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軍在閆寶書和陸向北的心裡已經被貼上了“不速之客”的標籤,對於他的到來,兩個人雖感驚訝,但更多的還是厭惡。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顧軍既然是客客氣氣上門,閆寶書也沒有下逐客令的道理,他起身相迎,和顧軍寒暄道:“怎麼突然回來了?回來之前應該說一聲啊,我和向北好去接你。”
“唉呀媽呀,都是自家兄弟客氣啥。”顧軍像從前那樣摟着閆寶書往屋裡走,到了椅子前坐下,不拿自己當外人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末了還吐出點茶葉梗,“這啥茶葉啊?咋這麼苦呢。”
陸向北笑道:“啊,我叔從村裡拿來的,不是啥好茶。”
“難怪了。”顧軍撇了撇嘴,放下杯子後說:“趕明兒我給你們帶點茶葉回來,那味道才叫正宗呢。”顧軍像是自言自語,因爲沒有人接他的話,待他說完自己也感覺到了尷尬,笑了笑說:“我這離開家裡太多年了,回來瞅瞅,沒想到變化還真挺大的。還有就是寶書你啊,真是今非昔比了,這生意做的夠大的啊。”
閆寶書笑了笑,“運氣好點,也就做起來了。”
“那不能夠,你小子從小就聰明,這可不是單純的運氣就能夠成就的。”顧軍嘆了口氣,神情羨慕道;“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我就沒佩服過誰,寶書你算一個。”
閆寶書微笑道:“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啊。”
陸向北實在聽不下去了,雖然沒板着臉教訓顧軍,卻也沒多少笑容,“顧軍,你啥時候回來的?不打算回村裡看看你家人?”
“家人?”顧軍聳了聳肩,冷笑道:“除了我哥,該死的都死了。”
陸向北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你奶她?”
“啊,早幾年的時候身子骨不行了,熬不住就走了,其實這樣也好,她也享不了福了,就別再這個世界上遭罪了。”顧軍雖然變了,但內心的良知或許還有,閆寶書並不認爲他此時露出來的哀傷的表情是裝出來的,但也僅限於幾秒鐘,之後的顧軍又露出了一副老奸巨猾的嘴臉。
顧軍這一上午都在閆寶書的辦公室裡待着,也不說有事兒,就只是閒話家常,直到中午飯點的到來,靜兒從外面推開門,問道:“寶書哥,你們的午飯咋說,是跟這裡吃還是?”
閆寶書看了眼顧軍,“出去吃。”
“那行,我不管你們了啊。”說完,靜兒關門走了。
顧軍始終注視着門口,笑眯眯地說:“這靜兒長大了,咋變的這麼漂亮呢。”
有一種動物只要它一撅屁股就能聞到一股子騷味,以前閆寶書沒發現顧軍有這個特點,但就在剛纔他誇靜兒變漂亮了以後,閆寶書纔有所警覺,臉色不太好看的警告他,“你小子咋還那個德行,小心石翠知道了饒不了你,跟你離婚。”
顧軍也不辯駁,嬉皮笑臉的起身,“你們去吃飯吧,我得回去了,我哥和高百川估摸着還等着我呢。”
高百川也回來了?閆寶書皺了皺眉,隨即笑道:“那行,那我和向北就不留你了,改天有時間你過來,咱兄弟幾個坐下來好好吃頓飯。”
“好說,我跟這兒膩一上午了,也是該回去了。”顧軍邊說變往外走,“你們也別送了,收拾收拾自己去吃飯吧。”
閆寶書點到爲止,送走了顧軍後把辦公室的門一關,怒氣衝衝的往椅子上一坐,“你說顧軍咋好好的就變成這樣了呢。”
陸向北心裡也不得勁兒,“這人啊,說變就變,比那一年四季春夏秋天還分明。”陸向北疑惑的看了一眼閆寶書,嘖了一聲說:“寶書,我咋覺着顧軍這次回來是有事兒呢,剛纔跟這兒我就想問來着,可我看你一直沒吭聲我也就沒問。”
閆寶書長嘆一聲,“他啊……就是包藏禍心,既然他現在不說,那之後肯定得找機會來說,我就是有點看不懂他想幹嘛呢。”
“這小子,現在都趕上□□了。”
閆寶書苦笑道:“不回來還好,這一回來啊……”閆寶書搖了搖頭,“哦對了,明兒得讓馮海棠聯繫一下唐老三,希望能從那邊得到點有利的線索吧。”
中午,閆寶書和陸向北出去到了寶寧飯店吃飯,到了下午完四寧和馮海棠來了,四個人坐下來開始圍繞着顧軍聊了一下午,到了第二天,馮海棠聯繫到了唐老三,經過一番詢問,唐老三那邊只說顧軍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聽到這一消息,閆寶書陷入了沉思,他的直覺告訴他,顧軍這次回來肯定是有目的的。
於是,閆寶書和陸向北等人就在猜測中度過了一個短暫的時間,之後發現顧軍真的沒有什麼舉動之後,幾個人也就沒再往心裡去,直到有一天,水上城堡那邊出了事,工地上的建築材料竟然出現了問題。
閆寶書爲了解決這件事,把所有的管理層都叫了過來,召開了一次大型會議,坐下來之後一一盤問,竟然是在完四寧兄弟那邊出現了問題。這人也不知是從哪裡找到了便宜的供貨商,建築材料都比市面上便宜不少,也正是因爲他想省錢,這纔出現了這一重大問題。
完四寧惱羞成怒,拍着桌子罵道:“你小子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寶書拿下這個項目容易嗎?我們都這麼信任你,你咋就能暗地裡動手腳?”完四寧氣急敗壞的抓起杯子就要往那人身上砸去,中途被馮海棠攔了下來,“行了啊,你別給寶書找麻煩了,問題既然出現了,咱們趕緊想辦法彌補。”
“咋彌補啊?這麼一批建築材料不能用,這要是用了,城堡塌了還不得砸死人,到時候那就得吃官司,寶書一準得進去吃牢飯。”完四寧氣的來回踱步。
閆寶書在完四寧的話中得到了提示,他一拍桌子,“對,四寧說的對,寧可自己虧了也不能做豆腐渣工程,這要是出了人命,吃牢飯是小,毀了別人一家纔是大,喪良心的事兒不能夠幹。”
陸向北深思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閆寶書想了想說:“這樣吧,從服裝廠和飯店入手,看看還有多少資金能用的,接下來的日子可能要緊巴一點過了,直到水上城堡竣工開張。”
“寶書……”完四寧咧嘴說道:“寶書,你這不是辦法,那批建築材料可是一筆大數目,酒店和服裝廠的流動資金不一定能夠啊。這剛開春,兩邊也都是用錢的時候,我前幾天剛算了一筆賬,這酒店這邊能拿出的錢真不夠。”
閆玉芬和靜兒也在場,如今的服裝廠由她們共同管理,既然完四寧提了出來,她們也順着話開了口,“寶書,四寧說的對,服裝廠這邊剛剛把大筆的款子投入到了生產新款服裝當中,手裡剩餘的流動資金若是拿出來,我怕……”
閆寶書面色沉重,“既然這樣……那我在想想別的辦法吧。”
會議到了這裡就散了,完四寧還要上前和閆寶書說什麼,卻被馮海棠拉走了。等到會議室裡只剩下閆寶書和陸向北兩個人時,陸向北走過去握住了閆寶書的手,“別急,凡事都有辦法解決的。”
閆寶書無可奈何的拍了下腦門,“出來混的遲早都是要還的,既然選擇了經商這條路遇上點危機我也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真的要面對的時候,這心裡啊……”閆寶書苦笑着拉着陸向北手放到胸口,“難受啊。”
陸向北抱住閆寶書,“別難受,咱們一起想辦法。”
“哎……我想好了,明天去銀行吧,看看能不能在貸款出來,希望能順利吧。”
“行,我陪你去。”
翌日,陸向北從單位請了假,陪着閆寶書去了銀行,結果可想而知,銀行也不是閆寶書家開的,先前貸過的款子尚未還清,這次又要貸,銀行那邊縱然有心支持,卻也愛莫能助。到了中午,閆寶書橫拉硬扯總算把負責人拽出來吃了頓飯,飯桌上沒有談一丁點有關貸款的事情,等到人吃飽喝足走了之後,閆寶書立刻耷拉了腦袋,“咋辦呢?”
陸向北也是毫無頭緒,“再想想,看看還能從別的地方擠出錢不,哦對了……我家以前的老房子還留着呢,要不就賣了。”
“不行,你爸不會答應的。”
“這有啥,沒事兒的。”
閆寶書依舊搖了搖頭,“就算是賣了房子,恐怕也……”
“喲,吃着呢?”閆寶書話都沒說完,顧軍就從身後冒了出來,伸脖子往桌子上看了一眼,“這是吃完了?”
閆寶書瞥了他一眼沒說話,陸向北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顧軍左右掃了兩眼,“咋了?這是有事兒了?”顧軍有備而來,坐下之後招呼服務員重新上了一瓶酒,待酒滿在杯裡,他纔開腔說道:“寶書,兄弟這幾天都聽說了,你那邊出事兒了。”
閆寶書一愣,“你聽說了?”
“嗨,這巴掌大的地方屁大的事兒都能傳二里地,我知道不是正常嗎。”顧軍拍了拍閆寶書肩膀,安慰道:“別急,天無絕人之路,這不……兄弟我聽說你有難,立刻就趕來了。”顧軍笑着拍了拍胸脯,又說:“寶書,兄弟也是直腸子,水上城堡這買賣有的賺,既然你這出了問題,那我可以幫你把錢補上,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開發權得算咱兩的。”
閆寶書面無表情,陸向北倒是驚訝的有些異常,“顧軍,你知道你說啥呢嗎?”
“向北……”顧軍笑嘻嘻的說:“我當然知道自己說啥呢,不過你也別激動,這事兒還得看寶書的。”顧軍話裡套話,意思就是說,你陸向北和閆寶書好不假,但這個決定權還在閆寶書的手裡,你小子就消停的悶着吧。
陸向北吃了個乾癟,氣的臉色漲紅。暗地裡,閆寶書握住了陸向北手,衝着顧軍微笑道:“小時候我就知道你聰明,沒想到你聰明的已經到了狡猾的地步,我說你回來這麼半天沒動靜呢,跟這兒等着我呢。”閆寶書眯縫着眼睛,視線中透出冰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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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獎過獎。”顧軍依舊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急,這件事你可以回去考慮考慮,實在不行我就不參合了,到時候回廣州照樣發達。”
閆寶書笑着點頭,“行,那我回去考慮考慮。”
閆寶書示意陸向北去結賬,完事理都沒理顧軍就離開了。回去的路上,閆寶書氣的想罵娘,“向北,我總算知道城堡那邊的問題是誰幹的了,四寧的兄弟不過就是顆棋子,這背後搗鬼的就是顧軍,因爲他知道如果一開始就來找我談合作,我是不會同意的,他暗中找人給了我一批殘次材料,這樣我手裡的資金肯定不夠重新買材料的錢,如此他就可以順水推舟既賣了個人情給我,又讓我不得不答應他合作,他真是太損了,缺德獸。”
陸向北也氣的牙根癢癢,“我操他大爺的,不行,我現在就去找他,我要問問他。”
“別啊。”閆寶書拽住了他。
陸向北詫異道:“咋地,你還真要跟他合作啊?”
閆寶書嘆了口氣“這是不到萬不得已的辦法,現在不能得罪他,如果我沒辦法湊到錢,和他合作就勢在必行,再看看吧。”
走投無路,陸向北也只能和閆寶書一樣,暫且擱置,日後妥協。
回去之後的一個星期裡,閆寶書四處奔波,依舊是銀行酒店服裝廠,到了最後他還特意跑了一趟東方紅村,找到了閆寶山說了情況,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一年之計在於春,所有行當都要進行投入,閆寶山那裡也是如此。閆寶書身心疲憊的回到了城裡,這還沒進家門呢,就看到街坊四鄰用異樣的眼光看着他,閆寶書納罕的撓了撓頭,繼續往家走。
閆寶書推開大門,還不等邁開步子跨過門檻,裡面閆寶福一把將他拽了進去,緊接着大門一關,“你可回來了,出大事兒了。”
閆寶書茫然道:“咋了?”
閆寶福張不開口,只好王姑娘代勞,當嫂子的把閆寶書拽到一旁,小聲說道:“外頭也不知道是誰嚼了舌根子,把你和向北的事情傳出去了。”
“啥玩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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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寧大酒店裡,顧軍躺在房間的牀上啃着鴨梨,翹着腿高興的模樣說:“哥,你別擔心,寶書肯定會和我合作的。”
顧瞳看着他,“你說陸向北和閆寶書是那種關係,你確定嗎?”
“不確定啊,我猜的。”
“那你也敢到處說?”
顧軍大笑,“就是因爲沒證據纔可以亂說嗎,等到閆寶書和我合作了之後,他們自然能想到辦法解決問題的。”
“你就不怕閆寶書懷疑到你頭上?”
“得了吧,從我找到閆寶書那天起,他就已經猜到是我乾的了。”顧軍把啃完的鴨梨扔到了地上,看着房間的裝修說:“我這人就見不得人比我過的好,尤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比我過的好我就渾身難受,我一定要比他們高一頭。”
顧瞳冷笑道:“那要是你哥我呢?”
“照踩不誤啊。”顧軍嬉皮笑臉道:“哦對了,不用大力宣揚陸向北和閆寶書的關係,等到了他跟我合作之後,再去宣傳,那樣子他就沒辦法在這邊待下去了,城堡的項目肯定就是我的了。”
顧瞳分析道:“他難道不會安排別人接手?”
“哥,你要相信我的腦袋,除了閆寶書我就沒服過誰比我聰明。”
石翠一直在旁邊磕瓜子,冷笑着瞥了眼這兄弟倆,她現在只管愛錢,至於這兄弟兩個要密謀什麼壞事兒,那她可管不着,只是……石翠捻起一粒瓜子放在嘴邊,卻久久沒有用力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