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家”學派的創始人。歷史上流傳下來的關於老子生平的材料不是很多。秦漢以來,司馬遷的《史記·老子韓非列傳》最早專門記述老子生平、著述和思想特點。寫道:“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一般認爲老子年長於孔子,是一位深知周禮的王朝官員和學者,孔子曾向老子求學。孔子把老子比喻爲能夠“乘風雲而上天”的龍,感嘆自己不能瞭解老子。王朝內部的戰亂導致了東周王朝的衰敗,老子也曾蒙受迫害,並親眼見到上層貴族爲爭奪權位互相殘害的社會現實,這可能正是致使他懷疑以至批判曾經維繫社會秩序的周禮,最終隱居的原因。
一、“小國寡民”與“無爲而治”
戰國時,封建地主階級通過“耕戰”,在各國陸續取得政權,各國奴隸主階級失去了原有的政治和經濟地位,生活上一落千丈。他們對地主階級統治的新制度十分不滿,有時想反抗,但又感到客觀上無能爲力,也就只好在精神上尋找自我安慰。
老子看到了一些新制度下人民與統治階級的矛盾,看到了人民所以貧困和起來反抗的某些原因。他說:“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這是說,人民生活的貧困和不怕死地起來反抗,主要原因是封建統治者貪得無厭的剝削造成的。他對當時一些地主階級統治者,只顧自己享受,穿好的,吃好的,搜刮大量財貨,而根本不管政治、土地荒蕪、糧倉空虛的現象進行了批評。他也向新統治者發出一些反抗和威脅的言論,如“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但由於其階級地位的侷限,他的政治思想的中心內容是要求實現“無爲而治”。
老子的所謂“無爲而治”就是認爲,統治者在表面上應該少一點,少一點作爲,對人民聽其自然,這樣做,統治才能鞏固,得到更多的好處。無爲而治是道家的基本思想,也是其修行的基本方法。老子認爲天地萬物都是由“道”化生的,而且天地萬物的運動變化也遵循道的規律。那麼道的規律又是什麼呢?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見,道的最根本規律就是自然,即自然而然、本然。既然道以自然爲本,那麼對待事物就應該順其自然,無爲而治,讓事物按照自身的必然性自由發展,使其處於符合道的自然狀態,不對它橫加干涉,不以有爲去影響事物的自然進程。也只有這樣,事物才能正常存在,健康發展。所以在道家看來,爲人、處世,修心煉性,都應以自然無爲爲本,應避免有爲妄作。老子說:“是以聖人處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教。”“上德無爲,而無以爲;下德有爲,而有以爲。”“爲學日益,爲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爲。無爲而無不爲。”嚴君平亦謂:“有爲之爲有廢無功;無爲之爲成遂無窮……覽天地之變動,觀萬物之自然,以睹有爲亂之首也,無爲治之無也。”
總之,根據道家的觀點,在自然無爲的狀態下,事物就能按照自身的規律順利發展,人身、社會亦是如此。如果人爲干涉事物的發展進程,按照某種主觀願望去幹預或改變事物的自然狀態,其結果只會是揠苗助長,自取其敗。因此,明智的人應該採取無爲之道來養生治世,也只有如此,才能達到預期的目的。“是以聖人居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弗始也,爲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意思是說:因此聖人用無爲的觀點對待世事,用不言的方式施行教化,聽任萬物自然興起而不爲其創始,有所施爲,但不加自己的傾向,功成業就而不自居。正由於不居功,就無所謂失去。
當然,無爲而治的“無爲”,絕不是一無所爲,不是什麼都不做。無爲而治的“無爲”是不妄爲,不隨意而爲,不違道而爲。相反,對於那種符合道的事情,則必須以有爲爲之。但所爲之爲,都應是出自事物之自然,無爲之爲發自自然,順乎自然;是自然而爲,而不是人爲而爲。所以這種爲不僅不會破壞事物的自然進程和自然秩序,而且有利於事物的自然發展和成長。
所以在《老子》一書中總結了一套統治術,提出了很多對勞動人民進行統治和欺騙的辦法,例如他說:“將欲奪之,必固與之。”又說:“古之善爲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老子看不到當時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他認爲,社會之所以混亂,互相爭奪,原因是在於生產的發展,人們的過分,法令的繁多,知識的追求和講究虛僞的仁義道德,等等。老子對當時儒家宣揚虛僞的仁義道德也進行了某些批評和揭露,他指出,所以要講仁義忠孝那一套,都是因爲大道廢棄,六親不和,國家混亂。因此,他認爲,要使天下太平,沒有爭奪,就要取消知識,取消道德,取消新穎的器具和財貨。他說:“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老子也是從反對新興地主階級出發而進一步指出,要使老百姓老老實實地接受統治就不應搞什麼知識,追求巧智等;只有去掉了這些,老百姓纔會安分守己。
《老子》第八十章:“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描述了老子理想中的“小國寡民”的社會景象。
在老子看來,最理想的社會是:“小國寡民,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這是說,國要小,民要少,有了器具、車船、武器,都不使用,文字也不要。使人民看重生命,不到處搬遷,有吃有穿,安居樂俗。相鄰的國家,雞狗的叫聲都能互相聽得到,但人民到老死也不互相往來。這是一種違背歷史發展,企圖把歷史拉向倒退的想法。它反映了沒落階級對現實鬥爭無可奈何,只能逃避矛盾的消極幻想。
對此,學術界的看法是“小國寡民的實質,反映了沒落的貴族階級知識分子在社會經濟發展洪流和新生事物面前的消極退縮的心情”。老子追求的小國寡民之世,是風淳太平之世,生活安定,不動干戈。人類社會發展進入文明社會,在社會生產大發展的同時,不斷的戰爭和分配不均也相伴而生,而人類的貪慾、殘忍與欺詐等醜惡面也日益滋長。正如老子自己所說的那樣:“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僞。”而這正是他不想看到的。老子希望的是一個不發達但卻極其安定、沒有戰爭的社會,而這也正是沒落貴族所希望的。
老子這種消極無爲的政治態度,決定他對人生的看法也是消極無爲的。在老子心目中,聖人應該是一個表面上處處不與人爭,不爲人先,處下守柔,少私寡慾,絕學棄智,渾渾噩噩,像初生嬰兒那樣,完全處於自然狀態的人。他認爲,只有這樣才能在這複雜的現實鬥爭中保全自己的生命,無憂無慮,達到精神上的最高境界,聊以**。
二、“道”生萬物的宇宙論思想
“道”這個東西,空虛無形,可是用它卻永遠用不盡。它十分淵深,就好像萬物的根本,它是那樣深暗,卻是實存的。不知道它是由誰產生的,好像是在上帝之前。這裡老子肯定了道是萬事萬物的根本。老子的整個哲學體系是客觀唯心主義。他的哲學體系的核心是“道”,整個世界萬事萬物都是從“道”那裡派生出來的。他說,“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所以,他進一步具體地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在這裡是指具體萬物形成之前的一種統一狀態。
但在老子體系中,他把這種具體萬物形成前的統一狀態無限誇大、推崇,而成爲一種抽象的最高的“自然”原則,或“無爲”原則,這樣的“一”也就成爲“道”的同義語。所以他說:“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爲天下貞刀。”“一”成了形成和產生萬事萬物的根本原則了,老子這裡講“道生一”,既有指具體萬物形成前的統一狀態的意思,又有“道”使萬物獲得統一原則的意思。有了這一統一的狀態和原則,然後分化爲天、地,通過陰陽變化又產生和氣,陰、陽、和三氣化合再產生出萬物來。
老子描述“道”這個東西的情況是:“道之爲物,惟恍惟忽。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這裡說“道”是一種恍惚不定,不可捉摸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中,好像有某種形象,又好像有某種實物;在幽遠深遂的情況中好像有某種細微的東西,而且還很實在。但是,這一切都是“道”恍惚幽深的情況。其實,“道”這個東西是“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即無聲、無形、無體,既看不見,也聽不到,摸不着。“道”是無法給它一個確切的名稱的,因爲它是分不清上下,也看不到前後的一種本來就無分別的狀態,因此,它最終實際上是歸結到什麼也沒有。上面所講到的,好像有某種形象,某種實物,這都是指的一種沒有具體事物的,抽象的形狀,所以說是“恍惚”。
對於這樣一種無形無象無體,恍惚不可名狀的東西,老子說:“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遭,強爲之名曰大。”對這樣一種東西,根本沒法叫它什麼,只能給它一個名字叫“道”,勉強形容一下它的情況叫做“大”。由此可見,老子所講的“道”是一種十分神秘的東西。
老子認爲,事物的變化規律可以用“常”。“常”具有普遍永久的意思,所以“道”也可以稱爲“常道”。而從常道內除的“德”,可以稱爲“常德”。而稱道爲“無”,就又可以稱“常無”;稱道爲“有”,又可以稱爲“常有”。老子認爲“知常爲明”,知道明白“常”的人,依常來規範日常的行爲,不爲自己謀私利,就可以稱爲公了。“知常”又可以稱爲“襲明”,或“習常”。如果我們不知道宇宙間事物變化的規律,而違背規律,任意而爲,是不利於事物的正常發展的。
老子認爲,具體的事物都是可以用名稱來表示的,天地以下都是具體事物,所以說:“有名,萬物之母。”天地是從“道”那裡產生出來的,道是無形無象無體的,沒法用名稱來表達,所以說:“無名,天地之始。”歸根結底,老子認爲:“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老子這裡講的沒有任何具體物質屬性的“無”或“道”,只可能是一種抽象的精神性的東西。離開了客觀物質世界的一切屬性和形象是不可能具體地生動地闡明事物發生、發展的情況的。所以老子也只能用“玄之又玄,衆妙之門”,來神秘主義地描述整個物質世界如何從“道”這個精神實體中產生出來的過程。老子這種把物質世界來源歸結爲本來就什麼也沒有,一切都是由“道”這個精神實體產生的客觀唯心主義體系,是和他逃避現實鬥爭,追求一種自然原始狀態生活和精神上的自我安慰的政治態度是一致的。
三、“反者,道之動”的轉化思想
老子學說的精華是他的樸素辯證法思想。他把事物看成彼此對立的兩個方面,而這兩個方面又互相聯繫、互相依存。他說:“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聲音相和,前後相隨。”他還進一步提出一切事物都要向它的反面轉化的觀點。“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曲則全,枉則直”,“物壯則老”等。但是,老子的辯證法思想也有很大侷限性。一是他認爲對立面的轉化不需任何條件;二是把對立面轉化看成是循環往復的過程,看不到事物不斷向前發展,結果使他的辯證法思想陷入形而上學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