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洗?我心中生疑,確實,在所有下人中,只有碧洗接近過小遙,她的確很可疑。但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的城府也太深沉了些,方纔直視我的時候,她的眼中沒有一絲的心虛和猶豫,那種乾淨清澈的眼神,怎麼能裝得出來?
而且,如果將小遙推下靜玉湖的真的是碧洗,那麼,這豈不是意味着,此事的始作俑者便是甄夫人?可是,甄夫人與我無冤無仇,小遙更是不可能招惹過她,她完全沒有道理爲了一個小丫鬟大動干戈。那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她通過讓小遙落水來向我挑釁,試探我?
算了,我光在這裡想也想不明白,還是先確定究竟是不是甄夫人指使碧洗推小遙下水吧,弄清了真相再去反思他們的動機。
“彩蝶,帶我去蘭園,我想見見蘭園裡的其他幾個下人。”彩蝶點了點頭,向前爲我帶路。我一邊走,一邊問彩蝶:“彩蝶,碧洗她……是府裡的二等丫頭?”
彩蝶點了點頭。我繼續問:“那碧洗進府多久了?”彩蝶想了想,答:“碧洗比奴婢進府晚些,算起來的話,大約是有一年多了。”
一年多?僅僅一年多的時間,碧洗便成了二等下人?這未免也太快了些記得今日她說起過,她打從進府時起便是在甄夫人院子裡伺候的。按照胡管家的那套說辭,當初剛剛進府的四等下人,碧洗應當沒有什麼機會接近主子的纔對,而她以如此快的速度升爲了二等下人,其中的緣由實在耐人尋味。
而作爲一個二等下人,碧洗有太多的機會接近甄夫人,也就是說,她成爲甄夫人的心腹也是極有可能的。
越是這麼想,我便越覺得碧洗和甄夫人可疑,一路上反覆猜測着,不知不覺,彩蝶已經停下了步子。“郡主,這裡便是蘭園了。”我回過神,點點頭,略提了一下裙襬,跨國蘭園的門檻,走了進去。
院子裡有個丫鬟正提了壺水準備進屋,我站定,叫住了她:“你過來一下。”那丫鬟估計是知道我的,連忙擱下水壺,手忙腳亂的便跑了過來,跪地下拜。
待她做全了禮,我示意她起身,然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兒?”小丫鬟嚅囁着答:“回、回郡主,奴婢是小令。”我信步向前走,在院子裡尋了個石凳坐下,問:“小令,甄夫人沒有回來?”
小令點了點頭:“回郡主,今兒甄夫人陪着老爺到花廳用午膳去了,還沒有回來。”還沒回來?我都出來這麼久了,即便他們幾人吃的在開心,這會兒也該吃完了。爲什麼會還沒有回來?
將這個疑問扔在一邊,我直奔了主題:“小令,今兒是誰告訴碧洗小遙落水的事兒的?”小玲想了想,答:“回郡主,是奴婢。當時奴婢正從膳房後院用了飯回來,剛好在路上聽說了這件事,回來的時候看到碧洗正在收拾柴房,便將這事兒說與她聽了”
是小令告訴碧洗此事的?而碧洗那時已經在收拾柴房了?這是不是意味着,碧璽並沒有充足的時間去做那件事?也不盡然啊,如果碧洗手腳快些,行事之後立刻趕回蘭園,然後做出一副正在幹活的樣子,也並不是沒有可能的,而且這樣還能很好地爲她的不在場提供證據。
“小令,蘭園用來浣洗衣裳的木盆平日裡放在哪裡?”如果真的是碧洗做的,那麼,在那麼慌亂的情況之下,碧洗不見得會做到完全不露痕跡,或許,還有什麼蛛絲馬跡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被留下了。
“回郡主,用來浣洗衣物的木盆,還有其他一些瓶瓶罐罐的,都放在西廂房裡。”小令答。“你帶我去瞧瞧吧。”聞言,小玲愣了一下,很奇怪我爲什麼要看人家家的洗衣盆。我沒有出聲解釋,不管怎麼說,我現在大小也是個郡主了,偶爾任性專行些,旁人也說不了些什麼。
果然,小令也只是頓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話,也沒有阻攔,乖乖引着我去了西廂房。
我站在門外,等着小令將門打開後才邁步進去。西廂房裡的確擺的都是些瓶瓶罐罐,木盆木桶,我轉了轉,發現這裡的東西均擺放整齊,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小令,你瞧瞧,房裡的東西可是都在原來的地方?”我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小令眼中帶疑,卻還是認真在房裡各處細細察看了一番,答:“回郡主,東西都在原來的地方。”“可缺了些什麼?比如洗衣盆之類的?”我又問。
小令不得不又查看了一次,而後斬釘截鐵的對我說:“郡主,什麼都不缺。”
竟然什麼都不缺難道……不是碧洗做的?
現在我手頭沒有任何可以指向碧洗或者其他人的證據,我只覺得一陣無力感襲上心頭。我以爲我可以查出真相,我以爲我可以小心謹慎的趨利避害,可現在,我卻依然是一籌莫展,任由那兇手洋洋得意。
心情低落不已,我懶得再做什麼了,喃喃唸叨了一句:“我還是先回去瞧瞧小遙醒了沒有吧。”而後轉身欲離開這間房子。
我正要邁開步子,小令的一聲:“咦?”拉回了我的注意。抱着不放過任何一絲希望的原則,我問:“怎麼了小令?”小令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沒什麼。我有些心急,顧不得溫言細語,急躁的又問了一句:“你快說啊”
小令被我嚇了一跳,咬着嘴脣猶豫了半天,才說:“回郡主……其實……沒什麼,就是……奴婢以爲……小遙姑娘已經無礙了。”
“你爲什麼這麼以爲?是不是誰同你說了什麼?”我步步緊逼到。“呃……回郡主……從膳房後院回來的路上,奴婢遇到了婉寧姐,就是婉寧姐告訴奴婢小遙姐落水的事的。奴婢記得,當時婉寧姐神情特別平靜,語氣也不是很急切,便私以爲婉寧姐看到有人救了小遙姐,小遙姐已然脫了險。”
“婉寧是誰?”我聲音一凌,眼神也不覺間兇了些。小令被我突然變化的神情嚇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磕磕巴巴地道:“回郡主,婉寧姐是環玉夫人房裡的丫鬟。”
環玉的人?沒有環玉的命令,她怎麼會在午膳的時候到處亂走,還正巧遇見逍遙落水,並且沒有上前搭救?
這裡面一定有鬼
“彩蝶,小令,你倆好好想想,今兒午膳的時候,婉寧有沒有去?如果去了的話,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的聲音不覺間有些急迫,因爲我能感覺到真相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
我的問題讓二人有些迷惑,她們先是睜大眼睛看着我,而後對視了一下,低下頭冥思苦想起來。在一段漫長的等待之後,小令突然道:“郡主,奴婢想起來了,今日用午膳的時候,奴婢沒有見到婉寧姐。因爲通常我們這些丫鬟都是按着所伺候着的主子分別聚在一起吃飯的,可今兒,環玉夫人院子裡的兩個丫鬟是和奴婢一起吃的飯,所以,婉寧姐應該是不在的。”
我幾乎可以確定,此事跟婉寧絕對脫不開干係。作爲一個剛剛目睹有人落水的人,她怎麼可以做到那麼鎮定自若?很明顯,就是因爲心裡有鬼,所以她才努力強裝鎮定,做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可就是她的波瀾不驚,暴露了她的不正常。
如果行兇之人是婉寧,那麼,也就意味着,此事是由環玉指使的,那麼原因呢?我不相信環宇會傻到主動挑釁我。
“行了,小令,你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吧,我先回去了,今日之事,記着管嚴自己的嘴,有一句話說得好,禍從口出。我想,以你的聰明,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小令連忙跪倒在地上道:“郡主放心,奴婢今天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沒有作聲,我對彩蝶道:“隨我來”,而後便頭也不回的出了蘭園。
向遠處走了一陣子,挑了處僻靜的地方,我轉過身對低着頭跟在我身後的彩蝶道:“彩蝶,現在尹府裡,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離府這麼久,許多事我一時也沒辦法弄清楚,但我相信你一定不會瞞我或者騙我的。”
彩蝶睜大眼睛望着我,猶豫了一下,才道:“郡主是奴婢的恩人,奴婢……奴婢自然應當報答郡主。”我搖了搖頭:“彩蝶,我不是要你報答我,只是想讓你告訴我一些府裡的實情,而你告訴我這些實情,並不會影響到任何人。”
彩蝶點了點頭:“奴婢明白了,郡主請問吧。”我頓了頓,說到:“我有件事我想問你,現在,我爹對環玉……是個什麼態度?”彩蝶顯然沒有料到我要問這個,彩蝶猶豫了半天,才嚅囁着說:“郡主,奴婢若是說了什麼錯話,郡主可要恕奴婢的罪啊……”
我點了點頭,“既然是我問你的,你知道什麼便說什麼,不必瞻前顧後的,我自會護你周全”。像是鬆了一口氣,彩蝶頓了頓,答:“比起從前,環玉夫人似乎已經不那麼得老爺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