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日深夜,北京火車站。
轟隆的火車緩緩的開進站臺,火車上的人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到了。從上海到北京的火車要三天兩夜,原本是下午就要到的,誰知道在徐州一等就是四個多小時。沒辦法,恰好碰到一列軍車,所有車輛都需要讓路。結果等鐵路調度通知可以起程時,他們在火車站已經待了四個小時。
火車上的人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已經有人走向了車門,列車員也已經站在車門口,就等着列車停穩後打開車門,等車上的走完了,他們也可以下班回家了。
但今天很奇怪。列車停穩後,車頭始終沒有發出開門的信號。本已就已經晚點的列車還不開門,引起了乘車人的不滿,已經開始有人叫喊起來,還有一部分推開車窗準備爬窗而去。
不過叫喊的聲音很快停止了,才爬出去的人高舉着雙手背緊緊的車廂一動也不敢動。這一切只因爲一支軍隊開進了站臺。這可不是車站裡的警察,那是身着黃馬褂的皇家憲兵。他們可不是一個會講道理的軍隊,要是惹怒了他們,說把你幹掉也就幹掉了。只是他們來幹什麼?這讓他們想起了車尾那列有衛兵把守的車廂,那裡可能有個大人物。
當憲兵將整個站臺封鎖後,楊棗兒才拉着女兒的手走出車廂。
“作爲男人本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去趟路,可無論是大臣們出於安全考慮還是軍事上對戰略的要求,都不能讓我去。所以只能把這個試探的任務交給你和女兒。說到底是我沒用,這次只能委屈你了。”
下火車時。楊棗兒想起了李明的話。他是皇帝,皇帝自然不能親自試探敵人。而楊棗兒不認爲自己會有什麼危險。滿清的目標始終是李明,如果提前對她們母女下手,那必然會遭到無情的報復,沒人會幹這種事。而真正用來試探滿清反應的是隱藏在侍衛中的一個李明的替身。
楊棗兒才下火車,就看見以李鴻章爲首的七部漢臣尚書早就着便服在車門口迎候。瀛臺總管寇連材更是哭鼻子摸眼淚的。大家相互問候之後這才緩緩走出火車站。這時封閉已久的列車這纔打開車門,火車上的在紛紛走下列車時就在紛紛議論,這後面兩節車廂裡坐的是什麼人?
坐車上後,李鴻章正在向楊棗兒彙報這幾日裡京城裡的變化。李鴻章指着站在旁邊警戒的士兵說道:“別看他們還穿着滿清的制服,其實滿清朝廷已經無法調動他們。如今就等着皇上進京了。”
“皇上不在京中許久。全靠李相一人支撐這朝局。如今有這局面,皇上當感謝李相纔是。”
“哈哈――娘娘擡舉了。老臣自從恩師曾國藩以來,就明白這滿清必不能久。這些年也努力想提拔我漢人,然而滿清勢大,老夫以爲在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復我大漢衣冠之時。卻不曾想上天憐憫,爲我中華降下明主。老臣不過順勢而爲,實當不得謝。”
楊棗兒還想說些勉勵的話,不想坐身邊的李恬拉了拉她的衣服問道:“娘,咱們現在去看奶奶嗎?”李恬實在耐不下心思聽大人們說着她不懂的話。
楊棗兒抱歉的朝李鴻章笑了笑。對女兒說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好不好?”
“那要是奶奶看不到我睡不着怎麼辦?”說話時,李恬還一手撐着下巴擔心起奶奶來。
小李恬一幅大人模樣引得楊棗兒和李鴻章鬨笑起來。楊棗兒撫摸着李恬的頭髮說道:“奶奶年紀大了不能熬夜,已經早早的睡下了。這時去打擾奶奶睡覺就是不懂禮貌了哦!”
“好像是耶。”李恬想了想突然指着李鴻章說道:“可李爺爺也是很老的年紀了不也沒睡覺嗎?”
楊棗兒一時話結不知道說什麼。李鴻章到是呵呵一笑說道:“因爲李爺爺今天很晚睡覺,所以明天早上可以偷懶多睡一會。但你奶奶一早就要見寶貝孫女了,所以今天才要早早的睡呀。小恬恬今晚先睡李爺爺家。明天天一亮就去看奶奶好不好?”
“那好吧,我答應就是了。”李恬坐的筆直的點點頭。一幅小大人模樣又引得李鴻章呵呵大笑起來。
楊棗兒出嫁前就是在李府暫住,出嫁後曾經住過的院子依然保留着當年出嫁時的樣子。雖然再沒有人住過。但清掃卻從未斷過。楊棗兒回京前李明特意先通知了李鴻章,所以這個小院子又重新裝飾了一遍。
楊棗兒看着屋內陳設還和她當年出嫁一模一樣,就向李鴻章行了一禮說道:“六年多了這裡居然一點都沒變,李相有勞了。”
“娘娘能駐蹕寒舍已是下官無上榮耀,不敢當有勞一說。”
回到李府後,一起去火車站迎接的大臣們也沒有各回各家,反而在李府坐了下來。楊棗兒回房看女兒睡熟之際後,這才悄悄掩上房門,在寇連材的伺候下來到李府大堂。
楊棗兒在主座上坐下後,手在空中虛擡下一下:“諸位大人免禮。本宮知道諸位大人想知道皇上之前的事,無非是想確認皇上到底是不是漢人。但對此,本宮實也無話可說。”
“娘娘,恕老臣直言。”孫家鼐站起來第一個說話:“前唐之時,李世民創下盛唐基業,治國也以漢禮爲基礎,於國於民都算得上的聖主明君。就因爲他是鮮卑族人,所以李唐皇室一直不被中原士子認可是漢人。以至於李唐之末年天下大亂之後,再無一人舉義旗要復興李唐。相比之下,漢晉之後的殺胡令、兩宋之後崖山數十萬國人殉國、前明舉國赴難,這些都是李唐所沒有的。娘娘也是漢人,血統正宗乃是大事。萬不可馬虎。”
看着齊點頭的衆臣,楊棗兒搖了搖頭:“此事我也問過皇上。可皇上跟本想不起任何之前的事情。不過依本宮看來,可以肯定皇上不是滿人。本宮也見過不少旗人王爺。他們長年不洗澡以香囊遮味,而皇上必需每天沐浴。即便是徹夜議政再過疲累,也必需沐浴過後纔會入睡。皇上也曾說過,一身臭汗不先洗洗哪能睡的着。本宮身爲皇后,與皇上最是親近,皇上的習慣本宮再是清楚不過。單是皇上的飲食就偏重於湯水之類,每頓若無湯水佐餐必然不歡。”
“這點下官可以作證。”王士珍站了出來:“田莊臺上皇上就是如此。即使只有土豆,拿清水放鹽也要有些湯水才能進食。而且皇上尤其愛吃魚,每次在參謀本部用膳必定要有魚。”
翁同龢點了點頭:“這些只能證明皇上出身不是北方。但南方也有其它少數民族。”於是所有人又望着皇后。
楊棗兒笑了笑:“雖然諸如此類的習慣比比皆是。但要確認皇上是不是漢人,本宮也無辦法。”
“難道皇上就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見皇后搖頭表示不知道後,大臣們便紛紛議論起來。
“皇上到底是不是漢人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等如何把他寫成漢人。”良久沒有說話的李鴻章擡起了頭:“老臣記不錯,這次娘娘回京隨行的有一位皇上的替身。以老臣之見,不如讓這位替身公開露面,先坐實皇上有替身一事。然後再慢慢宣傳,總之要坐實皇上就是漢人,只是皇上再出面承認。那還有什麼問題呢?”
“老臣明白了。這就回去準備。”孫家鼐起身行禮告辭,其它衆臣也紛紛上前向後相二人行禮告辭。
“噗嗤”,一個似乎憋了很久的笑聲突然從房頂上傳了下來。
“誰?出來。竟敢夜闖相府,好大的膽子。”李鴻章怒呵道。同時稱步到皇后身前。衆臣也是大驚,皇后入住相府之前大內侍衛就已經將相府戒嚴,文武重臣齊聚議事。不管所議何是也是要嚴防消息泄露。就在這嚴密防衛之時卻有人突然出現在房樑之上,如何不讓人驚慌。王士珍、歐陽振華二人的配槍已經打開保險指着屋頂了。
房樑轉出兩張年青的面孔。一聲大笑之後,一個翻身就從房樑上躍下。二個身着勁裝的少男少女立於堂中。他們對指着他們的槍毫不在意,恭謹的向諸位大人行禮:“晚生衛斯理(程心)見過皇后娘娘、見過李相、見過諸位大人。”
“本宮見過你們,你們是那個南門邊上的習俗調查辦公室的人吧。”楊棗繞過李鴻章走到最前面:“今日乃是朝局議政,與爾等並無關係。你們來此何事?”
“回娘娘話,是的。”衛斯理拱了拱手道:“近期習俗辦公室會有一個行動,原本與皇上約定可以任意調動一支團以下的部隊。可如今朝局變幻莫測,皇上遠在南江,晚生不知道皇上給的滿清令牌是否還能隨意抽調部隊,而此此次所需並非普通部隊。不得已晚生只得借諸位大人齊聚之時,特來向諸位大人求援。”
所有文官一臉驚駭的望着歐陽振華和王士珍,習俗辦公室有隨意抽調團以下部隊的權利?兵部和參謀本部能直接調動的只有各自所屬的憲兵部隊,即便是宰相最多也只能調動中央警衛旅的一個營。要知道,沒有皇上旨意任何作戰部隊的非法調動都將視爲叛亂,即便是武警部隊的調動也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原本以爲只是皇上因爲個人喜好而組建的小單位不想卻擁有比宰相和直接軍事主官還要更大的調兵權,這是不是皇上的一個安排?如果是,那習俗辦公室就必需要在朝政中重視起來了。
王士珍尷尬的沒有說話。當初皇上是在參謀本部直接下的旨意,還要求保密,所以到現知道這條旨意的除了後來傳達到兵部外,其它文官還真不知道。王士珍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歐陽振華是一個標準的軍人,他就沒有這麼多顧慮:“確有此事,皇上是在參謀本部當場下的旨,後來傳達到兵部要求必需配合。”
“是的。雖然皇上下旨時未做任何說明,但參謀本部會依旨意行事。”有了歐陽振華的話頂在前面。王士珍也不那麼尷尬,轉過頭來問:“衛斯理。只要是皇上發出來的令牌那就是有效的,你們只管執令牌行事,本官相信諸位大人都不會有意見。”
文官們雖然震驚於習俗辦公室的調兵權,不過既然參謀本部與兵部都認可,那就是可行的。李鴻章站出來說話:“既然皇上有過旨意,那你們照辦就是了。”
“並非簡單如此。”衛斯理搖了搖頭:“此次我們需要一個營的特種部隊,而西山大營內駐守的特種部隊僅剩不足兩個連了。所以特來請參謀總長與兵部尚書二位大人從前線調回至少兩個特種連。”
“不可能。即便是皇上在此,本官也會斷然拒絕。”歐陽振華一臉怒色道:“已派出的將士都是有任務在身,斷不可調於你們所用。事關國朝百萬將士安危。即便是皇上親自下旨,老夫也會呈其利害請皇上收回成命。”
歐陽振華的一句話堵死了衛斯理的要求,從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他們跟本不明白政治中的妥協與交換。一時間手裡拿着令牌說不出話來。
李鴻章笑了笑說道:“將已經派出去的將士突然調回,整個計劃就要進行戰略上的調整。如今箭已離弦收不回來了。如果可以,還請告之你們將前往何處,本相再讓兵部調派合適的人手。你們以爲如何?”
衛斯理與程心兩人低着頭小聲的商量着什麼,只是他們說話的語調高低頓挫如同唱歌一樣。大家能聽得出來他們說的漢語,可偏偏所有人都聽不懂。
看着臉露探究之色的諸人,程心笑了:“我們說的是漢語沒錯但這是古漢語。很多字詞的發音跟現在不同或是相反,所以諸位大人聽不懂也是正常。我們計劃要去西藏一趟,大約要二個月左右。所以我們需要最精銳的將士和裝備,以及一些特殊器物。這是清單。”說完程心從袖籠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呈給歐陽振華。
歐陽振華並沒有立刻打開。只是看着王士珍,必竟要從哪裡抽調兵力,還得參謀總長先說話。
王士珍想了想說:“特種部隊確實的軍中精稅。無論身手還是武器都是第一流的。不過,如果要去西藏的話他們還真不合適。西藏地處高原空氣稀薄。我們長在平原上的人去了那裡只要劇烈活動就容易頭暈眼花。而目前特種部隊還沒有開始這方面的訓練,反到是東南軍區趙爾豐所屬之山地第一師他們反到有過這方面的訓練。所以他們纔是你產這行西藏所需最佳的兵力。”
衛斯理想了想說道:“王總長熟知各軍情況,也許您的建議是對的。但王總長也忘了,山地第一師的官兵大部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大頭兵,執行軍令沙場拼殺自然沒有問題,但我們此行不是打仗更需要的是機變。特種部隊的官兵有足夠的見識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大頭兵不行。”說完,手上的拿着的金牌輕輕的晃動起來。
“特種部隊是精英部隊,人數本來就不多,如今京城留守的也就一個連而已。當然,皇上的旨意臣下自然會遵照執行。此次事關國家命運,你們不會置國家利益於不顧,只爲完成你們自己的調查的吧。”王士珍淡淡的笑了笑。
“好吧,可以借調山地師的一個營,但至少要給我們配備一個排的特種部隊作爲指揮官,這點沒得商理。”衛斯理舉起了手裡的金牌示意他的話代表的皇上的聖旨。說完,衛斯理與程心盈盈一拜後,轉身走了出去。可沒走兩步又倒了回來。
“忘了說了,皇上李明就是漢人,這點諸位大人不用過慮。我們已經驗過皇上的血脈,確認是漢人無疑。這可是上古就傳下的法子,還借用現代西醫的檢驗手段的。另外,因爲有變動,我們需要重新修改計劃,這在期間內請諸位大人協助我等準備相關器物。預計出發時間在一個月後。”
直到門房回報衛斯理走遠了,歐陽振華這纔打開信封卻大吃一驚,這份習俗辦要求置辦器物的清單無所不包。厚重的冬衣、豐厚的食品、各類槍械和彈藥列的滿滿的,甚至還提到了兵部剛剛投入研製的裝甲火炮車。
“他們怎麼會知道有這個東西?”歐陽振華指着清單白紙黑字,問王士珍。這還是陸總參段祺瑞看到從舊軍艦上拆下的雙聯裝75毫米速射炮要回爐,於是他要來了兩座打算裝在卡車上。這要是研製成功了,這絕對是陸軍的大殺器呀。所以,列爲乙級機密的軍備項目除了李鴻章嚴復二人知道有這麼一個東西外,具體的名字只是參謀本部和兵部裝備司才知道。然而如此高度機密的名字卻出現在一個調查辦公室的物資清單上,這如何不讓人吃驚。
其它的文官見兩位軍事主官都要避着宰相談事,知道事關軍事機密於是打算起身告辭。卻不想王士珍反應極其激動:“軍中出現極別極高的間諜,諸位大人在下先行一步。”說完,歐陽振華也跟着離開。
這是大事件,自皇上主政以來還從沒有聽說過朝廷大員中出現叛徒,此時突發此事就足以讓衆臣引起重視了。於是重臣們也紛紛告辭離開相府。
楊棗兒早在大臣們開始討論軍務之時就離開了,雖然皇上讓好主管教育但也僅限於教育部事務,後官不得參於朝政依然是當前朝廷中的共識。待在後堂的楊棗兒直到李鴻章回來請安後纔回房歇息,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還要以媳婦禮去見兩宮太后,也不知道太后們會有什麼反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