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顧府。
殘燈無焰影幢幢,桃花深徑一津通。
吟詩作對悱惻罷,雲收雨住起斂容。
檢查完作業的蕭穗,微微有些慵懶:“老公,你好象越來越久了。原先幾個月不見,怎麼也得先放放水,第二次才厲害。不會是在美國……我倒不是管你,美國女人都髒。”
顧驁嚴厲地拍了一下肉感的部位:“想什麼呢,沒有的事兒。是我觸感麻痹了嘛,成熟男人都是這樣的,又不是十七歲的童子雞了,蹭蹭就那啥。”
蕭穗沒有別的經驗,加上她心裡想着後面日子的安排,不想深究,聽顧驁這麼說就信了。
僥倖過關。
蕭穗:“明天我去諸縣,看貝託魯奇導演拍《末代皇帝》,反正也近,你陪我唄?我這次來,畢竟是打着正事兒的旗號,老是膩在你家裡,面子上說不過去。何況你家現在都有新阿姨了,怪不好意思的。你這後媽也就比我大三四歲吧。”
蕭穗是比較灑脫的文藝女青年脾氣,可以不在乎不認識人的看法,但不能不在乎顧驁長輩的看法。
顧驁有些爲難:“我讓保鏢開車送你去吧,每天都當天往返,別住那兒,我每天晚上陪你。”
蕭穗頓時生出幾分不爽的小性子:“憑什麼呀,那邊的招待所是差點兒,沒家裡住着舒服,但沒長輩在旁邊,你不覺得放鬆嗎?”
顧驁想了想:“那這樣吧,你不想住家裡,每天至少回城,我給仇局長打個電話,在城南景區找個療養院,給你安排房間。那幾個意大利人也住景區療養院好了,給我們打掩護,就不扎眼了,免得讓人背後說我們搞特殊。今年治安不好,過了江,指不定有什麼閒雜人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嘛。”
顧驁倒並沒有任何歧視的意思,因爲1983年正好是YD之年,就業壓力和治安形勢,確實有點麻煩。
貝託魯奇來拍戲這段時間,省廳當然是專門派了幾隊公安輪流保護。但終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晚上住宿留在城裡,治安肯定稍微好點。
蕭穗不疑有他,只是好奇:“那你白天到底是有什麼事兒要忙呢?不能陪我。”
經過這麼幾分鐘的博弈,顧驁早已緩過神來,想好了藉口。
他義正辭嚴地說:“我要趁着年後IEC開會之前,跟韓總談談新一代彩電的高清技術標準呢。到時候開會順勢拉攏索尼一起下水,形成三方聯合意見,回頭好給其他日系廠商,主要是夏普施壓。
你也知道的,漢樂電子目前做的彩電在國內市場口碑很不錯,但打入國際暫時還沒什麼希望。這次要是操作得好,說不定能佔領一些海外低端市場。”
他提到的這事兒,其實就跟歷史上,任天堂1983年跟夏普談的合作差不多,並且促成了後來84年夏普定義出新一代“高清電視”的技術標準。
如前文所述,83年以前的電視機,爲了降低CRT掃描槍的性能壓力,大多數是隔行掃描的,也就是每一個像素點在50HZ工頻電4個波形下才刷一次,以實現25幀顯示效果。
除了各行掃描率問題,還存在兼容其他格式模擬信號時粗暴白屏閃屏丟幀問題,總之一堆很多毛病,不但閃得厲害傷眼睛,還非常不適合運行“橫版卷軸畫面刷新”的過關式電子遊戲。
雅達利2600遊戲機在去年山寨顧驁的《地球防衛者》、並移植到家用機上時,就丟了好大一波口碑。畫面狂閃,小飛機每次連發子彈,飛機和敵人本身都閃得看不清,這些都是舊式電視機適配遊戲機時的不利性能槽點。
所以,原本時空任天堂遊戲機後來的成功,跟夏普願意配合,同步升級電視機高清標準,也是有很大關係的。
不然就像電腦顯卡升級了,顯示器卻很辣雞,根本發揮不出顯卡的顯示效果,那電腦商肯定要欲哭無淚。
蕭穗完全不懂技術,因此上面這番道理,顧驁幾乎是用深入淺出了好幾層的通俗累贅語言轉述,她才聽懂。
她連忙很識大體又不失機智地說:“原來是這樣,那這是正事兒啊,你去吧,晚上回家就好,我不耽誤你生意。
對了,索尼公司在電視機領域也很強嗎?盛田社長跟你一條心,就能給夏普施壓了?目前國內我看到最有名的曰本進口彩電牌子,就是夏普了,很少見索尼的電視機進口進來呀。”
幸好顧驁比蕭穗懂技術太多,連忙高深莫測又不失實話實說地找藉口:“索尼只是東西賣得太貴,所以國內市場不願意進口,人家技術是很全面的。
知道索尼的聯合創始人井深大吧?人家當初60年代,把索尼從一家收音機廠/錄音機廠跨越式發展成電子業巨頭,靠的就是井深大研發出了‘單槍三束彩色顯像管’。
那也算一個傳奇故事了,當初井深大上這個項目的時候,前後研發了7年才成功。在此之前,地球上的彩電顯像管都是‘三槍三束’的,也就是RBG三色電子束通過三個電子槍混光混色調出彩電效果。
索尼的單槍三束出現之後,最直觀的變化就是省掉了兩把電子槍,結構簡化成本降低。而且彩電的色差精度一下子提高了,背後的電子槍大鼓包也變小了一級。至於盛田昭夫社長,那7年也不好過。
他幾次從家裡的‘子日鬆’清酒廠拿錢增持入股,還用盡一切辦法融資,最後單槍三束彩顯管花掉了260多萬美元的研發巨資才成功,讓索尼一夜翻身,成爲曰本電子業的領軍者。那可是60年代的200多萬美元,不得了呢。研發完成後,盛田家在索尼的持股比例也一度提高到四成。
這次雅達利的倒臺,我也在想,這就是有信仰的企業家和撈快錢的區別——真正搞核心技術的人,砸鍋賣鐵過苦日子,苦7年才熬出頭,簡直是行規了。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那些錢砸進去連7年都撐不到就想退出的人,他們憑什麼有資格投高科技行業?無非也是給高科技概念炒作收屍罷了。”
顧驁後面這些閒聊扯得有點遠,但也看得出是真情流露。
蕭穗徹底放下了一切懷疑,被老公的專注樣感動了。
她一臉膜拜地說:“那你好好工作,這幾天我早點回來,到時候親自給你煲湯補補。希望咱中國人的彩電,也能跟當年盛田社長、井深會長的故事一樣激勵人心,殺進國際市場,佔據技術標準制定權。”
老公到底是幹大事的人。
……
次日,北山路的湖畔碼頭。
顧驁一大早,租了一艘自划船,弄了很多名貴的果品點心,在船上擺了一桌。船的形狀比普通遊湖的船略有不同,是帶烏篷的,便於冬季遮擋風雪,暖和一些。小木船供電不便,所以沒法用電暖爐,只是在烏篷裡燒了個小炭盆。
倒是讓顧驁想起會稽鄉間那些船的樣子。
他讓保鏢都在岸上遠遠等着,不用跟來,反正最後他還會從這個碼頭上岸。
顧驁租船後沒多久,韓婷也來了。她並沒有叫車,而是從武林門直接打着傘慢慢踱步閒逛,走到北山路上的孤山碼頭。
之所以打傘,是因爲今天下着不大不小的雪。二月天麼,再過四天就是除夕了。
“韓老師,這邊。”
韓婷還沒走到孤山碼頭,纔剛剛走上斷橋,就聽到顧驁的聲音。回望了一下,才發現顧驁居然自己划着船向橋下靠過來。
韓婷連忙走下橋去,收了傘,直接從青石板的湖沿登船。
“難爲你還找到了這種船,我記得西湖上的小木船都是不帶烏篷的。”抖了抖風衣上的雪花,往炭盆邊一坐,韓婷自然而然地擺了一句老資格。
她口中的“我記得”,顯然又是在賣弄十年前接待美國總統時的見聞了。
顧驁也不以爲意,笑着解釋:“本來是沒有的,仇局長剛弄來的。去年一年,厲市長的西湖整治很給力,一會兒我們划過去就能看見,湖濱路的違章都拆了,全部改回公園。所以我跟仇局長說,明年就可以開拍《新白蛇傳》了,這艘船是他作爲道具弄來的。”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顧驁腦子裡也忍不住會想起那股魔音洗腦:“西湖美景,三月天吶~春雨如酒,柳如煙吶~”
韓婷聽了,微微有些不自在:“那你不適合請我坐這船,應該請你女朋友坐。這種調調,不適合我這個年紀的人了,青澀小姑娘好這一口吧。”
有那麼一刻,她的心自卑了一下,還以爲自己被比喻成老妖精了。
“你知道穗子來錢塘了?”顧驁微微一驚,脫口而出。
“不知道,我就隨口說的,她真回來了?”韓婷有些緊張,隨後自言自語,“也是,她是在復旦讀大四吧,本來就寒假。你是出國的人,她怎麼捨得不抓住一切機會呢。倒是我給你添麻煩了,你不該來的。”
韓婷本來就是心半如死灰的狀態,並沒有什麼佔有慾,隨波逐流及時娛情而已。
“她還年輕,來日方長……”顧驁脫口而出。
韓婷怔住了,良久長嘆一聲:“我知道,她們都年輕漂亮,你只是在感恩,其實不用太勉強的。算了,還是談點正事兒吧,不然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