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驁想買我全部小說的遊戲改編權?他最近怎麼個來頭?怎麼突然又跑來香江發展了?武俠小說還能改遊戲?”
査先生剛聽說顧驁讓人帶的話兒時,還是比較詫異的,而且槽點不止一個。
“聽說他是從美國回來,要去大陸主持一個國際會議。來香江的目的,是拜訪霍爺,不知道談了些什麼。找您只是順帶的。”女秘書在一旁細心地解釋。
先找霍爺,後找査先生,這也是顧驁體現身份、潛移默化轉換雙方談判地位的小動作罷了,惠而不費——哥不是特地來找你的,你只是順便。
査先生在香江文化界的地位還是很高的,畢竟不僅手握海量大IP,本身也有牛逼的報社、雜誌,在傳媒領域有那麼多公司。
所以,稍微懂點兒香江傳媒界的人,都知道不能把査先生僅僅看成作家,而要作爲僅次於邵爵士的文化巨頭看待。
不過,査先生畢竟上了年紀,對新媒體渠道不了解,也不懂電子遊戲。他不得不讓身邊的秘書和助理給他掃盲,瞭解顧驁在具體業界的地位。
“這個顧驁,在遊戲機行業的實力怎麼樣?我倒是聽說,這兩年本港也有幾家‘遊戲廳’開了起來,生意不錯,那些社團搶着佔地盤,比早些年的夜總會、前幾年的迪斯科還搶得厲害?顧驁就是做這個烏煙瘴氣的?”
83年初的香江,基本上沒人玩家用機,所以大家都沒見過。那玩意兒在歐美從無到有,逐漸流行了5年,還沒殺入除了曰本以外的亞洲市場呢。
所以査先生下意識就把顧驁想象成那些黑D大頭目了……
在他的印象裡,香江的遊戲廳也就出現不到兩年,已經變成了幫會搶奪保護權收保護費的重要地盤,僅次於一些堵得比較大的棋牌行,超過了其他不涉黃堵的娛樂場所。
女秘書只能耐心地給他解釋:“先生,不是這樣的。顧生是處在行業供應鏈最頂端的,前幾年他確實賣過遊戲廳裡的櫃式機,也是這一領域全球實力穩居前五、力爭前三的公司。
不過從去年開始,天鯤娛樂在美國市場有一款PLAY-BOX掌上游戲機賣得非常火,到目前爲止美國市場聽說已經賣出去200萬臺了,一年時間就成了美國市場保有量第二高的遊戲機。
而且最關鍵的是,去年推出PLAY-BOX後,天鯤娛樂又開始開發家用臺式機,對標的正是雅達利2600.上個月雅達利公司股票停牌、聽說因爲‘ET事件’愚弄消費者,徹底一蹶不振了。眼下能跟顧驁搶奪雅達利市場地位繼承權的,恐怕沒有誰了,最多有一兩家頂尖的曰本公司能喝點湯。”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怎麼處理了。”査先生點點頭,示意助理做好接待準備工作,把最好的鐵觀音拿出來。
……
數小時後,顧驁帶着司機保鏢抵達《明報》,開始他的收割。
禮遇的程度,超乎他的預料。
“査先生太客氣了,今日咱雖然言商,但更多是爲了華夏文化輸出的百年大計着想。査先生是前輩高人,顧某怎敢託大呢。”
顧驁非常謙虛,拉着査先生,本着敬老的考慮,讓對方先走半個身位。
査先生滴水不漏地說:“應該的應該的,老夫也經常想讓武俠走出東亞,錢不錢倒是次要的。顧生有此念頭,咱也是合則兩利。”
“這麼說,我的來意,您是充分了解了。”
兩人說着,已經迎進會客室,分賓主坐定、上了茶點。
稍微說了些試探的話之後,査先生擺出了他的價位:“顧生,你我都是開時代之先河的人,就不斤斤計較了。你要用,不拘要涉及幾部武俠小說,我都收你1萬港幣一部改一次,不要醜化原著就好,其餘不管。”
對於査先生和顧驁來說,一萬港幣和一塊錢港幣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了。
他只不過是不想演得太露骨,搞得跟後世央視改編一樣純象徵性,所以才說一萬。
而顧驁也立刻GET到了,對方其實是把他當成央視的行業地位來看待了,用低價吸引先行者入坑。
不過,顧驁顯然不滿足這種談法。
他敏銳地指出:“査先生,一萬塊錢改一部,這個確實很划算,我幾乎等於沒給錢。只是不知道。將來時過境遷,我還想再改時,是不是永遠只收我一萬港幣一部呢?”
査先生老臉稍微有點抹不開面子。但是他想了想,還是當機立斷:“如果顧生做得好,我今天就承諾了,以後凡是天鯤娛樂自用,不轉包,永遠都是一萬港幣每部每次!”
顧驁微微一擡手:“不轉包,意思也就是,將來如果其他人想買,你可以賣高價。如果我一萬買來轉手賣給那個本來想出高價的人,就相當於違約了,以後你就可以不再一萬一部每次授權給我,而是按市場價重新談,是這個意思麼?”
他一眼就看穿了。
査先生也不再藏着掖着:“這有什麼不對麼?文學作品改編權,都是這麼談的。我能賣給別人賣高價,跟顧生沒有關係吧。”
顧驁:“可是,目前世界上電子遊戲行業,根本就沒有武俠題材的。將來武俠題材的遊戲火了,那也都是我一手捧起來的。査先生,你雖然行業地位很高,可我不得不說,劇情這種東西,在遊戲改編裡價值不大,遊戲改編小說,最看重的是角色的人設形象。
如果拋開劇情只看人設的話,三家排序應該是古金樑,古龍的人物比你更加鮮明,只是劇情合理性太差。梁羽生的角色不夠鮮明,因爲他的書更尊重歷史背景。而你只是中庸,所以在文學層面成就和受衆算是最高。
但這種優勢並不一定能移植到遊戲行業。所以未來如果武俠在遊戲領域火了,那也是我捧火了的。你指望送給我改編,火了之後你再賣別人高價,不是打錯算盤了麼?我顧某人要麼不買,要買就買斷,不然我就去找古龍好了。要不是看在他是灣灣同胞、而你是香江同胞,立場上相對更正確,我現在就能找他。”
顧驁的態度非常咄咄逼人,但也確實咄咄逼人得有道理。
在遊戲行業,不該算顧驁蹭對方的紅火程度,而是顧驁捧紅了對方。
這個邏輯一扭轉,談判形勢就會有質變。
査先生一開始非常激動,完全接受不能:“世上哪有這樣的談法?文學授權,關鍵在於你是否侵害原著、是否醜化原著,都要一次一審。就像去年邵氏拍我的《天龍八部》,我都差點罵街了!
非要弄個滅絕人性到只剩一絲的大魔頭,於是改成慕容博聯手鳩摩智殺了掃地僧,還學了掃地僧的絕世武功。最後一集強到武功大成全盛狀態的段譽、虛竹、蕭遠山三人聯手合力,才能勉強戰勝慕容博、還付出了蕭遠山被慕容博擊斃的代價——這還是《天龍八部》麼?
你要是買斷了,將來也跟邵爵士手下那幫撲街編劇一樣,只是借我書裡的人物形象、武功名字,劇情隨便亂設定,那豈不是會殃及我小說、影視行業的利益,怎麼可能無審查地買斷?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買斷後無法制衡你不尊重原著的問題。”
顧驁聽了,忍不住暗暗想笑。
83年年初這個時間點找上門來,情況真的是很有趣。
82版《天龍八部》已出、83版《射鵰》還沒影,如今的節骨眼上,貌似査先生對邵爵士意見很大呢。
顧驁想了想,給了個折衷的意見:“我理解你的擔心,但我也希望你注意我的立場。這樣吧,對於‘不尊重原著’的問題,我們可以談一個豁免條款——你開個價,依然把遊戲界的改編權一次性賣斷給我,包括一切電子遊戲、電腦遊戲,以及未來新式電子遊戲載體設備上的改編權。小說、影視這些你自己留着。
從此以後,全世界想做你武俠遊戲的,都必須找我轉買改編權。但你依然有尊重原著審查權,如果發現醜化原著的作品,你可以叫停、整改,但不得再賣。
好好想想吧,只有遊戲改編權賣斷給我,我纔會全心全意把武俠遊戲市場的蛋糕做大。未來的年輕人,都是玩着遊戲機長大的,他們沒那麼多時間去看書。影視和小說還是你自己的,說不定你會需要我的遊戲反過來帶動影視和小說的流量呢。”
如果顧驁今天是要全版權全部買斷,對方肯定是不肯的,要不就是開個非常逆天的高價,故意不打算讓顧驁接手。
但是,只是買斷遊戲,其他還留着,那就等於是讓其他媒體生意將來蹭遊戲的熱度了。
一番討價還價後,雙方最終以一千萬港幣的價格成交。
這點錢,大致相當於邵氏如今拍兩三部低成本武俠片的總開支了。
在査先生不知道未來電子遊戲產業會做到多大的情況下,他覺得這個價格還是比較高的了,足以讓他滿意。
他唯一有個附帶條件:如果顧驁想以一千萬港幣成功拿下,那麼他兩年之內必須推出一款跟金庸武俠題材有關的電子遊戲,或者幾款也行,總之要做到累計出貨100萬盤遊戲卡帶。
如果做不到,査先生有權按協議附錄要求加錢。
此外,“醜化原著否決權”依然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