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書箱把自己和瑞娜的遭遇原原本本講述,引來陣陣驚呼。當然,在樹洞裡度過的幾個特殊時光刻意隱去,有些事情不是非要講明白。
大家的心情隨着代書箱的講述起起伏伏,有種身臨其境之感,有時候禁不住會想,如果換成自己該如何應對,能不能活下去。
聽到危險之處,龔大牛不免摩拳擦掌,恨不能自己去試試伸手。
小猴子則面露異色,“連長,你跟那個英國女人單獨相處了好些天,就沒有親一下……”他的話剛說完,馬上換來一頓亂揍。
“老子九死一生闖出來,你小子還說風涼話?”代書箱憤憤不平,不過下手很有分寸,雖然打得小猴子嗷嗷直叫,但是並未傷及傷口,更不會傷筋動骨。
一直到後半夜大家才陸續睡去。篝火熊熊,代書箱一邊往裡邊添柴一邊想心事,路還得走下去。通往印度的路註定不會平坦,日本軍隊早已佈下重重封鎖,如何突破一道道關卡成了最現實、最棘手的問題。他是連長,要爲兄弟們的生命負責,要帶領兄弟們走上一條生路,否則就是罪人。
清晨,一縷縷清潔的陽光灑向森林,整個森林在慢慢甦醒。一塊人工開掘的空地上,六個男人團團圍坐,討論下一步怎麼走。代書箱攤開地圖,指向印緬邊界,那裡仍是前進的目標,需要討論的是走那條路。
氣氛有些沉悶,每個人心頭都像壓着一塊石頭,去印度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比登天還難。日本人早已在印緬邊境數百里的區域佈下了數條封鎖線,每一條都是天塹。一個團的兵力也不見得能突破,區區七個人要突破幾條封鎖線,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況且在叢林中還密佈着上百個日軍據點,易守難攻,不要指望每一次都能偷襲得手。
“我們六個人,突破四道封鎖線。老代,你自己信嗎?”陸樹庭指着地圖上四條紅槓槓說道,他從沒把瑞娜當成一個戰鬥力。地圖是從日軍據點找到的,幾個人早已研究透徹。
代書箱沒有說話,更沒有反對,陸樹庭說得是實話,很現實的一個問題擺在面前。他環視衆人,“誰還有話說?”
孔昭強幹咳了幾聲:“咳咳,代連長,我說兩句。有不對的地方不要介意啊。退一步講,我們多走幾百裡繞過封鎖線行不行,我看也不行,光這些據點就很難纏啊。”他指了指地圖張密密麻麻的小紅圈圈。
每一個紅圈圈代表一處據點,大家並不陌生,不久前剛端掉一處據點,地圖和給養就是在那裡得到的。密密麻麻的圈圈足有一百多個,看着令人眼暈。
“實在不行就統統端掉,咱們不是幹掉一個了嘛,能幹掉一個就能幹掉兩個,一直打出去。”龔大牛大大咧咧,對困難渾不在意。
孔昭強搖搖頭,差點氣樂了:“呵……偷襲了一個,還能偷襲第二個?你以爲日本人傻啊。偷襲一個據點老趙和小猴子就重傷,再這麼下去恐怕……”孔昭強沒有往下說,大家心裡都知道他要說啥,在這麼下去大家都得死。
沒有人反駁,孔昭強說得在理。氣氛更加沉悶,繼續往印度走似乎成了一條絕路。代書箱有預感,陸樹庭會站出來反對去印度,他一直對當初的決定不服氣。
“其實……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遭。我們可以小心一點,從據點之間的縫隙裡穿過去。”小猴子給大家提氣,也是在幫代書箱說話,不能讓人否了去印度的決定。
“穿過去?你以爲你是一隻兔子?就算是一隻兔子也得讓日本人烤熟了!自己看,看仔細些。”陸樹庭把小猴子呵斥了一頓。他說得不無道理,日本人的據點安排的很有講究,縱橫交錯,幾乎佔據了所有河流和山隘的要道。躲過一兩個據點還行,都躲過去根本不可能。
代書箱看向趙運來,問他有什麼說的。老趙搖搖頭,沒什麼說的,或許確實無話可說,或許該說的已被別人說完了。
代書箱面色平靜,跟他想的差不多,大家果然想到了所有困難,這是好事,證明大家都很在意這個團隊。“老陸,你的意思是?”他問陸樹庭。
“我的意思,真讓我明說嗎?”陸樹庭跟代書箱對視,針鋒相對,在去印度的問題上,他從沒有放棄自己的觀點,認爲往北穿越野人山回國是最正確的。
代書箱擺擺手:“老陸你先等等,我把話說完你再說。”
陸樹庭一攤手,示意想說就說吧。
代書箱把地圖上的草屑和泥土拂去,重新攤開。“其實,除了穿越日本人的封鎖線和據點之外,還有一條路。就是它。”他指向地圖上一條長長的黃色曲線——印緬公路。
陸樹庭只看了一眼,禁不住一聲冷笑:“呵,代連長,你不會是開玩笑吧。”誰都知道,印緬公路是連通緬甸與印度的唯一陸上通道,不過這條路已被日本人佔領,佈下重兵。不要說幾個人,就是一個師的兵力也未必能衝過去,即便成功也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代書箱指的這條路更像是一個冷笑話。
“當然不是開玩笑,這條路我認爲可行。孫立人師長不也是走得這條路嗎。”代書箱回答,語氣平和,似胸有成竹。
陸樹庭面露不屑,對於代書箱所說的理由,他不屑去反駁。
一向好戰的龔大牛也猶豫起來,“走公路,等於送死啊!”他小聲嘟嘟,不過其他人還是聽到了。沒有人反駁,他的話也代表了其他人的心聲。
“代連長,印緬公路不好走啊。孫立人師長能走,我們卻不能。當初孫師長是趁日軍立足未穩,強行衝殺過去。現在小鬼子的封鎖線已經穩固,我們這幾個人不可能衝過去。如今的小鬼子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大炮,如果讓孫師長的軍隊再走一遍,也未必能闖過去。”說話的是趙運來,他一直一言不發,無聲,其實就是對代書箱的一種支持。直到代書箱提到走印緬公路,出於全局考慮,不得不提出自己的意見。
代書箱很善意地對趙運來一笑,他不怪對方,因爲老趙也是從全局考慮。“老趙,你說的很對。別人還有什麼說的?”他看向孔昭強。
孔昭強微微搖頭,沒說的,別人已經說的夠全面,直接點中要害。
“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代書箱再表態。
陸樹庭面色一沉,對代書箱的固執很反感,他陰着臉張嘴要說話。
代書箱衝陸樹庭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老陸,我把話說完你再說。有句老話叫‘出其不意’,我們就是要打破常規,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尋找突破口。用三十六計的話說就是‘瞞天過海’。誰說一定要強攻,我們可以……”代書箱說出自己的觀點。
陸樹庭陰沉的臉色慢慢舒緩,平心而論代書箱的計劃很可行,甚至說是一步奇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險棋。其他人則紛紛點頭,覺得可行,雖然有些冒險,目前看起來卻是唯一可行的選擇。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誰有意見和建議?”代書箱再次詢問。
沒有人說話。
“好,就這麼定下來,休整一天,明天一早出發。”代書箱做出決定,他是連長,一旦做出決定就要執行,所有人都要遵從。
瑞娜已準備好午飯,大家飽餐一頓,下午開始準備行裝。所有人的衣服都得換,大部分裝備也得扔掉,只留下最需要的東西。最捨不得的還是幾桿加蘭德步槍,這些天來一直在使用它,都用出了感情,而且這種槍威力奇大,國內很難見到。大家都捨不得扔掉,那種感受就像扔掉自己的孩子,尤其是龔大牛,抱住勃朗寧機槍死活不撒手,後來還滴滴答答掉下眼淚,最後竟嚎啕大哭。
孔昭強在旁邊不住安撫,但是沒用。後來代書箱塞給他另外一支輕機槍,日本產大正十一式輕機槍,俗稱“歪把子”。龔大牛接過來看了一眼,直接扔在地上繼續大哭。他對機槍太瞭解了,歪把子的威力沒法跟勃朗寧比,射程比不上、精度比不上,各方面都比不上,最要命的是“歪把子”射擊的時候很容易卡殼,對於一個機槍手來說無論如何不能接受。最要命的一點,這個大傢伙射擊的時候通常需要兩個人,一個裝彈一個射擊,這對於習慣了“吃獨食”的龔大牛來說不可想象。
在龔大牛的哭哭啼啼中夜晚來臨,其他人都已準備就緒,每人一身日本軍服、一支阪式步槍、一個日本子彈袋,總之從裡到外都是日本的。他們端了一個日本兵據點,不愁沒有日本裝備。龔大牛最後只能忍痛把勃朗寧埋掉,換成歪把子,雖然不好用,好歹也是機槍啊。孔昭強塞給他一套日本軍服,看看合不合身。
龔大牛生的虎背熊腰,衣服穿上去有點小,腰部和四肢撐得溜圓,不過沒辦法,這是繳獲的最大號的軍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