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老龔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不過代書箱還是不放心,現在不出格不代表以後不出格,真怕他控制不住啊。提心吊膽熬到天黑,代書箱總算長出一口氣。
訓練完之後先吃飯,而後洗漱休息。代書箱躺在牀上打盹兒,突然想起一件事兒,龔大牛吃完飯以後就沒回來,這小子去哪了?他問陸樹庭和孔昭強,都說沒看見。小猴子倒是有些印象,好像跟範鐵亂他們在一起。
代書箱有些坐不住,初來乍到,老龔這傢伙別惹出什麼簍子啊!“小猴子,你去把龔大牛給找回來。別惹事。”他對小猴子說道。
“是。”小猴子下牀穿鞋,一溜煙跑出去。
過了挺長時間依舊沒有迴音。代書箱徹底坐不住,龔大牛十有八九惹禍了。他叫上陸樹庭和孔昭強一起去找。三個人剛穿上鞋。門外響起腳步聲,小猴子渾身是土跑進來。
“報……報告連長,龔……龔大牛他在被人羣毆。”小猴子氣喘吁吁,話都說不全。
“走,去看看。”三個人在小猴子的引領下走出房間。陸樹庭順手把雙槍插進腰間。
營地很大,營房一排接一排。小猴子左拐右拐走到一片空地前,指着空地上的人羣說道:“就在那裡。我過去勸架,被人一把扔出來。他們人太多……”
陸樹庭兩眼放光,一對眉毛往上挑了挑,健步朝人羣走去。代書箱、孔昭強緊隨其後。小猴子拼命想跟上節奏,還是落在了最後。
離人羣還挺遠,暴吼聲和哇哇的起鬨聲已清晰可聞。人影晃動,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圈,也不知有多少人。陸樹庭一個箭步竄進人羣,人太多,根本擠不進去。代書箱和孔昭強也努力往裡面擠,還是不行。人羣裡三層外三層,根本擠不動。人們都在朝羣裡看,沒有人注意他們。
陸樹庭急眼了,這麼多人,龔大牛得成什麼樣!他雙臂用力把擋路的人給分開,從人羣裡生生打開一條路。周圍的人紛紛把目光掃向他,心說哪來的莽漢。
人羣中央有直徑十來米的空場,龔大牛渾身是土,正跟另一個士兵摔跤。這個士兵比老龔還狼狽,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一隻衣袖被扯沒了,兩隻鞋也掉了。不過這傢伙很頑強,一次次被老龔摔倒,又一次次爬起來,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圍觀的人羣陣陣喝彩,他們沒有什麼傾向性,誰的動作精彩,誰摔得漂亮就爲誰喝彩。地上放着不少東西,亂七八糟什麼都有,菸袋、煙桿、鈔票、皮帶、甚至還有銀元什麼的。
陸樹庭憋着一肚子火兒,現在倒不好發泄了,哪有打羣架,分明是在單挑嘛。如果是單挑,他倒不好插手了。陸樹庭很傲慢,倚強凌弱不是他的風格,況且老龔現在也不落下風。
這時候場地內分出勝負,龔大牛把對方踩在腳下,一聲暴吼宣誓自己勝出。之後開始撿地上的東西,煙桿、皮帶、銀元,一邊撿一邊喊:“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孔昭強擠過去拉拉龔大牛的衣角,“老龔,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打架贏的唄。”龔大牛頭也不擡,繼續撿地上的東西。
孔昭強一頭霧水,繼續說道:“可是,小猴子說你被一羣人打了,他來幫你,被人從人羣裡扔出去。”
“廢話,扔他的是我。礙手礙腳,煩他。”龔大牛道出實情。
孔昭強把目光看向小猴子,代書箱和陸樹庭也都看着他,神色很不善。小猴子撓撓頭,吱吱嗚嗚不知說什麼好。“或許……是我搞錯了……”最後很沒底氣地說道。
搞錯了?該打!這不僅是代書箱的想法,陸樹庭和孔昭強也是那麼想的。
龔大牛終於撿完地上的東西,抱着一堆戰利品喜上眉梢,先把銀元和鈔票裝進兜裡。他不傻,知道什麼最值錢。“還有誰來?”他衝着人羣大喊。
嘈雜的人羣頓時安靜下來。龔大牛連勝十一場,如一頭髮瘋的黑熊,面對十一個對手幾乎是橫掃。如果說一開始還有人不服,那麼現在人們服了。有人小聲嘀咕:這還是人嗎,簡直是一頭熊!
代書箱明白怎麼回事了,老龔確實在打架,不過這種打架是有賭注的,失敗者要付出一定的財物,俗稱“打黑拳”,也叫“賭拳”。軍隊裡存在這種事並非多麼稀罕,沒想到異國他鄉也能遇見。這可是中國駐印軍,也允許賭博存在?
龔大牛還沒有收手的意思,繼續衝着人羣喊:“還有誰來?”
“我。”這一次終於有了迴應。一個身材高大的士兵從人羣裡出來,這傢伙太高了,比龔大牛都要高出多半頭,站在人羣裡你就會覺得“鶴立雞羣”這個詞是多麼貼切,簡直就像一座黑鐵塔。龔大牛愣了一下,這個“黑鐵塔”從哪冒出來,他怎麼沒發現?
代書箱也愣了一下,預感到有些不妙,“黑鐵塔”其實一直都在人羣裡,之所以沒有被人注意,是因爲這傢伙一直坐着,直到現在才露出真容。代書箱很爲龔大牛擔心,眼前的傢伙明顯是一個勁敵。單從身材上來看,老龔已經處於下風,更何況他已連戰十一場,體力消耗巨大。
黑鐵塔走出人羣,現場馬上靜下來,很多人都預感到龔大牛遇上了對手。這個黑鐵塔可不是一般人,早已在打黑拳的圈子裡打出了名聲。這種小場面他已經很少參加,沒想到今天來了。黑鐵塔圍着人羣走動,所過之處沒有一個人敢出聲,這就是威勢,蓋壓一切。
“怎麼樣,敢嗎?”黑鐵塔發話,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敢,怎麼不敢!”龔大牛不肯示弱,他的字典裡從沒有示弱兩個字。
黑鐵塔一陣冷笑:“嘿嘿,有種!”他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啪嗒扔在地上。燈光映襯下閃着點點金輝。
“金條!”人羣裡有人驚呼。更多的人**起來,那可是金條啊,足以讓無數人心動。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在兵荒馬亂的年月,一根金條意味着什麼?絕不僅僅是財富,更是命,它能保全家人幾年吃喝不愁。
“這個賭注怎麼樣?賭你身上的所有。”黑鐵塔發話,眼神依舊咄咄逼人。
龔大牛來了精神,把贏來的戰利品全部仍在地上,又把裝進衣兜的銀元和鈔票拿出來。這點東西跟金條比起來不值一提,值得賭一把。
“別衝動老龔,不要亂來。”代書箱替他捏着一把汗。
“你別管。”龔大牛來了精神,這傢伙是天生不服輸的料,有人叫板兒,他絕對不會當縮頭烏龜。況且對手的賭注是一根金條。
黑鐵塔把外衣閃掉,一身橫絲肉上下顫動,胳膊比小猴子的腰細不到哪去。這傢伙站定姿勢等着龔大牛上場。
龔大牛也把上衣閃了,同樣一身橫肉,本來在野人山把肉膘都耗沒了,最近生活安逸,肉膘又恢復了不少。不過跟黑鐵塔比起來還差了一個檔次。
兩個人各站一邊,目光注視着對方。氣氛略顯壓抑,黑壓壓一圈人沒有一點聲音。代書箱心神不寧,總覺得老龔凶多吉少,賭注還是其次,大不了輸掉,關鍵是人。這種賭博方式其實就是拼命,看黑鐵塔的架勢不會手下留情,龔大牛一旦落敗可能就是重傷。
黑鐵塔面帶冷笑,對賭局胸有成竹,根本沒把龔大牛當回事兒。龔大牛沒有輕易上手,站在原地調整呼吸,連戰十一個人,體力消耗可想而知。
陸樹庭也神情嚴峻,要替龔大牛出戰,被老龔回絕。
黑鐵塔掃了陸樹庭一眼,撇着嘴說道:“要不你們兩個一起上。”
“好,這可是你說的。”孔昭強搶着答對,巴不得對方說這話。二打一勝算會成倍提高。
“老子說話算話,一起上也照打不誤。”黑鐵塔輕描淡寫,根本沒把陸樹庭當回事兒。“不過,兩個人一起上還得加賭注,你們有什麼東西加?”
譁……人羣裡有人鬨笑,都是黑鐵塔的同夥兒。
龔大牛氣急敗壞,何曾受過這等侮辱,本來還想喘喘氣,現在等不及了,咆哮着往前衝去。
孔昭強死死把他抱住,“老龔,冷靜冷靜,光棍不吃眼前虧,兩個打一個不丟人。”
“去你的!”龔大牛一甩手把孔昭強甩開,怒吼着衝向黑鐵塔。
黑鐵塔一直冷眼旁觀,臉上帶着輕蔑的笑,對衝過來的龔大牛視而不見。老龔更加暴躁,何曾有人敢這般輕視他,揮舞着拳頭直擊對方胸口。黑鐵塔真的如一座鐵塔,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看看龔大牛的拳頭到了,掄起肉球般的拳頭迎上去。拳頭對拳頭,兩個錘子般的鐵拳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