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莉付了電話費,剛準備離開,頭卻暈得厲害,只能扶住牆,讓自己休息一下。
“跟你說了等我回來!怎麼就不聽話呢?”
徐莉擡起頭,看到了正朝他走來的李楓。
“你這又是要幹嘛?”李楓一臉的焦急,“要買什麼東西,讓我替你去買不就好了?”
徐莉一改之前的態度,她笑着抱歉道:“對不起,讓你擔心,我只是想給家裡人報個平安,順便告訴她們,我出遠門的事情。”
李楓嘆氣,擔心地問:“還好嗎?除了頭痛以外,還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了,”徐莉勉強地笑了笑,“謝謝你。”
李楓扶着徐莉在候車室坐下,從兜裡摸出了一盒藥。
“我剛纔去藥店買的退燒藥,”李楓將一小片白色的藥片放在徐莉的手心裡,“你趕緊吃掉,我去買點路上用的東西,你坐在這裡休息,不要動,這次一定要聽話。”
徐莉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就着水將藥片服下。
回來的時候,李楓的手裡提着許多東西,徐莉笑道:“又不是去旅行,買那麼多東西幹嘛?”
李楓笑着說:“好久沒出遠門,不知道需要買些什麼,所以就多買了點,以往萬一,只恨沒有事先準備行李箱,那樣的話還能多買一些。”
徐莉笑着搖了搖頭。
“怎麼樣,好點了嗎?”
徐莉點頭道:“好一些了,謝謝你。其實真的沒必要的,我……”
李楓笑着打斷道:“我剛纔已經說了,我又不是陪你,是我自己想去。我在花鎮的朋友早就跟我說過,花鎮的花種類繁多,之前天天泡在實驗室裡沒時間,這次正好去看看。”
徐莉心裡感動,一想起自己剛纔在長途汽車站門口對李楓發的那一通無名火,心裡就越發的歉疚。
“李楓,很抱歉,剛纔我不該……”
“我沒有放在心上,你放心,”李楓笑了笑,“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心急,更何況還遇到了我這種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徐莉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上車之後,徐莉和李楓在座位上坐下。
李楓笑着問:“現在願意把你去花鎮的目的告訴我了嗎?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那就算了,我只是好奇而已。”
徐莉想了想,說:“我去找馮雷。”
“馮雷?是前不久辭職的那個食堂管理員馮雷嗎?”
“嗯。”
“你懷疑他和你爸爸的事情有關?”
“我相信我爸爸,既然我爸爸說他沒有進那批食材,也沒有在上面簽過字,那他就一定沒有做過,而且,在我爸爸出事之前,這個馮雷就失蹤了,警方後來並沒有在海市找到他。”
“那胡潔爲什麼會知道他藏在花鎮?”
徐莉想了想,說:“胡潔和馮雷的事情我不想講,我只能告訴你,馮雷是棄嬰,由於養父養母的虐待,他始終懷恨在心,成年之後便和養父養母斷了聯繫。後來,他的親生父母又找到了他,所以他親生父母的住址並沒有寫在戶口本上,警方當然找不到他。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對我爸爸很不利,所以我必須找到他。”
“那你想好怎麼做了嗎?”
徐莉嘆氣道:“還沒想好,只能隨機應變。”
李楓想了想,說:“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我倒是有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
“很想聽嗎?”
“別賣關子,說吧。”
李楓笑道:“說倒是可以說,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
“閉上眼,睡覺!等你醒了之後,我就告訴你。”
徐莉笑道:“你真的好無聊。”
“我可沒騙你,我是真的想到了一個主意,”李楓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鴻海機械廠的工程師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
花鎮。
“死老太太!都幾點了還不做飯!”馮雷的老婆尤惠毫不客氣地指着馮母的鼻子罵道,“怎麼,你是想餓死我和你兒子嗎?”
馮母唯唯諾諾地說:“惠惠,我這就去做,你別急,剛纔我和他爹出去賣廢品,所以回來得晚了些。”
“去去去!趕緊做飯去!死老太太!”尤惠罵罵咧咧地回了屋,看到躺在牀上的馮雷,沒好氣地說,“到底什麼時候回去!我真的是一天都不願意在這裡待了!”
馮雷也沒好氣地說:“你急什麼,你以爲我願意來這?等那邊安全了,我自會帶你回去!還有,你以後能不能對老頭老太太好點,當着我的面罵他們,我不要臉啊!”
尤惠嘲笑道:“你還要臉?你要臉的話也不會和胡潔那個小賤人……”
“你有完沒完!”馮雷氣得抓起枕頭就朝尤惠扔了過去,“你再提別怪我跟你翻臉!”
尤惠躲開枕頭,陰陽怪氣地笑着說:“哎呀!嚇死我了!我可真害怕你跟我翻臉呀!怎麼,是不是身子癢癢,想和那個小賤人睡覺了?告訴你,死了這條心吧!人家胡潔現在攀上江浩,怎麼可能還會搭理你?當初也就是人家從鄉下剛進城,沒見過世面,什麼都不懂,現在,你這隻癩蛤蟆就別想着吃什麼天鵝肉了!廢物一個,還成天想三想四!惡不噁心!”
“你他媽的……”馮雷氣得從牀上爬起來,走過去,一巴掌扇在了尤惠的臉上,“給你臉了是嗎?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給臉不要臉!”
“馮雷!你這個挨千刀的!我跟你拼了!”
尤惠哭着撲過去和馮雷打了起來。
屋外的馮母擔心地對馮父說:“這兩口子又打起來了,要不要過去勸勸?”
“勸什麼啊!這個尤惠該打!哪有這樣當兒媳的?要不是看在馮雷的面子上,我早就把她給攆走了!”
馮母嘆氣道:“這就是命啊!當年,咱倆丟棄了孩子,現在,報應來了!”
馮母和馮父正唉聲嘆氣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敲門。
馮母起身,穿過院子,走過去開門,在看到站在門口的徐莉和李楓時,詫異地問:“你們是……”
李楓笑道:“阿姨,你好,我是馮雷在鴻海廠的同事,找他有點事情商量,請問他現在在家嗎?”
馮母一聽是馮雷的同事,忙熱情地招呼道:“原來是小雷的同事啊,來來來,快進來!快進來!孩子他爸,小雷的同事來了!小雷,你同事來了,快點出來!”
李楓被馮母的熱情搞得有點不好意思,但徐莉卻自始至終都是一張冷冰冰的臉。
正在屋子裡廝打的馮雷和尤惠忽然停下,面面相覷了一會。
尤惠警惕地問:“你不是說鴻海廠沒有人知道這裡嗎?”
馮雷也納悶道:“是啊!我生父生母家,鴻海廠的人怎麼可能知道啊!這個地方我只帶……”
馮雷話說到一半就沒敢往下說,但尤惠卻聽明白了。
“好啊馮雷!”尤惠氣得赤着腳從牀上跳下來,“真沒想到,你這隻癩蛤蟆居然還真被那個小賤人惦記着!”
“哎,你別……”
不等馮雷阻攔,尤惠就已經赤着腳衝出了屋子。
馮雷其實不太相信胡潔會來,可這裡,除了尤惠以外,他只告訴過胡潔一個人,但當他追着尤惠跑出去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你們……”馮雷一臉驚恐地指着眼前的徐莉和李楓,“你們怎麼來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徐莉二話不說,衝上去就給了馮雷一個耳光,不等馮雷反應,擡起膝蓋,朝着他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下。
“哎呦!我的媽呀!”馮雷捂着肚子跪在了徐莉的面前。
一旁的尤惠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回過神。
“你這個賤人!居然敢打我男人!看我怎麼收拾你!”尤惠說完,撲過去就要和徐莉廝打。
被剛纔這一幕嚇了一跳的李楓見狀,上前一步,攔住了尤惠。
“大姐,你先冷靜一下,我們……”
“你給我滾開!”尤惠失去理智般地扇了李楓一巴掌,又瘋了一樣地推開李楓,朝着徐莉衝了過去。
徐莉本來就氣得不行,眼見尤惠這個潑婦又傷及無辜,更是氣極。
正在氣頭上的徐莉頭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眼見尤惠的大巴掌朝着自己的臉扇了過來,她迅速地伸出手,抓住了尤惠的胳膊,不等尤惠反應,伸手就給了尤惠一個耳光,順勢又用力地推了尤惠一把。
尤惠哀嚎一聲,仰面摔倒在地上。
一直呆愣在原地的馮父馮母這纔回過神,趕忙攔住還要再打的徐莉。
馮父哀求道:“姑娘,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嗎?爲什麼非要動手啊!”
馮母見自己的兒子痛苦地跪在地上,忙俯下身,擔心地問:“兒子,你還好嗎?你……”
馮雷怒吼一聲,站起身,將馮母一把推倒在地。
“死老太太!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着你來管!給我滾!”
徐莉對馮雷愈發的厭惡,她趁馮雷不注意,順手拿起一旁的柺杖就朝馮雷的腿打了過去。
馮雷哀嚎一聲,再次跪在了地上。
徐莉踩在馮雷的背上,惡狠狠地說:“你這個缺德的狗玩意!居然道德敗壞到連自己的母親都打!你還算是個人嗎?”
“你這個小賤人!老子今天絕對不會放過你!”
馮雷想要直起身子,徐莉冷笑一聲,朝着馮雷的屁股就是狠狠一棍子。
馮雷又是一聲哀嚎。
馮母從地上爬起來,和馮父一起向徐莉求饒道:“姑娘,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啊!”
一旁的李楓急忙解釋道:“叔叔阿姨,你們聽我解釋,我們……”
徐莉插嘴道:“你們兒子犯了法,誣陷了我父親,讓我父親進了派出所,所以我今天就是來抓他進公安局的!”
馮母一聽,忙替馮雷辯解道:“姑娘,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沒有真憑實據,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徐莉冷笑道:“好人?你居然說你兒子是好人?他要真是個好人,剛纔就不會推你了!”
被徐莉踩在腳下的馮雷終於吭聲。
“徐莉!你少血口噴人!你爹被警察抓走跟我有屁關係!你……”
“還敢撒謊!”徐莉朝着馮雷的屁股又是狠狠的一棍子,“馮雷,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鬼迷心竅,見錢眼開,收了那家黑心供貨商的錢,進了那批劣質食材,在東窗事發之前,你這隻鐵公雞約我爸爸喝酒,請我爸爸吃飯,把他灌醉之後,又哄騙已經喝醉的他在單子上籤了名,然後立馬向廠裡提出了離職!”
馮雷冷笑道:“你怎麼不說你爸爸官迷心竅,他要是不想當這個食堂管理員,他也不會出事!”
徐莉逼問道:“也就是說,你承認了?”
馮雷囂張地笑道:“我承認了又能怎樣?有本事叫警察來抓我啊!反正警察來了我也不會承認!你就眼睜睜地看着你爹蹲大牢吧!”
徐莉擡起頭,看向李楓,疲憊地笑着說:“李楓,真的都被你給猜中了,讓謝警官把這個人渣帶走吧。”
李楓點頭,看向門口,喊了一聲:“老謝,進來吧!”
三個身穿警服的警察走進了院子,向馮母和馮父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謝警官嚴肅地對馮父和馮母說:“你們好,我們是花鎮公安局的,我們懷疑你們的兒子馮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現在要將他帶回局裡審問,請你們配合。”
尤惠因爲也參與了這件事,一見警察真的來了,徹底慌了,她趁所有人不注意,想要偷偷地溜出去,卻被守在門口的兩個警察逮個正着。
馮雷徹底沒了剛纔的囂張氣焰,他跪在地上,哭爹喊娘地求饒道:“警察同志,我剛纔是說着玩的,我是個好人,我怎麼會犯法!”
徐莉擡起腳,冷笑道:“犯沒犯法,進了公安局再說吧!”
謝警官示意身邊的兩個警察將馮雷帶走,可卻被馮父和馮母哭着阻攔住。
馮母跪在謝警官面前,哭喊道:“警察同志啊!我家兒子是冤枉的啊!你們不能把人抓走啊!”
謝警官想要扶起馮母,可馮母就是不肯起。
徐莉毫不客氣地斥責道:“你們兒子之所以有這一天,全都是你們慣得!之前,你們兒子婚內出軌,可你們不但不追究你們兒子隱瞞已婚事實的過錯,最後居然對被受到欺騙的胡潔又打又罵!所以說,你們兒子能有今天,你們纔是罪魁禍首!正是你們的一味縱容,才讓馮雷一步步地走到如今的地步!或者說,是因爲你們當初對馮雷的拋棄,所以纔會讓他變成如今的樣子!事到如今,你們沒有資格責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吧!”
馮父和馮母聽完,停止了哭鬧。他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忽然抱在一起,痛哭了起來。
謝警官用眼神示意那兩名警官趕緊把馮雷帶走,兩名警官會意地點頭,架着又哭又鬧的馮雷離開了院子。
“老謝,謝謝你!”李楓笑着握住了謝警官的手,“等你回市區,記得告訴我一聲,我請你吃飯!”
“應該的,人民警察爲人民嘛!”
徐莉鬆了一口氣,方纔教訓馮雷和尤惠時的力氣頓時消失不見。她疲憊地靠在了牆上,四肢無力,頭暈目眩。
李楓見狀,忙問:“徐莉,你還好嗎?”
徐莉深吸一口氣,擡起頭,看向李楓,微笑着說:“李楓,謝謝你。”
……
謝警官本想讓徐莉和李楓跟着警車一起回市區,但徐莉不肯和馮雷這個王八蛋坐同一輛車。
李楓勸道:“你正生着病,已經奔波了一天,要是再連夜回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徐莉之前把所有的力氣全都用在了教訓馮雷和尤惠的身上,現在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可她仍強撐出了一絲笑意,說:“你放心,我身體好得很,沒事的。”
“要不然這樣,我陪你去小鎮的診所打個吊瓶,然後我們再坐長途回去。”
“李楓,謝謝你,”徐莉微笑,“但是我真的不放心家裡的妹妹、弟弟還有正生着病的媽媽,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你覺得太累,想明天再回去,那我就自己回,真的沒關係。”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既然都陪你來了,又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回去?”李楓嘆氣,“好吧,走,去車站買票!”
回去的路上,徐莉坐在座位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本來上車之前,李楓還勸徐莉吃了點東西,可沒吃幾口,徐莉就在路邊吐了起來。
李楓看着徐莉熟睡中的側顏,忍不住伸出手,將擋在她臉前的髮絲撥開。
他心疼她。
這種感覺很奇怪,之前見到她,雖然說不上討厭,但並沒有任何感覺,即使他知道她是個很美的女人,可依然不想正眼瞧她。
但現在,他改變了自己之前對她的態度。
她很可憐,但同時,她又很堅強、勇敢、果斷,在很多方面甚至遠遠勝過他這個男人。
很明顯,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不是家庭的原因,如果她能把書繼續讀下去,她的生活一定會比現在好太多太多。
可儘管生活帶給她如此多的磨難,但她總是能從容應對。
話雖如此,她終歸是一個女人,會無助,會害怕,會受傷,尤其是在看到她那張哭泣的臉時,他心裡真的很難受。
李楓嘆氣,忽然覺得肩膀被壓了一下,扭過頭纔看到,徐莉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