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需要講究團隊配合的,分工明確才能達到最顯著的效果,閆寶書按照陸向北說的,跑去望風,而後的事情都交給了他和顧軍。眼下這種事情雖然不是什麼壞事,但也沒有多麼光明磊落,陸向北和顧軍深知這一點,於是手上的動作比往常還要麻利許多。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兩個人把閆寶書寫好的大字報貼在了牆上,再看眼四周並沒有人出沒,兩個人拔腿就往閆寶書那邊跑去。
一共耗時不過10分鐘,三個人大搖大擺地從廠礦大院裡出來,坐上自行車後,三個人便朝鐵道西一路奔馳而去。路上,陸向北和顧軍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嘴裡不停的說:“暢快、過癮。”
閆寶書坐在陸向北身前抿嘴偷笑,“你們兩個至於的嗎。”
顧軍一旁笑道:“怎麼不至於,咱們這叫啥啊,這叫爲民除害,像高百川這種犢子,就該這麼整他。”
一說起這個,閆寶書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廠裡會給他什麼處分,向北你說,他會丟工作不?”
“八=九不離十吧。”陸向北點頭說道。
閆寶書心想,高百川也別埋怨誰,凡事都講究個有因必有果,他個人行爲不檢點,要拿別人的一輩子開玩笑,就工作而言都已經是輕的了,換句話說,這是閆寶書他們抓到了高百川在廠裡偷東西的把柄,若真的要用作風問題來整治他,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社會的現狀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閆寶書跟着陸向北他們在外野了一天,現下都是晚上九十點鐘了,閆寶書終於在陸向北和顧軍的護送下回到了老閆家。車子停在門口,閆寶書從車上跳了下來,“你們兩個早點回去,路上小心點騎車。”
陸向北一抹鼻子,笑容中透着微微的傻氣說:“放心吧,就俺兩還能出啥事兒啊,你趕緊進去吧。”
顧軍一旁附和道:“就是,你別俺兩了。”
閆寶書總覺着不太對頭,疑惑道:“你們兩個該不會打算半道兒去別的地方得瑟去吧?”
陸向北笑嘻嘻地說:“啊,我怕回去早了被俺爸一頓胖揍,爲了以防萬一,俺兩決定去杜新國那對付一宿。”
閆寶書笑了:“看你往後還偷你爸的茅臺喝不。”閆寶書回身推開了大門,“那我先進屋了,你們兩個路上慢點騎車。”
“嗯捏。”
閆寶書看着陸向北和顧軍上了自行車,而後才推開大門進了院子。閆寶書駐足在門口處,豎着耳朵聽着裡面的動靜,外屋地裡似乎是金桂琴和兩個小丫頭在說什麼,時不時的還會笑出來兩聲。閆寶書原本已經做好了要被閆永貴劈頭蓋臉罵一頓的準備了,現在看來,倒是他想的有點多了。
閆寶書深吸一口氣,拉開外屋地的門走了進去。
“三哥……”閆玉芳和閆玉香現在都已經成了閆寶書的擁護着,一看到他回來兩個小丫頭的眼裡都是冒着金光的,“三哥你回來了啊。”兩個小丫頭第一時間扔了手裡的活,齊刷刷的跑到閆寶書身前立正稍息。
閆寶書笑看着她們,“你們兩個幹啥這麼興奮啊,遇上啥高興的事兒了嗎?”
“三哥,你買的糖可甜了。”閆玉香兜裡至今還揣着兩塊沒捨得吃,當她從兜裡逃出來攤在掌心上時,一旁的閆玉芳掃了一眼後笑着說:“三哥,這是玉香說要留給你的。”
閆寶書心感甚慰,一來是閆玉香和閆玉芳這兩個小丫頭心裡裝着他這個三哥,二來就是閆寶龍還沒有達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至少在這場交易中,閆寶龍信守了承諾,回來之後按照事先的約定把糖分給了兩個小姑娘。
“寶書啊。”金桂琴仍舊坐在木墩上沒挪窩,一臉的笑意隱藏不住,“寶龍回來都跟我們說了,說你給他買的糖吃,媽發現你是越來越有當哥的樣兒了。”
閆寶書微笑道:“媽,這糖可不是我買的,是俺們同學幫忙付的錢,不然我上哪弄錢買這一包糖吃啊。”閆寶書這可不是有意在和金桂琴哭窮,而是按照事實說話。
金桂琴笑了笑說:“那趕明把你那朋友請咱家來,媽給他做頓好吃的。”
“知道了。”閆寶書收回和金桂琴交流的目光,轉而朝兩個小丫頭頭上摸了一把,“寶龍在屋呢嗎?”
“嗯,在呢。”閆玉香平時不怎麼愛搭理閆寶龍,或許就是因爲這幾塊糖,閆玉香對他並不像先前那樣反感了。
“叛徒。”閆玉芳一旁冷哼一聲。
閆玉香撇了撇嘴,“姐,我不是叛徒。”
“你還不是叛徒呢?”閆玉芳板着一張俏臉說:“我都說了,這糖是咱哥給買的,憑啥要記閆寶龍的好嗎!”
瞅瞅,這都是什麼情況了,閆永貴和金桂琴竟然毫無察覺,明明是親姐弟,卻一丁點的感情都沒有,反而像是仇深似海的死對頭,正如閆玉芳先前說的那樣,在她的心裡,閆寶龍已經成爲了階級敵人,短時間內是沒辦法改變這個固有的印象了。
閆寶書聽了閆玉芳的話後,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竈臺前的金桂琴,果不其然,這個當媽似乎和沒長心似得,心思壓根就沒往這上面放。閆寶書收回目光,嘆了口氣笑道:“玉芳,哥問你,寶龍以前有好吃的會拿出來給你們不?”
閆玉芳一愣,繼而說道:“就他會給我們吃?不罵我們是丫頭片子就不錯了。”
閆寶書點了點,“那今天呢?”
“這……”閆玉芳一時啞口無言,吱吱嗚嗚的說不出話,沒有錯,今兒這糖雖然是閆寶書給買的,但閆寶龍竟然回家之後主動拿出來給她和玉香吃,當時她就覺着驚訝無比,恨不得跑到窗戶前看看是不是太陽打東邊落下去的。
閆寶書也不想爲閆寶龍這小子說什麼好壞,但爲了這幾個小的的將來,他還是決定要說上一說。閆寶書故意說話大聲,“玉芳,聽哥說啊,寶龍這小子平時在家裡啥樣你們都知道,耀武揚威吆五喝六的,可是一出了這個家門,一腳都踹不出一個屁,你們說是不是?”
閆玉芳和閆玉香互看了一眼,心裡都有點害怕,眼中傳遞的信息是擔憂,心裡想着咱三哥是不是發燒了?當着咱媽的面這麼說寶龍,不怕捱揍嗎?
閆寶書看透了兩個小丫頭的心思,面上微笑接着說:“可是人都是會變的,會長大的,寶龍也不例外,可是前提是,榜樣要樹立的好,寶龍才能成材,如果樹立的不好,那就是個蠢材。”閆寶書故作嘆息,“蠢材倒也罷了,怕就怕他變成一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人,嚴重了還會連累別人。”
閆玉芳和閆玉香年紀都不大,兩個小丫頭被閆寶書這麼一煽動,一起露出了義憤填膺的神情,“哥,你這麼一說我們就明白了。”
閆寶書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就好,往後呢,別拿寶書不當自己人,有錯誤要及時指正出來嗎,就比如今天,寶龍主動把糖拿出來給你們吃,那就是值得讚揚的,事情做得對,要給予褒獎表揚,事情做得錯了,就要嚴厲的批評,做人就要做一個正直的人,你們都懂了嗎?”
兩個小丫頭一同點頭,“懂了。”
閆寶書要傳遞的話都說完了,至於金桂琴聽進去了幾分,那就看她的了。金桂琴的耳朵根子要比閆永貴的軟,當媽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好,閆寶書就不信她聽完這番話會無動於衷,一丁點這方面的思考都沒有!
“嗯,懂了就好,時間不早了,趕緊洗臉洗腳上炕睡覺去。”
“知道了。”
閆寶書也沒心情去觀察金桂琴的表情了,而是拎着挎包進了大屋。屋裡依舊是老樣子,閆永貴靠在牆頭坐着,一旁是閆寶福和他嘮嗑,閆玉芬則是坐在門口的位置上和豆餡,看樣子是要準備過年包粘豆包用的。
“三哥你回來了啊。”閆寶龍一看到閆寶書,立刻從凳子上竄了起來,剛洗過臉和腳的他穿的只是線衣,如果不是因爲腳上沒有穿鞋,閆寶書都懷疑他會不會因爲早上那一包糖而朝自己飛撲過來。
“嗯回來了。”
閆寶龍站在凳子上,笑道:“三哥,你早上給我買的糖可好吃了,我還給你留了兩塊呢。”
閆寶書可沒這麼好騙,他暗地裡和閆寶福交換了個眼神,而後就明白了,就因爲早上給閆寶龍買了一包糖,閆永貴今兒就高興了一整天,說是他長大了,知道疼弟弟了。閆寶書多有無奈,看來閆永貴這個失敗的爸是註定要當一輩子了。
閆永貴忽視了這包糖背後隱藏了什麼,他不是沒有文化,而是不懂的發散思維去往更深一層考慮,在他眼裡,這個小兒子大於一切,至於閨女那遲早都是要嫁人的,都是賠錢貨。再說閆寶福閆寶書這兩個兒子,總比遠在外地下鄉的閆寶山強吧?
閆永貴似乎是感覺到了閆寶書的不信任,連忙開了口,想要用父親的威信來告訴閆寶書這一切都是真的,“寶書啊,你看你弟弟多想着你,原本說是要等你回來吃的,可耐不住玉芳和玉香吵着要吃啊。”
閆寶書沒想到閆永貴會這麼說,看來他要對這個父親重新定位了,至於父親的威信與威嚴什麼的,在閆寶書這裡早就成爲負數了,毫無可信度。
“爸,我吃過了,就都留給寶龍吃吧。”閆寶書雖然反感閆永貴,但還是出於真心的在閆寶龍的腦袋上揉了一下。沒有人生來就是壞的,只是攤上這樣的爸,想走正路都是要靠運氣的。所以說,閆寶書對於閆寶龍還是有一兩分同情在其中的,也正是因爲他還年紀還小,閆寶書才願意試試去改變他。
這天晚上,閆寶書在沒和閆永貴說過一句話,失望已經不足以來形容他對閆永貴的態度了,苦思冥想到深夜,閆寶書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第二天一大早,閆寶書在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響中醒來。
“寶書?”閆寶福的臉出現在視線當中,閆寶書眯縫着眼睛,擡手揉了揉頭,“哥,我頭疼的厲害。”
閆寶福連忙把閆寶書的手塞進了被子裡,蓋上被子後說道:“你半夜不停的說胡話,都把我嚇壞了。”
閆寶書此時才覺着被窩裡溼乎乎的,“哥,我是發燒了吧?”
“嗯,昨晚比現在還燙呢。”
此時,閆永貴開門走了進來,“該,讓他得瑟,一天天狗扯羊皮不着家,凍着了吧!”
閆寶福回過身,“爸,寶書都生病了,你咋還罵他呢。”
“我罵他是爲他好,換別人我還不罵呢。”
閆寶福張了張嘴,沒敢和閆永貴頂嘴,轉過身對閆寶書說:“學校就別去了,我去學校給你請個假。”
閆寶書笑了笑,“謝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