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心裡沒有陸向北那個犢子該多好!閆寶書在聽到完四寧這話之後腦子有那麼一段時間是沒辦法正常運行的,他一直來的感覺都是正確無誤的,他儘量把完四寧的這份感情往“兄弟”層面上靠攏,沒想到完四寧仍舊是……這個年代不是沒有同性戀,只是由於環境因素而必須要隱藏,且隱藏的要足夠深,至於完四寧是不是,閆寶書無從確定,但就從完四寧剛剛的這番話來說,變相的可以理解爲,他在和閆寶書告白。
“哎,想啥呢?”完四寧見閆寶書好半天都沒辦反應,不得已提高了下聲音,這可把閆寶書給嚇壞了,連忙鬆開了他手,將他的手臂推了回去,“你小點聲,萬一被人發現咋整。”
完四寧壓低聲音笑道:“你咋還溜上號了呢,哎……有煙沒,給我來一根。”
閆寶書早有準備,隨即從挎包裡掏出半盒煙,看上去有段時間沒人抽了,菸葉子有些發硬,他從窗戶把這半盒煙還有火柴遞了股偶去,“這是我跟我哥屋裡發現的,順手就拿了,看樣子得有陣子沒人動過了。”
“無所謂,我都要憋死了,這幫犢子,連他嗎的一根菸都不給抽。”完四寧着急忙慌的點了一根,靠着牆抽了起來,煙霧繚繞,完四寧砸吧砸吧嘴,“寶書,這裡條件不好,你該回去就早點回去哈。”
閆寶書在外頭靠着牆低着頭說:“我知道,不過我想在這裡多待幾天。”
完四寧笑了笑:“因爲我啊?你想留下來陪我?”
“嗯,你是……我的兄弟,我留下來陪着你是應該的。”
完四寧苦笑道:“那還是算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早點回家去,一年後我就出來了。”
閆寶書眼眶溼潤,“四寧,我……”
“我沒事兒,你小子就放心吧,我這身板還能咋地啊,一年對我來說小菜一碟,咱們一年後見,你敢答應我不?”
閆寶書哽咽道:“嗯,我答應你,不過這兩天我會留在這裡,你也別攆我走。”
完四寧上揚了嘴角,“行,我不攆你。”
閆寶書和完四寧隔着窗戶聊了許久,直到後半夜閆寶書才從牛棚那裡回到閆寶山的宿舍,進門時閆寶山正在洗腳,看到他連忙問道:“這麼晚你噶哈去了?”
閆寶書擡眼看了閆寶山一眼,繼而又低下頭,“沒啥,睡不着出去轉了轉,順便抽根菸。”
閆寶山臉色不悅道:“上回你來就跟山裡鬧了那麼大的事情出來,這回來了別到處亂跑,這裡晚上都不安全的。”
“知道了。”閆寶書坐在一旁脫了鞋,也懶得去打水了直接把雙腳浸泡在了閆寶山用的過洗腳水裡。閆寶山看見這一幕想要阻止卻又來不及了,最終也沒能說什麼。
夜裡,閆寶書和閆寶山兄弟兩個擠在一張牀上,牀非常的小,再加上只有一牀被子,如果不想被凍到就只能緊緊的靠在一起,幸好他們是兄弟,心理上也不會覺着彆扭,閆寶書背對着閆寶山,迷糊之際就覺着閆寶山的大腿和胳膊都搭了過來,沉是沉了點,不過卻是很暖和的。
閆寶書最多能在農場待上個兩天,這兩天裡他做了很多事情,吃飯時要把最好的東西留下來藏好,下午他跑到農場外頭老遠的地方買了兩包煙回來,都是大前門,他記得陸向北和完四寧都愛抽這個牌子的煙。閆寶書原本想要多買幾盒的,可是一想到完四寧現在的處境,買多了怕是也沒地方放,萬一被發現了又要鬧出事端,最終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當天夜裡,閆寶書再次趁着閆寶山出去學習的空檔跑去牛棚和完四寧見面,他把收好的東西都用布包好塞了進去,“你趕緊吃啊,別讓人發現,煙你一定要收好聽見了沒。”
完四寧那頭猛勁兒的造,鼓着腮幫子不停的點頭。
雖然隔着牆閆寶書看不見,但他能感受到完四寧此時的模樣,在完四寧把東西吃完以後,他從牆根底下站了起來,對着外面的閆寶書說:“趕緊回去吧,明天別來了。”
“咋了?”
完四寧話說:“我怕會被人發現,到時候告密了就得牽連到你。”
閆寶書想了想,“明晚我還會再來一次,你有啥想要的東西嗎?”
完四寧見他執意如此,只好妥協,“給我來點酒就行。”
“好,那明晚還是這個時候啊。”
閆寶書這晚回去的時候閆寶山沒在,他脫了衣服趕緊鑽進了被窩裡裝睡,不一會兒,閆寶山推門走了進來,端着盆子到了牀邊坐下洗腳,他回頭看了眼裝睡的閆寶書,“剛纔幹啥去了?”
閆寶書緊閉着眼睛裝睡,閆寶山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那小子我跟老二的婚禮上見過,你以爲我不記得了,還是當我失憶了。”
閆寶書聽到這裡就知道事情敗露了,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哥,你會告密嗎?”
閆寶山搖了搖頭,“雖然咱兩沒啥感情,但你好歹是我弟弟,這件事我只當不知道,不過你得聽我一句勸,那樣的人還是少來往的好,你忘記咱爸了,當初給咱們一家帶來了多少麻煩,直到現在我有時候都會從噩夢中驚醒。”
閆寶書也不和他辯解什麼,“知道了,我……”睡覺兩字沒說出口,閆寶書無意中的一眼看到了閆寶山放在桌上的兩本書,竟然全都養殖類的書籍,閆寶書驚訝道:“哥,你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閆寶山大概知道閆寶書爲什麼會這麼說,眼角朝着桌上一瞥,面無表情的說:“嗯,你對我說的那番話還是很有作用的,回來之後我就想了,時態總歸是要改變的,是要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所以我就找了書來看。”
老天爺就是這麼會作弄人,在讓一個人遇到點壞事之後總要給你點喜慶的事高興一下,閆寶書心情好了點,儘管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些僵,“哥,時間不會太久的,真的。”
“嗯,睡吧。”
翌日,閆寶書按照完四寧的要求在中午吃飯的時候跟別人要了半兩酒,雖然不多但足夠完四寧過把癮的了。老時間老地點,閆寶書摸着黑的到了牛棚,沒想到今夜沒睡的人裡不止是完四寧一個,和他同屋的兩個也都醒着,三個人圍繞在一起聊着什麼。
閆寶書沒辦法,只能躲在外頭一直等,差不多夜裡兩三點鐘了,閆寶書都快睡着了,那邊纔有了動靜,“寶書,你在不在。”
閆寶書擦了嘴角流出來的口水,撲楞一下站了起來,“在呢。”
“唉呀媽呀,這兩犢子太能嘮了,好不容易纔哄睡着,酒帶了嗎?”
“帶了。”閆寶書用搪瓷缸裝的酒,稍微傾斜的從窗櫺裡送了過去,“慢點喝啊,有點涼了。”
完四寧哪裡聽得了勸,端着搪瓷缸一口就把半兩酒全悶了,辛辣的感覺從食道通往胸腔,慢慢地讓整個身軀都暖和了起來,“過癮。”說着,完四寧把搪瓷缸從裡面送了出來,“行了啊,趕緊回去吧,明兒不許再來了。”
閆寶書吸了吸鼻子,像是被凍出了鼻涕,“嗯,明天我就打算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一有時間,我還會來看你的。”
完四寧嘿嘿的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是死也值得了。”
閆寶書心裡五味雜陳,最終拖着疲倦的身軀回到了宿舍。躺在被窩裡時,閆寶山輕聲問道:“看過他了?”
“嗯。”
“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遲早會被發現的。”
“不會被發現的,因爲我明天就打算回去了。”
閆寶山微微有些詫異,“這就回去了?”
“嗯,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幫不了他。”說着,閆寶山轉了個身,背對着閆寶山說:“哥,你在這邊一個人,也好好的照顧自己吧。”
閆寶山有些詫異,張了張嘴也沒把話說出來。話雖然是沒能說出口,但閆寶山卻給出了實際上的行動,他回身把閆寶書摟了過來,腳丫子在被窩裡放在了閆寶書的腳上給他取暖,冰涼的感覺讓他清醒了不少,心腸一軟他就說了些安慰的話,“別擔心,那小子最多在這裡熬個一年半載的就能回去了。這裡有我,我會幫你看着他的。”
“謝謝哥。”
閆寶書第二天起牀後跟閆寶山一同吃了早飯,而後他依依不捨的從農場離開了。馬車是閆寶山幫他找的,於是他就這樣帶着遺憾回到了城裡。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而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又會有多少人多少事在改變着發生着……閆寶書在回了城裡之後,由於團長帶着閆寶龍等人還沒歸來,他就只能按部就班的在文工團裡上班,幹着分內的事情。
一場大雪接着一場大雪,整座城池都籠罩在白紗之下,美麗而又淒涼。慢慢地,年關將近,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氣,閆寶書這天正坐在家裡和漿糊,突然屋門被打開,閆寶龍頂着一張被凍紅的小臉跑了進來,“哥,我回來了。”
閆寶書停下手裡的活,還沒等開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從閆寶龍的身後走了出來,“我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