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心情忐忑茫然，但是又帶着一點憧憬與激動，回去的時候就只剩下激動了。
看着市裡沿途的風景，大家眼睛都不夠看似的，白天當然不是晚上能比的，高高的樓層，他們都數不清有多少層，都恨不得叫拖拉機停下來，讓他們數一數。
還有街道上到處穿行的自行車，衣着鮮豔漂亮的人們，來來往往吆喝着賣吃的小販，看着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一個個朝氣蓬勃，充滿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與希望。
這時，他們也萌發了要是有錢買一個鋪子或者房子，是不是也能留在市裡面，當城裡人了？
這可不是縣城，這是市裡。
他們心中不由一動，那阿東買了房子，那不是成了市裡人，人上人了？
大家心裡都有了些微妙的變化，感覺葉耀東已經比他們高一等了，雖然他們不看好那個商鋪，但是也是置業了。
以後要是搬到市裡來的話，就再也不用聞那魚腥味了，吹鹹鹹的海風了，每天都能穿的光鮮亮麗的出行……
不過是幾分鐘的路而已，大家心中的念頭已經百轉千回，心裡的想法也再不是以前那樣，呆小漁村過一天是一天，能夠吃飽飯就好了。
哪個男人心中還沒有個理想了，以前沒有想法是眼界與生活限制了他們。
直到從市中心穿過，周圍的房屋也恢復了低矮的一片，這下大家又緩過神來，市裡好像也不是都是高樓？
這低矮的居民區也跟他們城裡鄉鎮差不多嘛，但是也比他們村裡面都是石頭房好。
兩人都想捶胸頓足了。
一個個的臉瞬間從多雲轉晴，又興奮了起來，這下不圍着他了，捧着東西就跑了。
“那咱們碼頭的其他貨，是不是放批發市場價格更高啊？”
“餓不餓？這還沒到飯點，我飯也還沒煮，我給你先下碗麪條吧！”
溫州炒房團還要過好些年呢，這麼早買房子不是把錢壓在那裡嗎？而且這裡是市，又不是北上廣，今天也是正好碰上了，就暫時先買個鋪子。
老太太一看到他就問個沒停，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這下也感覺虧大了，差了一毛，100斤就差了十塊錢，他們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3百斤，這就差了大半個月工錢，只不過出去半天而已，這還沒到中午就回來。
等快到村子了，他們就把路費提前算了一下，拼車來回一人兩塊錢，在下車的時候直接給了。
“誰知道呢。”
“太會投胎了，這人跟人咋都不一樣呢，啥時候咱也能吃上商品糧就好了。”
“市裡的批發市場咋樣？是不是賣了個好價格？”
“這兩個拿去分了吃吧。”
“嗯……阿清……跟你說個事……”
葉耀鵬好奇的問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看着一個個失望的模樣，他又往身前布袋裡掏了掏，夜裡阿清給他帶的罐頭，麪茶糕，他都沒吃，只在賣完貨閒逛的時候吃了個雞蛋。
“你們努努力，多賺點錢，到時候來市裡買房子，吃商品糧，成人上人。反正錢放手裡，放着是放着，買個房放在那裡也不虧。”
“怎麼會不累啊？誰一晚上沒睡都扛不住，還大老遠的坐車來回，你別仗着自己年輕就不當回事，等吃飽了，好好去睡一下，身體要緊。”
“坐車有沒有累壞了？在外面有沒有吃好？有沒有餓着肚子？”
“還好你送去市裡了，沒想到前後價格差這麼大，大嫂二嫂早上都在那裡說早知道，就跟你們去市裡面。”
其實，他也不累來着……
“唉，這不是颱風剛過，不放心你宏哥一家子嗎，昨天又太溼了，就想着今天過去看一眼，也不知道家裡漏成啥樣了，有沒人給修補一下。”
他摸了摸叮噹響的口袋，看着因爲聽到拖拉機的聲音，跑出來站在門口，開心的迎接他的老婆，他心虛的笑了一下。
高多少他就不說出來，免得拉仇恨。
“這些城裡人過的可真好，衣服穿的真好看……”
“可惜了，家裡的雞鴨都太小了，不然殺一隻給你補補，那幾只鴨子這幾天有口福了，天天都在海灘邊吃魚蝦，等明年再多抓幾隻……”
“爹～娘早上還說你出遠門了，你是不是掙了好多錢回來？有沒有給我們買好吃的？”
前天夜裡刮過颱風，下過雨，昨天陰了一整天，道路都還沒幹，拖拉機一路開過去也沒有黃土飛揚，大家都不用吃土，暢聊的激情更高。
“咦～那阿東能吃上商品糧嗎？”
“唉，誰知道市場價格這麼好？”
拖拉機搖搖晃晃的走着，在山路上時不時會碰到步行的人，或者是推着板車的人，大家也只是羨慕的看了一眼就低頭自管自的走路。
林秀清也笑着迎了出來，“回來的還挺早的，這都還沒到中午，我還以爲你要到晚上纔會回來。”
“不能”，葉耀東肯定的道，“這是鋪子，又不是房子，不能在這裡落戶，也沒有糧本。”
“那得掙多少年？”
“大的三毛六，小的三毛二。”
“我給你裝的罐頭跟麪茶糕你咋沒吃掉，還帶回來了？不重啊！”
“咳咳，一共150塊八毛八分錢，大的3毛6，小的2毛8。”
“有大伯在那裡看着，你放心吧。”
林秀清見他們還站在門口，連忙提醒道：“先讓阿東進去休息吧？他一整晚沒睡，又坐了大老遠的車，給他先休息一會兒。”
“嗯，會高一點，這個是肯定的，人家也要掙錢啊。”
葉耀東出發的時候，林秀清給他布袋裡面放了幾塊錢錢，現在到家了，欠下350塊外債後，他口袋裡還有6塊多。
“東子啥時候回來的？還挺快的，我以爲你得到傍晚或下午，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在家等着了，你這可是第一次出遠門。”
這時，葉耀鵬葉耀華也走了過來。
“會越掙越多的。”
“這一整晚沒睡，看你眼圈都黑了，你媳婦在煮麪是嗎？那你等會吃了趕緊去睡一覺……”
“賣完就回來了。”
其他人則一臉好自爲之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裡默默的給他點了根蠟，然後就各自走向迎接他們的老婆孩子。
“咳，賣完了就回來了。”
“對啊，三叔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這麼多人呢，讓他們看着我吃多不好意思，分他們，他們也不會吃，咱自家的孩子都還沒吃夠呢。更何況我也不餓，吃個蛋墊墊肚子沒多久天就亮了，市場門口也有賣包子的。”
……
葉耀東不置可否，大孫子也是孫子，心疼也是應該。
“這個好像挺難的，需要在城裡落個戶，有商品糧戶口。”
“對對對，你先進去睡一會，晚點咱們再聊。”
林秀清雖然看他空手回來也知道賣完了，但是聽他這麼一說還是驚喜了，“都賣完了，這麼快？賣了多少錢？”
老太太這會兒也不知道從哪裡回來了，剛慢悠悠的進屋就看到葉耀東坐在那裡，這下她連忙的激動的快走幾步上前，摸摸他手臂。
“他們還不用幹活，就能吃上商品糧。”
是得多抓幾隻，不然不夠老太太殺。
“啊？”
“東子？”
“嗯，阿清啊，記得煎兩個荷包蛋放在上面。”
“啊？”
“還有甜甜的麪茶糕……”
不過他老婆圍着他前後轉着，噓寒問暖的感覺也挺好的。
“那可惜了，早知道就買房子了。”
“三叔～”
別人家的老太太都想着過年過節殺，他家老太太只要覺得他累了，就想殺雞殺鴨，也不覺得心疼。
“你哪來啊？坐下說吧！這地都還沒幹，到處都溼轆轆，你去哪裡了？也不怕滑倒。”
兄弟倆都皺眉了，還以爲差不了多少，這又要路費，又要折騰，離得又遠，還人生地不熟的心裡沒底，碼頭那隊伍也排了快一半了，他們也比較保守。
葉耀東安慰道：“沒關係，下次就長記性了，以後要是再遇上貨多的時候，咱們就自己送去。”
“我不累，也沒多遠，還……”
這要是擱晴天的時候，一路顛簸回去，灰頭土臉的就算了，鼻子裡還能摳出大把鼻屎。
“那就好，出門在外，別餓着自己。”
“好多啊！”林秀清驚喜了，“早上聽大嫂二嫂說昨晚碼頭外頭又降價了，說數量太多，收不走。等他們賣時，個頭大的只有兩毛6，小的只有兩毛了，最後的三四十戶好像又降了，不管大小隻有兩毛錢，說他們摻的空殼太多了，大小混在一起。”
“小姑丈，伱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人家出遠門不是去好幾天嗎？你怎麼這麼快？都還沒有一天。”
葉耀東坐在堂屋的飯桌邊，看着她來回忙活打轉，嘴裡還問個不停。
“累不累？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啊？累壞了吧……”
一羣孩子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平常他還覺得頭疼，這時他反而不覺得了，能拖延點時間也好啊！
“我是去辦事情，不是去玩的，辦完事就回來了，沒到處亂逛，也沒買東西。”
現在是真是吃苦耐勞，太能走了！一雙解放鞋能走遍天下。
“小姑丈～”
一大堆的孩子飛奔過來迎接他，腿上也多了一堆的掛件。
“哇哇哇～又有罐頭吃了。”
葉耀東慶幸來着，“有錢難買早知道，也是因爲鄉親們亂來，擾亂市場，他們要是老老實實的挑乾淨挑仔細，再掉價也不會掉這麼狠，這都快砍一半了。”
“我知道。”林秀清正好煎了兩個荷包蛋出鍋。
“我去給你燒個火。”
“爹～”
“你去聽收音機或者念念經吧，用不着你。”
“我坐不住，你得讓我乾點活才行。”
老太太又坐到了竈膛前，邊燒火邊問他市裡啥樣？熱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