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整個祭天台高出地面數丈。細數之下,我發現需登上九十九層臺階才能到達祭天台之上。而這九十九層臺階已經鋪上了一層紅毯,昭示着今天進行的是一場喜慶的典禮。
祭天台寬而廣,正中央擺着一尊兩人高的香鼎,那鼎的四腿皆是獸爪,鼎身環繞着龍圖騰,鼎的正面似乎刻着些銘文,我隔得太遠,瞧不清楚。鼎的後方端端正正地擺着一個金黃色的墊子,恐怕今日容成聿便要跪在那裡拜天了。
祭天台上同樣也鋪了厚厚的紅毯,祭天台四角的旌旗隨着風恣意地擺着,招展的旌旗上一條條龍紋隔着老遠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皇室的威嚴與地位足顯。
此時,德妃正站在祭天台上同幾個宮女交代着什麼,看起來分外的忙碌,兮寰也在她不遠處忙碌着。雖然我並不清楚像這樣的大型慶典需要如何籌備,但遠遠望着此時已臺上已安排妥當的龍輦香案,以及行走有序的宮女太監們,我便覺得這慶典應當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或許,我只是對德妃有信心罷了。
思量了一番後,我覺得雖然衆人都知道我和德妃是一條心,雖然我也覺得自己應該多幫幫德妃的忙,藉以還還欠她的情。但是,此時畢竟是皇室隆重的慶典,而德妃是以皇子生母的尊貴身份來操持這場典禮的,沒有品階的我若是過去幫忙,定會被人說成僭越。相信德妃也很清楚我的處境,是以今日她一大早便走了,也沒有叫我,而且,有兮寰幫襯着,我也完全不必擔心。此時此刻,我還是規規矩矩站在這裡,等着各位主子都過來了再說吧。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靜靜站在那裡等,過了沒一會兒,遠處飄來一嫋娜的身影,遠瞧着似乎有些熟悉,待她走近我才認出,這位便是上次見過的怡貴人。
上次德妃淺淺同我提起,她打算培養這位天資不錯的怡貴人幫襯自己,後來,我也再沒怎麼聽德妃再說起過此事,不知後來的接觸之下,德妃對這位怡貴人是否滿意。或許,德妃並不希望我過多的介入此事吧。她一向有自己的考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從不曾害過我,我也從不想提防她,所以她若不說,我便不問。
很快,怡貴人便走到了我面前,我向她見禮之後,她也立刻回禮給我。怡貴人果真是比較聰明的,懂得禮數,又懂得避風頭。這次慶典距她被封爲貴人並沒有隔太多日子,盯着她的妃嬪還沒有放鬆下來,此時她早些到,也免得讓旁人有話講。而她身爲貴人,卻沒有帶上隨身的侍婢,足見她放低了身份,其謙遜可見一斑,這樣,即便有人想要拿她說事,卻也是挑不出個由頭的。
果真是天資不錯。
“上次匆匆見過尹小姐一次,怡珍便深覺尹小姐是個絕世的美人,今日瞧着,真是愈發美了。”瞧瞧,不但會做事,還長了張巧嘴。我回她一個羞澀的笑:“尹月謝怡貴人誇獎,過不,真要說美人,依尹月看,還是怡貴人更美些。”
今天怡貴人的妝容和上次相比差別並不算大,只是略顯莊重罷了,依舊沒有太多驚豔或者富貴之氣,韜光養晦的心思明顯的很。這樣一位天生就適合活在這宮闈裡的人,若是心存二心,實在是讓人堪憂。
又同她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陸陸續續的,又來了幾位妃嬪。她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身後都跟着一兩名隨侍的宮女,雖則隔着老遠只能聽到些嗡嗡的聲音,但她們談了些什麼,用鼻子想都知道。
因爲桂枝還在菡園裡養傷,嵐萱這次是帶着小翠來的,我細瞧了一眼,看小翠似乎並沒有受什麼傷,這才安下心來。畢竟那日是小翠把我和兮寰帶進房間的,雖然沒有講,但我一直在擔心嵐萱會在我們走後狠狠罰小翠。
今天嵐萱畫了精緻的妝,但神情卻是有些冷漠,許是那日兮寰給她的震懾讓她到現在還回不過神來,或者她正因爲什麼生着氣。附近的人越來越多了,也不知她有沒有瞧見我,反正,她並沒有朝我走過來,而是帶着小翠獨自站着,不同其他人搭話。
突然,不遠處有人喊道:“皇上駕到,太后駕到,皇后駕到”,瞬間,三兩成羣的宮妃全都俯身下拜,場面格外的整齊劃一。我偷偷望了一眼,幾位王爺都站在皇帝身後,包括今日的主角,容成聿。
今天的他穿着一襲淺黃色長衣,腰間的綬帶上鑲着圖形繁複的玉石。唔,髮髻也綰得格外一絲不苟,髮簪是溫潤的玉,配上他的眉眼,真真讓人心動。
此時此刻,他周圍的一切都彷彿失去了色彩,他是那樣的突出,那樣的獨一無二。
“都起來吧,禮官,開始。”皇帝揮了揮袖子,讓衆人平身,禮官得令後,養着脖子大聲喊:“及冠禮始,現男女分左兩列,由南北兩側登上祭天台。”
很快,人羣便有序的動了起來,我也隨着人潮站進女眷的隊列,而後一步一步登上了祭天台。站在祭天台上朝下面望了望,我頓時覺得腳下一軟,乖乖,這要是一個沒站穩跌下去,別說我那個便宜孃親了,估計就連尹老頭也認不出我來了。
在心裡嘖嘖嘆着,我不露痕跡的向裡挪了挪。
帶衆人分左兩列在祭天台上站好後,禮官又喊到:“上香”很快,兩名太監拖着一個巨大的托盤小跑到容成聿面前,我瞧了瞧,托盤里正躺着三株極粗極長的香。
容成聿似乎做了一系列類似於禮儀性的動作,我沒有看懂,然後,他雙手托起香,端正地舉好,步履穩健地一步一步走到香鼎前跪下,將香舉過頭頂,俯身拜了三拜,起身把香端正地插/進香鼎,又回到墊子上拜了三拜。
禮官接着喊:“述禮”這是什麼?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容成聿,他跪得很端正,在禮官話音落下後,他便出聲了:“大炎容成氏……”許是訓練過了,他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響亮,一聲一聲的在周圍迴盪着。不同於禮官的鴨嗓,容成聿的聲音,饒是此時,依舊好聽。
這一階段的禮,容成聿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總結下來就是,我容成聿,今天及冠成年了,我會繼承容成家的光榮傳統,絕不給祖宗抹黑,誓爲大炎的繁榮昌盛拋頭顱灑熱血,云云云云。都是些沒什麼意義的話。
接下來是無數個我弄不明白也看不清楚的儀式,什麼跳神的,什麼唸經的,什麼跳舞的,什麼敲鐘的,活活折騰了一個多時辰。
最後,皇帝似乎裝模作樣地幫他正了正衣冠,禮官嚎了一聲:“禮畢”我才呼了口氣,真是場麻煩的慶典,腿都站麻了。
禮成之後,皇帝清了清桑:“時辰差不多了,入席吧。”我就知道,一般來講,皇室的慶典都離不開吃,就是不知這次是在哪裡吃了,不過,跟着衆人走,不會錯的。
開席的地方離祭天台很遠,走了一陣我才發現,呵,幾位主子們都回了自己的宮苑坐轎子去了,路上走着的都是一些沒什麼地位的,比如我,比如夏瑾和李思韻。
我實在是不想同她二人虛與委蛇,無奈這兩位顯然沒有聽到我的心聲,一瞧見我,立刻湊了過來。“姐姐,許久不見,愈發漂亮了”哪裡哪裡,明明前日才見過,只不過你沒瞧見我罷了。
“瞧瑾兒說的,我看是你變漂亮了纔對”玉帝,原諒我說了假話。聽我這麼誇夏瑾,李思韻立刻不高興了,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喜怒形於色,心思全寫在臉上。其實這種人最好對付,投其所好便好了,怕的就是那些密不透風的人。
我輕輕挽住李思韻的胳膊,笑着說:“喲,思韻,最近用什麼保養的啊,瞧這小臉變得愈發水嫩了來,跟我說說,讓我也學學。”這句話顯然很討李思韻的喜歡,她連忙捂着臉,一副羞怯的樣子道:“瞧月兒說的,羞死人了”呃,這個……李思韻啊,你不是一向以巾幗女英雄自居的嗎?敢問你這一副少女懷春的樣子,是爲哪般啊?
一路上,這兩位就沒閒着,一直在我耳邊嗡嗡地說着。我絕不承認,我覺得夏瑾鬧心是因爲那個香囊。絕不承認。
煎熬和煎熬兩相比較之下,不太煎熬的那個顯然比較容易忍受,被兩隻蜜蜂鬧着,我覺得這漫長的路似乎也比較可以忍受了。不知走了多久,我們三三兩兩沒什麼地位的人便到了一處宮苑外,正巧,那些個有頭有臉的主子們在自家宅院裡歇夠了,也正乘着小轎過來。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宮苑的牌匾上寫着“樂景園”,唔,是一處我沒有聽說過的宮苑,我正要被夏瑾和李思韻拉進去,兮寰正巧從裡面出來。她瞧見我以後,立刻走過來牽住我,訓到:“你這傻丫頭,就這麼走過來了?我交代過畫梅帶你坐轎過來的,畫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