮得遠遠的,這種感覺與和喪屍對戰是不同的,膽大的人並不一定不怕鬼,這仿若鬧鬼的場景,原本是陰陽師的專長,可惜他們中的唯一一個陰陽師,現在正在被鬼鬧,剩下的人哪還敢上前去。
突然,音樂戛然而止!
臺上跳舞的安倍華奈彷彿一下子失去了力氣,頹然倒在地上。
主席臺上依舊明亮,癱倒在地的人忽然一動,三浦翼等人都被狠狠嚇了一跳,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安倍華奈實則還沒有死,哪怕眼睛被挖走,後背被插了一根發條,卻不至於就此沒了命,於是擡起滿是血跡的手——
“……救、救我……”
他自己不會知道他那副長髮散亂,滿臉是血,擡着手陰森森叫“救我”的時候看着有多像厲鬼索命,於是非但沒有人上前,反倒有個日本人嚇得雙腿哆嗦一下子失禁了。
異能者也是人,殺得了喪屍,卻對鬼神之事噤若寒蟬。
安倍華奈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掉到這種境地,身爲相當有資質的陰陽師,他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受過任何挫折,哪怕到了末世,進化了異能的他更是生活精細,從未虧待過自己,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不計其數,尤其是那些用來奉養異能者的“豬玀”,抓的都是一些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身體的劇痛讓他的思維已經有些模糊,明明眼珠子都被挖了出來,已經失了明,那一張張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仇恨恐懼的面容卻好似在眼前溜過,醜惡、猙獰,好似剛剛變成喪屍的模樣,他們伸出長着長指甲的枯瘦的手,朝他狠狠抓來!
“啊——”
安倍華奈尖叫起來,狀若瘋狂,他的的眼睛看不到,再次爬起來的時候,自然走得跌跌撞撞。
“滾開!滾開!不許——不許碰我……”
上方的明月目光冷凝地看着他,搖了搖頭,如果心中沒鬼,身爲陰陽師的安倍華奈根本就不會被他養的小鬼侵蝕,他不是普通人,魂魄精神應當遠比一般人要強。
“他是不是還沒死……”三浦翼猶豫了一下才說。
相原少佐哆嗦了一下,“怎麼會沒死?”
確實還沒死,但是快了,他身後的發條開始瘋狂的倒轉,藏在木質發條中的吸血藤開始吸取他的血液。
沒多久,安倍華奈的臉色就變得越來越白越來越白,他終於安靜下來,跪倒在地,砰地一聲摔倒。
光漸漸暗了下去,彷彿一場舞臺劇,終於落幕。
四周靜得驚人,明明是極熱的天氣,卻陰冷陰冷的,叫人心底發寒。
沒人敢動。
黑暗之中,沈遲用子母爪將那根發條抓了上去,明月一道符紙封住口子,紀嘉從揹包裡取出一個新的木偶娃娃,這個娃娃是用一棵完整的小樹苗做的,套着潔白的和服,一雙眼睛秀美柔和,正是安倍華奈的眼睛。
紀嘉將木發條裡封住的血液慢慢從娃娃頭頂的一個小口子裡倒了進去,明明是一具人體的血液,照理是根本沒法灌到這隻有半米高的娃娃裡去的,但不可思議的事,吸血藤將鮮血全部吐了出來,灌進這個木偶體內,沒有半點溢出。
“好了,下次用完了,再灌點血進去就行。”紀嘉用木蓋子封住口子,然後看向沈遲,“沈叔叔,我們什麼時候開始養喪屍?”
養喪屍什麼的……怎麼覺得這麼兇殘……
沈遲想了想,“走吧,這裡不缺鮮血,到處都是可以殺的日本人,多儲備一些元晶總是沒錯的。”
至少,他們不會像安倍華奈那樣拿普通人來養元晶,日本人爲了取元晶更容易,抓了普通人來養,他們四人卻不怕喪屍的攻擊性,想直接拿d級喪屍來養出e級的來,也只有他們人高藝膽大,敢打控制d級喪屍的主意,要知道,就算是四階異能者,也不是人人都有膽子面對d級喪屍的。
一路往琦玉走,這些日本人幾乎都被嚇破了膽子,很想走得再快一點,結果卻越來越慢,精神不濟的結果,哪裡能快得了,甚至走錯了路,繞了個大圈子。
當然,這個走錯路里,也有柳*的功勞。
每天醒來看到身邊一具被吸乾了的同伴屍體什麼的,再沒有比這更驚悚的了,晚上還好好坐在自己身邊互相靠着取暖的同伴,到了早上就變成一具身體裡沒有一滴鮮血渾身冰冷的屍體,一開始他們還會被嚇得尖叫兩聲,到後來,就徹底麻木了,叫也叫不出來,疲憊得連話也不說了,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自己,哪裡還有什麼心情說話,這才叫真的怕到連血都涼透了。
過了兩天,就有兩個異能者悄悄逃走了,再也受不了和三浦翼他們一塊兒走,不過以三浦翼的地位,他們這一走,等同於叛國,日本再沒有他們的位置,但總比死了好。
一共十七個人,安倍華奈死了,後來又死了三個,就只剩下十三人,那天走了兩個,第二天又走了三個,能去中國談判討回三浦翼的那都是日本異能者中算是精英的人物,這種損失不可謂不大。
在筋疲力盡又死了一個人之後,他們總算到了琦玉,而原本的兩百多人,只剩下了個位數,七個。
當看到琦玉縣的時候,一行人幾乎要熱淚盈眶了,連脾氣暴躁的三浦翼,這幾天都沉默多了,這會兒同樣忍不住紅了眼眶。
尼瑪這種折磨,再漢子的人也頂不住啊!連柳*這種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的都被弄得心裡直發毛,更別說其他人了,真漢子也忍不了!
爲什麼表哥沒告訴我那個四人組這麼可怕這麼兇殘,簡直嚇死人不償命!
此乃柳*的心聲……
當天柳*就回到了在日本的“家”中。
在日本的臥底其實不止他和葉陽兩個,只是以他和葉陽爲首,柳*身份特殊,本身也是軍三代,但是自小拜在武當門下,很少回家,父親是個標準的軍人,武當清苦,就算回家父親教育同樣嚴格,從十二歲到日本臥底以來,忠誠度自不必說,遇萬事都心性平和。
葉陽和柳*一樣,家庭背景都是軍方的,看着不過二十多歲,實則已經快三十歲了,選擇她來日本臥底一是因爲她有日語基礎,而且說得相當好,二是因爲她受過軍事訓練,槍法很準,最重要的原因實際上是因爲她有特殊的異能。
就好似北京有那個能讀取記憶的女異能者一樣,葉陽能讀心,讀心術和讀取記憶是不一樣的,讀取記憶是看到人腦子裡的東西,不管你在不在想,都能看得到,所以那個女異能者的能力限制也大,比她強的,意志力堅定的,她都很難成功,讀心卻要簡單很多,只能讀取對方現下心中所想,並不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這種異能實在是太適合臥底了,所以哪怕當時葉陽其實並不是最佳選擇,最後上面還是敲定了她。
柳*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和葉陽相依爲命在日本呆了七八年,要說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他來的時候才十二歲,幾乎都是葉陽在照顧他,他打心眼裡不想相信表哥的推測,告訴沈遲四人的時候,順口說了葉陽的身份,就是怕他們對她下手。
葉陽長得並不是十分漂亮的女人,只是清秀柔和,看着相當溫婉寧靜,是很舒服很沒有侵略性的長相,她穿着和服挽着袖子給柳*倒茶,微笑着說,“累壞了吧,來,喝杯茶洗個澡先睡一覺。”
說的是日語,七年下來,她已經完完全全像個日本女人。
在日本,葉陽走得比柳*更順利,她的異能和女人的身份,更容易取信於上頭的某些人,柳*的眼下有些陰霾,他們姐弟倆說是總理那一脈的人,實際上並不完全是,否則三浦翼根本就不會信任柳*。
千葉是日本皇室的家僕,從百年前就爲皇室經營在大阪的產業,所以三浦翼纔沒有懷疑柳*的忠心,哪怕他們是與自己對立的秋鹿宮的人,三浦翼同樣堅信千葉家是不會害他的。
這種世僕家庭,就算在選擇上有傾向性,也是不會對皇室中人下手。
葉陽已經混到了秋鹿宮紀子秘書的身份,柳*不知道宮本七海將三浦翼和數萬日本兵送到中國境內還可以理解,畢竟這件事一定是絕密的,要說葉陽毫不知情——
連柳*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葉陽看向他。
柳*自小習武,耳聰目明,知道這時不比當初,根本沒人監視他們,“葉陽,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叫葉陽,而不是千葉陽子!你的父母親人都在北京,並不在這琦玉!”
“哐啷”一聲,葉陽手抖了一下,茶壺掉在漆器底盤上。
一看這樣子,柳*就心裡有數了,更是覺得指尖都發涼。
葉陽原本不是最佳的臥底人選,原因就在這裡了,她的心不夠硬,太軟,不是那麼堅定,容易被人左右,所以她和柳*之間明明柳*年紀小,卻反而是柳*在主導。
現場一時沉寂下來,許久之後柳*纔開口說,“我安排人,你最近就回國去吧。”
葉陽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這時候回國?她能有什麼好下場!說白了柳*肯定是在國內得了消息,國內疑心她了,柳*纔會這樣和她說話,這時候回去……她的心中思緒翻滾,心神不寧。
“你的父母向我問起你的情況,你弟弟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國家安排他們住在北京朝陽區……”
葉陽低下頭,“好吧,我回去。”
“你放心,我會找個好理由讓你走。”柳*看着她,不想連最後一點情分都折騰沒了,他沒有問葉陽是因爲什麼原因隱瞞下這麼重要的消息,這幾年來葉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先讓她回國,調查清楚了情況,柳*再和國內聯繫。
葉陽這個人很重要,一旦完全背叛了國家,後果更加嚴重,所以柳*現在首要目的是穩住她。
不是沒有感情,但在他心裡,國家給他的使命更重要。
葉陽窈窕的身影穿過庭院,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看着房內精巧雅緻的擺設,和桌上一簇妍麗的鮮花,手慢慢捂住了肚子。
她沒有注意到窗檐的陰影裡停着一隻小小的木偶鳥。
不遠處的一棟房子裡,紀嘉皺着眉說:“總覺得那女人有點眼熟……”
“眼熟?”沈遲挑了挑眉,“不管眼不眼熟吧,聽那個柳*的話,好像這個女人有成爲漢奸的嫌疑。”
他所知道的也許比柳*還要多上一些,上輩子直到幾年之後,北京仍然不知道日本兵在中國南方侵蝕地盤的消息,這個葉陽在日本混到了這麼高的位置,在日本的臥底聽她和柳*調遣,這種失職之處自然不用說,事實上沈遲連柳*都不怎麼相信,哪怕他是聶平的表弟,這麼大的事兒,日本派了幾萬兵到中國去了,他們這些臥底居然一無所知,這是幹什麼吃的?
“沈叔叔,不好了!”
“怎麼?”
“這個女人好像起了壞心。”紀嘉面容嚴肅。
沈流木也湊了過來,放下了觀察外面街道的望遠鏡。
紀嘉看向沈遲,“她在給柳*準備的飯菜裡下了藥,粉末狀的,溶在湯裡,只是不知道是什麼藥。”
沈遲的心一沉,淡淡說:“這是她做的選擇。”
明月的臉上都現出幾分不屑。
“咦,她跟一個女人說了幾句話,那個女人轉身出了門。”紀嘉說,然後補充了一句,“說的是中文,我聽到她叫李媽。”
“截下來!”
懷中揣着信的女人瞧着三四十歲,是個面容老實的中年婦人,她腳下一絆摔了一跤的時候,不禁“哎呦”一聲,四處看了看,只有腳下一顆石子兒,只得自認倒黴。
這時一個少年仿若好心,跑過來扶她,哪怕是在大白天的街道,衆人都沒看出什麼異樣來。
這一扶,就扶進了旁邊的房子,絲毫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中年婦人渾身都打着顫,滿臉恐懼,當然不是她願意和陌生人走,而是不知道有什麼東西鑽進了她的體內,她的身體根本不由她自己控制!
一進門,沈遲就看向她,“不用給我裝!我知道你是中國人!”
中年婦人身體一抖,看向沈遲,“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我們至少還沒忘記自己的祖宗在海對面!”沈遲嘲諷地說。
“不,不是我!是葉小姐她——她逼我的!”
明月把玩着一把匕首,“叛國不管什麼藉口都沒用,李媽。”
這位李媽面如死灰,“我的兒子在葉陽手上,沒辦法,只能幫她做事。”
“你兒子?”
“我兒子在中村少佐手下,我原先是嫁到日本來的,丈夫死了,給國家做臥底倒也沒什麼,反正那家的死老太婆對我很不好,但兒子是我生的,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原本條陳上說好了,不管什麼,都不能牽扯到我兒子,之前我想送他去英國的,但他死活不肯,前兩年居然去當了兵……”她神色木然,“然後,葉陽就將這個把柄握在了手裡,當然,國家原本也是打算將這個把柄握在手裡的,但是他們一定沒想到,葉陽叛了。”她脣角的笑帶着幾分嘲諷。
“你們是中*方的人吧。”李媽看着沈遲,“是不是跟着柳*來的?葉陽對柳*一直很忌憚,已經打算對他下手了,她的家雖然在中國,但是隻要不暴露,中國也不會對她的家人怎麼樣——這是她說的,只要幹掉柳*,就沒事兒了。”
“爲什麼?”沈流木問。
李媽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疲憊地說:“我是爲了我的兒子,她也是,她有了藤真閣下的孩子。”
“藤真閣下?”
“總理閣下唯一的兒子,藤真閔一。”
沈遲四人面面相覷,怎麼都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理由。
紀嘉卻忽然“啊”地一聲,“我想起來了!”
“什麼?”
“她和那時候來找我們麻煩的葉琉長得有點像!”儘管葉琉明媚,葉陽娟秀,但眉目之間足足有七八分相似,如果不是因爲她們的氣質截然不同,恐怕紀嘉早就認出來了。
葉氏姐妹是在北京因爲白盛的緣故被沈遲他們幹掉的,葉氏後來倒臺,當然也就沒人替她們做主,峨眉倒是有些找沈遲四人的麻煩,但他們就沒多少日子是呆在北京的,要找也找不着人,葉氏一族已經敗落,她如果叛國,根本沒人能保得住她的家人,恐怕葉陽還不知道葉少將的倒臺吧?
但葉氏姐妹的父親只有她們兩個女兒,那麼葉陽只能是葉家其他人——聽說,那位葉少將還有個哥哥……那麼,葉陽就是葉琉葉璃的堂姐了。
“果然,她們家怎麼就沒一個好東西!”沈遲冷笑。
沈流木轉了轉眼珠,“剛好,利用這樣的貨色一點都不心疼!”
沒錯,他們的目標從來都沒有變,要讓日本亂起來,擒賊先擒王,將頭兒幹掉,自然就亂了,目標共有四人,三浦宮翼仁,秋鹿宮紀子,總理藤真江義,上將宮本七海。
一網打盡的話,有句話叫羣龍無首,自然就亂了。
其中,三浦翼已經是被圈養的獵物,只需要一個時機,一舉抓住剩下的三個。
紀嘉控制着一隻木偶鼠打翻了柳*剛要喝的湯,葉陽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柳*只當不知道,笑着說:“姐姐,再給我盛一碗吧。”
葉陽的臉色稍稍緩和,“好。”接過碗的時候,柳*手指一避,沒讓她觸碰到指尖。她眸色一深,只做不知。
她的讀心異能,是要接觸到才能讀取對方的思想。
等她走了出去,柳*的眼睛裡滿是深思,看着潑在地上的湯水,小心地用手帕沾了些許,放進了懷裡。
葉陽沒有給柳*再盛湯,她瞭解柳*一如柳*瞭解她,要論智慧,幾個她也不及柳*的。
而她知道,柳*對她已經起了疑心,最讓她恐懼的是,李媽直到天黑都沒有回來。
葉陽捂住肚子,指尖微微顫抖起來。
柳*卻看着面前的木偶鼠說:“你們過來,我們談一談。”
木偶鼠盯着他,頭一撇。
柳*:“……”
這是爲什麼,他居然從一隻木頭老鼠身上看到了不屑和鄙視!
不屑和鄙視啊臥槽!
——不過,他是沒有想到,葉陽會這樣狠心,他們相處了七八年,名義上是姐弟,事實上也是如同真正的姐弟一般。
他原以爲葉陽心軟,卻想不到,她會如此心狠涼薄。
嘆了口氣,柳*決定接受這隻木偶老鼠的鄙視。
好吧,是他犯了蠢,還要多謝這隻老鼠的救命之恩。
唔,不對,是要謝謝那個面容靈秀的小姑娘的——救命之恩吶!
作者有話要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神馬的,其實是很不科學的,咳咳……
謝謝o吖思ni、重陽、辰塵、minami9608、翡色、daisy的地雷,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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