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和“想吃”可是不一樣的,如果真讓閆寶書去咬陸向北的一口,恐怕他自己也下不了那個口,因爲根本捨不得。閆寶書從剛來到這裡就想要將來的生活一定要過的好,眼下的苦楚那都算不上苦楚,只要堅持不懈的去尋找機會,他總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到先一步致富的時機,可就在他和陸向北相識相熟的這段時間裡,他總是希望陸向北也能過的好,越來越好。
我們都要好好的活着,活的更好。
閆寶書心靈手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不過這對於剛剛發現這一點陸向北來說完全就是開啓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在顧軍還沒有回來之前,閆寶書坐在板凳上勾櫃簾,陸向北則是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閆寶書每一個動作。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相處,直到閆寶書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陸向北連忙擡眼問道:“咋了?”
閆寶書苦笑道:“勾錯一針。”說着,閆寶書小心翼翼的把剛纔搭在針上的那一線給拆了下去,絞盡腦汁的說:“到底怎麼勾來着?”因爲櫃簾的操作係數難度較高,空花的安排都是有定律的,閆寶書想在幾個空花之後在加上點別的針法,可這針法嗎……他有點忘記了。
陸向北一邊聽一邊伸手扯平了閆寶書已經勾好的那一部分櫃簾,不算多,能攤滿整個手掌,“要不歇會兒?我去我爸那屋給你偷兩塊冰糖泡水喝咋樣?”
閆寶書放下鉤針和毛線,笑道:“你爸那屋的東西早晚得讓你搬空。”
陸向北嬉皮笑臉道:“其實我爸那屋有啥他心裡都明鏡的,一想就知道是我拿的,就是不吭聲罷了。”
“算了,你還是別去了,等顧軍回來咱們還得去幹爸那邊呢。”閆寶書低下頭,重新把鉤針拿了起來,順便活動了一下手腕說:“爭取多勾點出來,咱們回來的時候就給乾媽送過去。”
陸向北應聲點頭,隨即恢復剛纔觀察的姿勢,身體前傾,就在閆寶書身側,雙手杵在凳子上,注視着閆寶書修長白皙的手指說道:“你都不疼的嗎?”
“啥?”閆寶書沒懂陸向北的意思。
陸向北嘆了口氣,“真是服了你了。”說完,陸向北起身到了櫃子前,一通亂找之後從櫃子裡拿出了一把指甲鉗,回來時坐在閆寶書身旁說:“等會兒再勾,把手伸過來。”
閆寶書迷茫的朝自己手上看了兩眼,還未等看清楚就被陸向北強行拽了過去,只聽他絮絮叨叨的說:“真不知道你是咋活這麼大的,你爸媽眼裡就只有閆寶龍那個白眼狼,你啊……”陸向北擡眼看着他笑道:“一定是撿破爛撿來的。”
閆寶書微笑着沒說話,低下頭時他纔看見,左手食指的指甲旁起了倒戧刺,這種起皮讓閆寶書不禁聯想到了他的小時候,每每遇上了他都是用牙去咬,有時候用力過猛就會逆向拽出一道小口子,皮都沒有了。
“不疼吧?”陸向北突然出聲。
閆寶書回過神,面帶微笑的搖了搖頭,“不疼。”
陸向北嗯了一聲,繼續用指甲鉗幫閆寶書修理指甲旁的倒戧刺,“我和你說啊,這種小事雖然看起來沒啥,但你要記住,小事不注意就容易引發大麻煩,就我媽單位有一嬸子,她兒子就是因爲自己總不注意,最後你猜怎麼着。”
閆寶書接話過去,“怎麼着?”
“得甲溝炎了,治的時候連指甲都拔掉了,你說那得多疼。”陸向北一邊說一邊給閆寶書小心翼翼的修理指甲,待指甲旁的倒戧刺都剪掉了,陸向北這才擡起頭,“來,把那隻手也伸過來我給你瞅瞅,如果有順便都給你剪了。”
閆寶書心裡無比暖和,把右手伸過去時,他有感而發道:“向北你真好,我想將來哪個姑娘嫁給了你當媳婦,她一定很幸福。”
陸向北噗嗤笑了,“這把我誇的,你不也一樣,織毛衣勾東西你都會,哪個姑娘嫁給你那叫幸福呢。”
“是嗎?”閆寶書無奈的笑了笑,如果可以選擇,他會選擇愛上一個女人嗎?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如果都是一種幻想,如果我能怎麼怎麼着,其實那都是在事情發生了以後的一種自我安慰,閆寶書恐怕是等不到這種如果的發生了,他只想看着眼前……閆寶書儘管有些無奈,但總的來說,還是幸福感爆棚的,待陸向北幫他把另外一隻手上的倒戧刺修剪乾淨之後,閆寶書試探性的開着玩笑說:“如果我要是個姑娘,我一定非你不嫁。”
陸向北只當自己是被誇了,放聲大笑,“如果你是女的,我也一定非你不娶。”
明知道陸向北會這麼回答,自己仍舊毫無剋制的問了出來……閆寶書心裡暗歎,緊接着和陸向北說:“把那指甲鉗給我瞅瞅。”
“啊?”陸向北莫名的遞了過去。
閆寶書拿着指甲鉗看了幾眼,這指甲鉗應該有些年頭了,估摸着是六六年到六八年之間生產出來的,雙燕牌指甲鉗,零售價應該在兩三塊錢左右,只是這指甲鉗上面的石頭是個什麼材質的呢?閆寶書用手指在上面摸了摸,隨即問陸向北,“這是瑪瑙嗎?”
陸向北樂不可支,“啥瑪瑙啊,就是普通的石頭。”
“哦,我還以爲是瑪瑙呢。”
“一個指甲鉗你也稀罕。”說着,陸向北搶過指甲鉗順手扔進了一旁的桌子上,砰的一聲過後,接下來就是轟隆一聲巨響,陸向北和閆寶書同時朝門外看去,原來是顧軍喝的有點多,進門沒邁過門檻摔了個狗吃=屎。
“我操,疼死我了。”
閆寶書和陸向北急忙過去把人扶了起來,與此同時兩個人也都明白了,顧軍是去不成乾爸乾媽家了。最終,閆寶書和陸向北頂着寒風跑了一趟,也幸好顧軍沒去,不然就衝李隊長那架勢,恐怕又得喝個酩酊大醉。
夜裡,閆寶書依舊和陸向北擠在一張牀上,因爲明兒一早就要出發,兩個人也沒嘮什麼磕,而是鑽進被窩裡沒多會兒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閆寶書和陸向北還有顧軍穿戴整齊的等候在陸家門口,十幾分鍾後,陸建軍和陸向南從屋裡出來,大包小包的堆在了門口,“馬大爺還沒來呢?”
“來了。”顧軍指着路口,“這老冷的天,老爺子受得了嗎?”
陸向南笑道:“放心吧,馬大爺這身子骨比你都強百倍,老當益壯你小子不懂。”
一聽這話,閆寶書和陸向北一旁忍不住笑了起來,氣的顧軍一連打了三個嗝,興許這嗝是因爲早上塞了太多飯在肚子裡撐的。
“等急了吧,我那老婆子非要讓我帶東西,磨磨唧唧的來晚了。”
陸建軍是長輩,他得先開口,“大嫂這不是關心你嗎,怕你路上凍着。”陸建軍一邊說一邊衝身後幾個小的招手,“都上車吧,別擠,排隊啊。”
馬大爺這輛馬車平時是礦裡用來拉水的,鐵皮水箱卸下去了,足夠容納六七個人坐在上面,位置都是排好了的,馬大爺爲首要駕車,陸建軍和陸向南分居兩步,接下來是陸向北和閆寶書,顧軍則是被安排在了最末尾。
“兄弟,委屈你了。”陸向北賤笑着拍了下顧軍的肩膀。
顧軍長嘆一聲,“這也就是寶書,換二個人我都不答應。”
陸向北笑道:“寶書這是頭回坐馬車,我怕他掉下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可寶貝寶書了,兄弟我啊就跟這兒受罪迎風吧。”
顧軍的抱怨惹的一車人都笑了起來,笑聲過後馬大爺的鞭子朝半空中一甩,尾端像是掃過了馬-屁-股,黑色的大馬在哼哧了兩聲之後跑了起來。
馬大爺駕車的手法十分嫺熟,嘚駕喔於喊得那叫一個順溜,聽上去就好像在唱歌一樣。閆寶書坐在車上,顛簸的同時看着道路兩旁的景色從眼前閃過,儘管很冷,卻也十分享受。馬車從城裡出發,預計傍晚時分抵達東方紅村,聽陸向北說,東方紅村旁邊就是十里道村,兩村捱得十分近,中間就是以農場銜接的,不少下鄉知青都在這裡上工,並且,陸向北非常喜歡農村生活,雖然貧苦了點,但好玩的不少。
顧軍相當贊同陸向北的話,他家就在東方紅村,窮是窮了點,那也只是眼下,因爲東方紅村左邊靠山,前面有二道河,右邊接農場,再加上土地是黑土地,絕對不愁富不起來。
閆寶書在顧軍喋喋不休的介紹中對這東方紅村起了好奇之心,他很想見見這個年代農村的生活,雖然現在這裡還不能被稱爲“北大倉”,它只是在開發中的“北大荒”但閆寶書仍舊止不住的想要去看看那裡,想要看看在幾年之後會被寫進課文裡的景色。
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