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皓雪,據我所知,皓雪的朝政數十年內有過很大的動盪,後來現任皓雪皇帝靠逼宮奪了位,經過幾年的整治,皓雪上下,至少在表面上似乎已恢復了秩序。
皓雪氣候複雜,北部寒冷,長年雪封,人口不多,多以打獵,販賣獸皮獸肉爲生,南部卻是沃野遍處,農業發達,百姓生活富足。
同朔莫相比,近些年來風調雨順,統治平穩的皓雪,更是沒有貿然對大炎刀兵相向的理由。
思來想去,我竟是一絲頭緒都理不出來。
“聿兒說得不錯,如今岐川正是一副亂而未潰的態勢,雖則岐川之勢雖不容樂觀,但卻是急不得的。此番孤正是要派你們四人暗中前往岐川,查清岐川生亂的真正原因。”皇帝捋了捋鬍子道。
這次皇帝派容成聿去辦這件差事,我倒是能想得通,顯然上次宴會上,容成聿的拒婚之詞很得皇帝的歡喜,那番話坐實了容成聿在皇帝心中長幼有序,重禮識體的好形象。值此賢王離都之際,皇帝最信任的兒子便成了容成聿,不派他去又能派誰。說起來,這總歸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容成聿離他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皇帝會選中止郡王同行,這我也能理解,怎麼說止郡王也是剛從岐川回來,多少知道些門道,有他同行總會方便一些。而且,更要緊的是,礙於止郡王敏感的郡王身份,剛從岐川歸來的他必定受到了皇帝很大的懷疑,此番皇帝索性將他派去了岐川,也是想借此機會好好查探岐川之亂是否與他有干係。
至於陵嫣,完全就是個充數的,最多也就是因爲皇帝不想讓止郡王有藉口可找,索性將陵嫣一併派去了。
讓我想不明白的是,好端端的,皇帝將我一個弱女子派到那麼老遠的地方去做什麼,我一不能跑,二不能打,與我同行完全就像是帶了個拖油瓶,只能礙手礙腳罷了。最主要的是,岐川真的很危險哪,我可不想去那個三不管的地方找死,雖則我現在活得很辛苦,但我還是想繼續活着的。
但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事到如今,我也肯定是不能直接問皇帝幹嘛要派我去了,這個結果,我只能生生嚥下去。至於能不能活着回來,端看造化了。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皇帝之所以把我從皇宮裡支開,其實是爲了救我。
“此去岐川,你們一定要小心行事,尤其是陵嫣,一路上,莫要生事,莫要任性,孤這次破例讓你同行,就是想滿足你見見世面的心願,你可不能辜負了孤的一片好心吶”皇帝帶了笑道。
“皇上放心,陵嫣一定乖乖聽話,絕不惹麻煩”看來,這次能出遠門實在是讓陵嫣興奮不已,竟是生生受了皇帝的教。
笑着搖了搖頭,皇帝又看向容成聿:“聿兒啊,你自幼便是個踏實聰明的孩子,對你,孤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唯有一句,孤要交代你,莫要讓你母妃爲你掛心。”咦?皇帝怎麼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來了?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皇帝的語氣怪怪的。
容成聿拱手拜了一拜,稱了聲是,沒有多問什麼。
“陵止,你是靖郡王的獨子,按理來說,孤的確不該讓你去涉險,但一則你剛離開岐川不久,許多情狀都更瞭解些,且,孤也認爲這差事交與你辦,甚爲牢靠,所以,即便靖郡王可能會氣孤支使他的兒子,孤也硬着頭皮這麼決定了。”
“皇上不必掛心,陵止願意走這一趟。”止郡王拱了拱手,語氣真誠而自在,讓我忍不住更欣賞他。
“其他的,孤也不羅嗦那麼許多了,你們先回去收拾一下行裝吧,未時正,你們一同在西宮門出發。”
這便完了?爲什麼皇帝對每個人都交代了,唯獨不對我說些什麼?這太奇怪了
言畢,皇帝擺了擺手,示意我們離去,見其他三人均是行李跪安了,我也只得傾身一拜,隨着他們出了康壽殿。
走出康壽殿,止郡王站定,對我和容成聿拱了拱手道:“聿王,容月郡主,陵止先帶陵嫣回府整理一下行囊,未時正,西宮門外見。”容成聿也拱了拱手:“止郡王先請”,說着,側身讓了讓。我沒有開口,福了福身,以示禮貌。
陵嫣還沉浸在要出遠門的喜悅中,隨意對我和容成聿福了福身,便歡歡喜喜,一蹦一跳的跟着止郡王走了。
看着止郡王和陵嫣遠去的背影,我突然有些不想開口說話。
“回菡園收拾一下行裝吧,我回府去了”,容成聿淡淡道。我驚奇的轉身看向他:“你不去向德妃娘娘告別嗎?”容成聿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靜靜與我擦身而過,向着宮門的方向走了。
默默在原地站了一陣,我輕輕嘆了一聲,邁開步子向毓淑宮走去。
容成聿,你……總是能這麼輕易的讓我感到心疼。
入冬的墨都冷得不可思議,我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將手藏進袖口。天空湛藍而空曠,我的心就如同這宮牆之上的這片天一樣,又空,又冷。
回到毓淑宮的正廳,一進門,我便看到德妃正拿着一塊桂花糕,逗弄着懷裡的紅棗。紅棗這廝倒是配合得很,一對爪子一下一下的夠着點心,可愛的耳朵時不時瑟縮一下,討喜得緊。
見我回來了,德妃換了個姿勢,一邊將點心放進紅棗的嘴裡,一邊笑着道:“月丫頭回來了啊,方纔你一出門,小遙包袱裡的這個小傢伙便鑽了出來,嚇了我一跳。不過,真是尾漂亮的靈狐,瞧瞧這毛色,真是少有的水亮。對了,皇上喚你們過去是有什麼事交代?聿王去哪兒了?”
шшш●тt kán●℃O 我頓了頓,答:“娘娘,皇上派我、聿王爺,以及止郡王和陵嫣郡主,暗中前往岐川調查,未時正出發。聿王爺他……先回府收拾行囊去了。”說完,我覺得有些尷尬,因爲德妃明顯愣了一下。
也對,自己的親兒子馬上就要出遠門了,卻沒有來同自己告別,這樣的感覺,想來定是很不好受。偏偏,我又不知該怎麼安慰德妃纔好,只能靜靜站着。
愣了愣,德妃馬上恢復了笑臉,一邊繼續逗弄着懷裡的紅棗,一邊道:“哦,是嗎,岐川可是很遠呢,出那麼遠的門,月丫頭你可要照顧好自己,缺什麼東西就跟我說,路上可不方便採買的。”
我點點頭:“謝德妃娘娘,月兒先回菡園去收拾收拾,收拾好了再來叨擾娘娘,紅棗就先託娘娘照顧了”。德妃笑着道:“去吧去吧,小遙,你也陪着你家小姐去吧,免得她一時慌亂,遺落了什麼東西。”
小遙向德妃福了福身,跟着我一同出了正廳。
“小姐,怎的突然又要去岐川那樣遠的地方?”去菡園的路上,小遙碎碎唸叨。“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原因,不過,這回……我恐怕不能把你帶在身邊了,我不在的段時間,你要乖乖留在毓淑宮,德妃娘娘吩咐什麼,你便做什麼。行事謹慎些,千萬不要出錯,不然,我根本來不及救你。”我說着說着忍不住停下了步子。
就這麼把小遙一個人留在宮裡,我是一千一萬個不放心,可這次皇帝特別交代了是暗中查探,我又怎麼好大張旗鼓地帶着丫鬟去。看着小遙漂亮單純的眼睛,我不可抑止地憂心忡忡起來。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小姐這次走的這麼匆忙,還不能帶上小遙,但小姐放心,小遙一定乖乖留在宮裡,不惹事,聽話地呆在毓淑宮裡,等着小姐回來。”見我一臉憂色,小遙忙安慰道。
點點頭,我不知該說什麼,心中的憂慮無法排解,只得繼續向前走。
回到菡園,一進院子,便看到了許久不見的畫柳畫竹。見我回來了,二人皆是歡歡喜喜地擁了上來,福身拜了拜,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跟我說起問候的話來。
“郡主,你可回來了,餓了沒有啊,畫竹這就給你張羅一桌好吃的去”畫竹說着便要往伙房走。我拉住她,我一邊向內走,一邊道:“這次我回宮也不能逗留太久,皇上派了差事,我收拾收拾行李便要出發了,你們都不必忙活了,陪我說說話就成。”
畫竹畫柳都是德妃一手教出來的宮女,很知道進退,沒有多嘴問太多關於差事的話,也沒有問我要去哪裡,去多久,只是面露惋惜,擁着我回了臥房。
推開臥房的門,一如我所猜測的,房間被打掃得很乾淨,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壺還是熱的。雖然嘴上不說,看到這些,我心裡很是感動。
“小姐,要帶些什麼呢?”小遙一邊打開衣櫃一邊問道。“越簡單越好,帶幾件換洗的衣服,料子不要太好,顏色不要太鮮亮,繡工也不要太精細。把我那把‘紫鳶’帶上,對了,還有的那盒針。讓我想想,其他的,你看着放些必備的東西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