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挺捨得,一口氣把空調開到十八度,凍得人打哆嗦。不知是太長時間不吹不習慣了還是真變扣了,林美開了一小時就關了,說:“屋裡都是涼氣!關着門涼快着呢!”現在這空調黑啊!一小時一度電!雖說一度電也就五六毛,乍一看也不算貴,但林美到現在才知道,她把節省的習慣也給帶回來了。舉凡用水用電,她都恨不能省到不能再省纔算完。
但她那一個屋涼快,出來就看到林媽媽滿額頭的汗,林美又心疼了,想了想,把廚房廁所和林媽媽那屋的門都關嚴了,只把她那屋的門打開,再開空調,讓涼氣往這邊跑跑。
林媽媽說:“你開門不影響學習啊?關上吧,我不冷。”頓了下,“我不熱。跟你說一會兒就糊塗了。”
林美順口就找了個理由:“屋裡關着門不通風啊,頭暈,開門兩屋空氣對流,對身體好啊。”
林媽媽纔不受騙呢,“之前沒空調你關門怎麼不說不通風啊。”閨女心疼她呢。
“那時我開窗戶啊。”林美的理由是很充分的。
無奈林媽媽就認同了林美的歪理,還別說,空調開一會兒這客廳也涼下來後,身上的汗是落了,放在客廳的溫度計停在了三十度。林媽媽到晚上睡覺時都想在客廳打地鋪了,林美說:“早知道應該裝你那屋,你的屋大,到時咱倆一個屋睡都涼快。”
林媽媽瞪了她一眼:“裝你那屋是讓你學習不受罪的。行了,小扣。”
林美跟林媽媽商量,等她考完了,把工人師傅請回來再把空調改裝到林媽媽那屋,“等我上了高中就要住校了,空調裝我那屋就浪費了。”
“行了,都聽你的,睡吧啊。”
林媽媽還是在客廳打了地鋪,林美也過來跟林媽媽一起睡地板,空調帶來沁涼的微風和一夜好夢。
第二天是物理化學和數學幾何,全是綜合卷。
林媽媽早上還是跟着一起上了車,她還特意帶了兩壺自家煮好的綠豆水,放了冰糖和桂花。昨天忘了給林美帶喝的,今天林媽媽就想着了,還替周罄帶了一壺。
周爸爸趕緊說:“謝謝林阿姨。”
周罄跟林美一起坐後面,擰開喝一口,眯着眼睛說:“好喝!”綠豆水是煮過又過濾了幾遍,沒有一點渣子,灌在透明水壺裡是非常清澄的褐色,還有幾朵金色的小桂花在湯裡浮着。
“今天考數學和物理,到那裡多演算幾遍,千萬別馬虎了。”周爸爸從後視鏡看,“你們兩個帶演算紙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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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美帶了一本空白稿紙,想着有備無患,雖然中考應該是不許自己帶紙的。她拿出來說:“帶了一本,但到那裡未必能用。老師估計會發紙。”
周爸爸說:“考數學應該會給你們多準備幾張草稿紙,你們進場後只要老師說允許大家多要紙就一定要舉手,先多要幾張,萬一最後紙不夠用,你們也不吃虧。”
林媽媽忙道:“聽見沒?聽你周叔叔的,坐下後先要紙,多要幾張。”
今天二十一中門口還是人山人海。周爸爸學精了,他昨天就看好了一個停車的地方,在二十一中旁邊的一條小路里,那邊沒什麼人這。他昨天在一間菸酒店買了一條煙,老闆就讓他停了。今天他一來,那菸酒店老闆就出來笑着說:“老總來了?停吧,停吧。停這裡交警不抄牌,我就跟他們說這是我自家的車。”
林美好奇啊,不知道周爸爸是怎麼跟這菸酒店老闆套的關係,才一天工夫就成熟人了。
從這邊走着過去,路兩邊都是家長和考生,還有一家老小都來送考的,滿頭白髮的爺爺奶奶都有。
林美和周罄第二次進來就沒昨天的陌生感了。分手前,周罄說:“今天要是題還跟昨天似的,那我就提前交卷了。到時我在這裡等你。”
“不用,要真是提前交卷你就去外頭找你爸。我也可能會提前出來。”林美說。
兩人昨天都在考場裡白耗了時間,有這點功夫早些回家看書不更好嗎?今天提前說清了就都安心了。
還是那個時間,還是那兩個監考老師。
今天比昨天提前五分鐘進場。林美坐下後,演算紙就從前頭傳過來了。發完一輪後,老師在臺上說:“誰還需要演算紙的舉手。”
林美舉手,老師過來又給她發了一張。不少人都舉手多要紙了,老師發着說:“考試時如果用完還可以要,不用現在就要。”大概是發煩了。
第一場是數學,卷子意外的不算多,只有兩張而已。林美審了一遍題,奇怪的是題也不難。一張演算紙都沒用完就寫完卷子了,跟昨天一樣又剩了半小時。
監考老師今天又巡到她這邊來了,翻了下她的卷子見答完了,悄悄說:“多算幾遍,等打鈴再出去。”
林美就覺得奇怪,要是題不難,那就應該是題量大;題難則題量小。這題不難又題量小是什麼節奏?
等到下一場考物理時更明顯了。跟數學和幾何各佔五十分不同,物理佔六十分,化學佔四十分。照這麼說,物理的題應該比化學要多,但事實上是分值大,題量差不多。就最後一道大題是物理題,一道題就佔半張卷子,留出了好大一片空白讓答題。搞得林美以爲是什麼難題,一看之下臉就囧了。
打個比方,難題通常是需要用到多個公式的。比如先用公式a得出數字a,a將是公式b中的一個固定值。更難一點的abc三個公式,結果求c,需要先用公式a和b得出結果才能使用公式c。再複雜一點的給出abcd,a公式得出b,b公式再得出c,c公式再得出一個數,用公式d算出答案。
於老師出的題更變態一樣,她還會把這幾個數字換換位置,比如按順序abcd,她出的是acbd,再給你加個圖。反正就是怎麼讓腦袋打結怎麼來。
都習慣這種難度的題了,結果最後一道佔分值十五分的大題的題型就是最簡單的ab題……
林美寫完後人都有些不好了,托腮思考人生。
她……怎麼記得當年的中考,她也是費了老鼻子勁的呢……現在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她會覺得這題簡單的不像中考題……
監考老師再次巡到她這裡,這個老師應該是剛入職,不然也不會受苦受累來監考。但剛入職的老師一般都比較熱血,可能從第一天起,這個老師就對林美的印象很好。時不時的過來溜一眼,看到她放下筆還過來看看卷子,看完衝她笑笑。
這麼簡單的題再考不好就沒天理了。林美靜下心來把整張卷子從頭驗算到尾,一直耗到打鈴才交卷。要是這種卷子她再因馬虎丟分就可以自殺謝罪了。
出來後,林媽媽忍不住問:“難不難?”都知道今天考物理數學,怕題難。
林美沒精打采的:“不難。”
周爸爸不太敢問周罄,問林美:“那是沒來得及寫完?時間不夠。”
林美搖頭:“時間夠,寫完了,也都檢查過好幾遍。”
林媽媽好笑道:“那幹嘛出來就拉個臉?把我嚇得不輕。”
林美跟周罄一見面兩人都覺得題簡單,周罄此時說:“林美是怕題太簡單了,分數容易拉高。”
周爸爸瞭解的點點頭,“這是個問題。不過咱們也解決不了,考好了就盡力了,別想了,還有最後一天就結束了。”
林媽媽坐在前面一直回過頭來勸林美:“你學的好,別人也能覺得好,你老擔心這個也沒用,別想了,回家想吃點啥?”
爲了安慰林美,林媽媽下了車後讓林美先回家,她去水果店提了兩個哈密瓜,回家切成小塊給林美端過去:“就剩下最後一天了,昨天考完不輕鬆了。到時想不想去旅遊?周罄去美國找她媽,要不,媽請個假也帶你出去玩玩?”
林美趕緊說不,道:“不是說讓我給陶濤補習嗎?算了,不去了。”
林媽媽一擺手:“把你的書和卷子給他讓他自己看,你就是自己看的。媽帶你去海邊吧?”
林美:“不不不不不!”她發現她現在特別戀家,真考完了就在家吹空調宅上兩個月!那才最舒服呢!
林媽媽呼嚕了一把她的頭毛,“行了,不打擾你了。想出去玩就說啊,別自己偷偷瞎跑,媽帶你去。”
林美雖然覺得這話挺有內涵的,也暫時忍下好奇心不打聽,一切都等考完再說。
最後一天了,第一場是政治,第二場是生物、地理和歷史的大綜合。
監考老師今天一上臺就說:“最後一天了,大家相處幾天都泰泰平平的,別到最後一天再找麻煩啊。別覺得自己作弊不會被抓,隔壁考場就抓了兩個,當時卷子就收了,通報本校批評,還要挨處分,當科成績作廢。你們熬了三年就靠這兩天的成績定前途,作一次弊就全毀了,可惜不可惜?還丟人現眼。”
卷子發下來,林美第一眼看的就是第一大題填空。十道小題,全都是白皮書上的內容。林美呼的鬆了一口氣,她提醒過周罄她們,說白皮書不會出大題,極有可能是小題,像填空選擇什麼的。提醒她們要好好複習。
十道小題一空一分,緊扣當代。美國伊拉克什麼的一個都沒有,這也可以理解,本國考試出一堆外國的時事政治題也不科學。所以都是最近什麼三中全會又有誰發了什麼講話,一些固定名詞一類的。涉及到本省本市的也有幾道。
跟林美印象中不太一樣的是,白皮書上的內容在下面的單選中也有。這個可能就是她忘記了。她記得以前她看白皮書,好像對國際形勢更感興趣,但其實考試時出的關於外國的題一個都沒有。
林美一邊答一邊替以前的自己抹淚,複習方向完全錯了,還有比這個更虐的嗎?看了的都不考,不看的全考中了……
生物、歷史、地理的大綜合卷中,她猜的那幾道題都中了。
三大戰役和紅軍長征路線圖都出了,一個是她記憶中的地圖填空,一個居然是選擇題,圖中畫幾條路線標出數字,選項讓說123分別是什麼路線,然後給出四個選項。有三個給的是遼瀋、淮海、平津,只是排序不同,第四個給的是遼瀋、淮海、渡江=_=
圖上雖然沒有江,但林美總覺得她當年很可能是選的第四個=_=,因爲就第四個看着不一樣。
爲以前的她點蠟。
生物裡有她記得的花萼圖是看圖填空,細胞圖出成了選擇。林美懷疑出題的是一組的人,這習慣太像了。
心臟圖也有,寫心房心室和動靜脈。但最黑的題是心臟圖下面有一個人體循環圖,紅藍線條畫出來的,正確答案是體循環和肺循環,但在答過上面的心臟圖後,林美總覺得有一部分考生可能會直接寫:動脈,靜脈。紅色是動脈,藍色是靜脈嘛。
那就大錯特錯了!
地理要簡單一點,圖就是出了幾種地型讓答這是何處的地貌,是什麼地型,有什麼特色一類的。林美劃的重點關於中國在地球上的位置,跟哪個洋相臨,位於赤道的哪裡,在什麼氣候帶上都出了。
寫完卷子後,林美坐在考場裡都有一種大事已定的結束感。讓她覺得最難的反而不是前面的主科卷,而是這最後一張大綜合。它裡頭出了很多陷阱題,一不留神就丟分。就算她複習得這麼紮實,答的時候還時常心驚膽戰,就算看出有陷阱也繞過去了,那也免不了害怕啊。
因爲這個,她在答完後沒有急着交卷,反而認認真真的檢查了好幾遍,生怕有她疏忽了的陷阱題,當時沒注意按下意識或習慣答了,結果是錯的。
倒是監考老師因爲是最後一場了,在剩下半小時的時候就說:“寫完就可以交了,想交就交吧。”這就有人陸陸續續的交卷了。林美倒是在最後一場拿出了誓把牢底坐穿的氣勢,直到最後打鈴才交,這時教室裡就剩下她和另外一個考生了。
她舉手交卷後,一個老師來收她的,另一個老師就去收那個考生的了。那個男生按着卷子說:“老師你再讓我想想!”
老師不敢硬扯,勸道:“現在着急有什麼用?學的時候不看書不認真,我再給你兩小時,你該答不出來還是答不出來。下回記着教訓,別再這麼混就行了。”然後把卷子給收走了。
那個男生在卷子被收走後,坐着愣了一會兒,垂頭重重的一拍桌子,拿起筆跺開椅子出去了。
走出考場教室,走廊裡,校園中,到處都是一片輕鬆,不管認識不認識都在笑,互相問“你考得怎麼樣?那個題……”
林美現在沒有前兩天考完後的那種浮躁了,反而覺得有些沉重。好像她熬了這麼久,辛苦了這麼久,到現在終於完成了,一切都結束了。
坐在周爸爸的車上時,他說:“你們辛苦了,咱們去吃飯吧?我請客。”
林媽媽看林美,要是孩子想跟同學一塊吃飯就去。林美沒反應,林媽媽就懂了,說:“孩子們都累了,好不容易考完,讓她們回家好好歇歇吧。可憐死了。”
一說“歇歇”,林美條件反射的打了個大哈欠,看周罄也是哈欠連連。兩個女孩都跟被抽空了精神一樣坐在後座上,連說話的精力都沒有。
周爸爸看這樣,點頭嘆氣說:“是啊,她們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回到家以後,林美頭一次主動坐到電視機前,打開vcd機挑影碟看,林媽媽說:“這些要是都看膩了就去租新的。”
林美想了想說:“今天要不要去姥姥家?”
“過兩天再去,你剛考完先休息休息。”林媽媽說。她因爲林美考試的事請了三天假,下午就去上班了。
在林媽媽去上班後,林美坐在家裡竟然覺得空虛起來了。
她以前宅在家不管宅多久都一點不煩的啊。林美起來把廚房打掃了一遍,又開洗衣機把這段時間林媽媽來不及洗的衣服都給洗了,洗衣服的水又讓她擦了玻璃拖了地。等林媽媽晚上下班回來,大包小包的推開家門,窗明几淨,連窗戶的玻璃都擦得透亮!
飯也做好了,熱氣騰騰的就等吃了。
“你這孩子,讓你在家歇歇,你幹活幹什麼?”林媽媽放下買的水果肉什麼的,林美過來接,順手就收拾了,“我在家閒得心慌。”
現在沒電腦沒網絡,她第一次覺得宅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
林媽媽:“那你出去找同學玩啊。都考完了,都閒着,出去逛街嘛。”玩都不會玩,這孩子學傻了!
林美被林媽媽逼着給周罄、朱海他們都打了電話,約人出來玩。結果打了電話就變成對題了。林美挺不喜歡對題的,可朋友問不能不說啊,何況都說她學習好,不說不是成高冷了嗎?多招人煩啊。
朱海在電話裡:“啥?體循環肺循環?不是動脈靜脈嗎?!”她急得跳腳,“我寫的是動脈靜脈啊!!這題多少分?天啊天啊死了死了!”
林美:“……沒事,這題分不多。”她就知道會有人被坑,沒想到會是朱海,林美奇怪的說:“我記得你畫過體循環肺循環的圖啊。”朱海的書是照着她的畫的,肯定畫了,畫了還折了個角。
那邊朱海已經去翻生物書了,翻到折的那一頁,又是一陣慘叫:“啊啊啊!我給忘了啊!”
林美:“……”親,你節哀吧。
打給陸露,“不是最後一個嗎?我選的是渡江戰役那個,前三個都一樣,就順序變變,我也不知道選哪個,只好選d了。”
林美:“……”親,你跟以前的我好像啊。
打給周罄,這個姑娘還是值得相信的,她說:“行啊你林美,我發現你挺會猜題的,你劃的那些重點基本都考了。我當時在考場裡寫的時候就想,幸虧問過你啊,照着你的書畫的那幾個圖都有了。”
林美心裡挺美:“哪裡哪裡,我都是蒙的。”
郭鑫鑫這個妹子比較背,在電話裡就小聲哭起來了:“我知道是體循環和肺循環,可我當時忘了‘循環’的字怎麼寫了,一直沒想起來,最後只好寫的拼音,肯定要扣分的……”
林美一個旁觀者聽了都替她吐血,趕緊安慰:“沒事沒事,這題分不多。”
郭鑫鑫還在哭,她挺可憐的,考前背的滾瓜爛熟的東西,政治卷子一發下來,竟然腦海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有幾個名詞解釋都是她自己編了一句寫上去,簡答也有兩道是編的。
“我肯定考砸了,怎麼辦啊……”
林美陪了她一會兒,也沒什麼話能說的。臨場反應是個很奇怪的東西,捉摸不定,有發揮的好的,也有發揮不好的。
打完電話,林媽媽問她:“對題呢?”
林美點頭,林媽媽說:“我怎麼聽有人哭了?”
林美把郭鑫鑫的事一說,林媽媽也是發起愁來,跟自己孩子是同一屆,同班的同學,她想像一下自己是郭鑫鑫的父母只怕也要着急了,“看分出來吧,看他們家想不想讓你同學復讀。”
過了會兒,林媽媽問:“那你明天跟誰出去啊?”
林美:“……”
“忘了吧?”林媽媽好笑道。
林美把電話拽過來:“我再打……喂,周罄嗎?明天有空嗎?出去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