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經心部署後,我們已在江城西城區,以及靠近江城西邊的高平市,佈下了天羅地網,每一條交通要道,都設了卡,每一輛車,不管是貨車還是客車,都必須經過檢查才能放行,一時之間,整個江城和高平市,都處於一種緊張的戒備狀態,當然,這種被動的出擊不一定會有什麼效果,所以我們還準備了主動出擊的方案。因爲小劉是陝西人,所以我們讓小劉扮作了一名陝西的商販,在高平市的偏僻的地方,販賣陝西特產的杮餅,而在他的周圍,也有不少便衣蹲點守候。而我則和王局回到局裡,準備對已抓獲的嫌疑人之一的張院長進行突審。
審訊室裡的空氣,靜得使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幾盞射出刺眼強光的燈,將審訊室裡照得如同白晝一樣,由於警力大多已經派出去執行任務了,所以審訊室裡只有四個人,一個是王局,一個是我,還有一個就是王嬌,王嬌雖然算不上是刑警,不過以王局的能力和關係,王嬌到刑警隊是鐵定的事實了,當下我便讓她作筆錄,而我則對張院長進行盤問。
我嚴肅地問道:“姓名?”
“張翠三。”
“什麼?”
“張翠三,一二三四的‘三’,不是山峰的山。”
我忍不住肚裡暗暗好笑,不過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緊接着問道:“我還是殷素素呢。年齡?”
“三十二。”
“職業?”
“市精神病院院長。”
“我問你,今天早上十一點至一點這段時間,你在哪裡?”
“在高平市永祿鄉的一個煤窯。”
“你一個堂堂院長,去煤窯幹什麼?別跟我說你去挖煤。”
“我……”
“老實交待。”
“好,好,我交待。”張院長低下了頭,思量了半晌,說道:“其實,我不是去挖煤,我是去挖古董。”
“古董?”我和王局相視一望,均覺得這樣的回答有些出乎我們意料之外,不過我不動聲色地問道:“那地方,哪來的古董?而且,當初挖出來十七具屍骸,那煤窯早就給封了。”頓了頓,我又補充道:“你說那段時間你在煤窯,有什麼證據或者證人能夠證實?”
“有,就是那雙手套。”
我點了點頭,準備依照程序接着發問,卻不想王局突然喝道:“陳阿四在哪裡?是不是被你殺了?”
“我……我沒有,我怎麼會殺他,他不殺我就是萬幸了。”張院長突然間聽到王局提起陳阿四,禁不住連聲音了顫抖起來了。
在犯罪心理學裡面,每當一個人心裡有鬼的時候,往往表現在這個人的面部表情和聲音,張院長聲音顫抖,說明他心裡有鬼,他說的這番話,雖說有百分之八十是實話,沒有經過大腦便說出來的,但也證明,他有事情瞞着我們,從他的神情上來看,似乎很是害怕,彷彿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你說他不殺你,已經是萬幸了?你怎麼知道陳阿四會殺你。”
“不,不是陳阿四。”張院長再次否認。
我勃然大怒,厲聲道:“剛纔你還說是陳阿四,怎麼現在又變了?我可告訴你,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你來說,行,你要是不說,那也沒有什麼,我們遲早會查出來的,到時候,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張院長一聽,頓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椅子上,半晌,他才擡起頭來,說道:“能給我一支菸嗎?”
我想了想,從兜裡掏出香菸,抽出一支,點燃以後,遞到他手裡:“現在可以說了吧。”
“哎,其實,我不是不想說,是我怕我說出來你們不相信。”
“如果你有證據或者證人證明你所說的話是實話,我們當然相信。說吧,這一連串的兇殺案,是不是陳阿四做的?”
張院長點了點頭:“是他做的。”
“沒有幫兇,又或者幕後主謀?”我冷笑了一笑,雙眼死死地盯着張院長的嘴脣。
“沒有,是他一個人做的。”
“你騙人,他大腦神經有問題,怎麼可能殺死這麼多人,而且每一名被害人的致命傷幾乎都是一樣,這個你又怎麼解釋?”
王嬌接口道:“從傷口上來看,兇手對人體生理結構十分了解,不會是已經瘋了的陳阿四所做得出來的,是不是你就是幕後主使,是你教他在人體哪一個部位下手容易造成死亡?”
“不,不是的。”張院長搖了搖頭,說道:“其實,陳阿四他沒有瘋。”
張院長第二句話,驚得我和王局異口同聲道:“什麼?你說什麼?”,而且還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
要知道,從第一起兇殺案被害人的房東,與及羊腸小村的村長口中,我們已經證實了陳阿四確確實實地是瘋了,而此時,市精神病醫院的院長卻親口告訴我們陳阿四沒有瘋?難道說,陳阿四的瘋是裝出來的,使得所有的村民都認爲他已經瘋了,而實際上,陳阿四隻不過是裝瘋而已,爲的就是東窗事發之後,使他洗脫嫌疑。這樣的事情我見過不少,很多人都在入獄以後裝瘋賣傻,尤其是那些已被判死刑的罪犯,他們有裝瘋的必要,因爲法律上規定,精神失常的嫌犯,在犯病或者神志不清的時候殺了人犯了罪,是不允許判死刑的,難道說陳阿四也是屬於這種情況?當下我又要開口質問,卻聽張院長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出了第三句話:“其實,你們不相信,又何必來問我?換句話說吧,現在的陳阿四已經不是陳阿四了。”
我更是奇怪:“你說陳阿四已經不是陳阿四了,那麼他是誰?”
張院長瞅了我一眼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猶豫着什麼,過了一會兒,直到香菸燒完,灼到了張院長的手指,張院長這纔將香菸摁熄在菸灰缸裡,說道:“如果我說出他是誰,你們是不是會放了我?”
我冷笑道:“你認爲呢?除非你有證據證明你沒有參與這一連串的兇殺案,而且,陳阿四這個人,有羊腸小村的所有村民都能夠證實,你說他不是陳阿四,那麼,真正的陳阿四在哪裡?”
“真正的陳阿四?算是死了罷!”
“死了?”我心裡更是一驚,這一連串的兇殺案,雖然我們不能證實就是陳阿四所爲,但陳阿四絕對有嫌疑,而且,張院長適才也已經證實,所有的兇案,都是陳阿四一人所爲,而在這個時候,他卻又說陳阿四死了,這不是存心和我們搗亂嗎?
當下,我強自忍住一頭一頭冒起來的無名火,又問道:“張翠三,說話之前,你可要想清楚再說,你再這麼胡鬧,我先拘你十五天,再來問你。”頓了頓,問道:“你說陳阿四死了,是不是你殺的?”
“我可沒說他死了,我只是說算是死了。其實,陳阿四還活着,但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什麼意思?”
張院長詭異地環視了一下我們三個人,這才低聲說道:“我們每一個人,在說話,做事等行爲發生時,其實有一個意志控制着我們的行爲,比如說,大腦給你下達了一個奔跑的‘指令’,而你就會做出‘奔跑’的動作,然而,你們想想,假如說一個人的身體裡有兩個意志,其中一個意志說‘喝水’,而另外一個意志說‘吃飯’,你說你會喝水,還是吃飯?”
我微微一怔,這傢伙實在太無理取鬧了,我再也忍不住,驀地站起身來,想要給他一點兒顏色,這時,我身旁的王嬌急忙拉了拉我的衣角,然後問張院長:“一個人體內,怎麼會有兩個意志?”
張院長微微一笑,道:“這位一定是全國著名的醫學專家王嬌小姐嘍?其實以前我就聽聞過你的大名了。”頓了頓,又道,“王嬌小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這世界上,有沒有一個人,同時擁有一個或者多個性格呢?”
“有,這種從醫學角度上來說,叫人格分裂,一個人有多重性格,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麼,一個人有多重意志,這難道就不正常嗎?”
“這……”王嬌遲疑了一下,“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張院長略爲得意地一笑,道:“一個人有多重意志,這在科學上還無法解釋,可是,從迷信的角度上來解釋,你們或許就會明白了,這種多重意志的人,在迷信上,也叫做‘鬼附身’。”
我實在忍無可忍,猛地用力一拍桌子,指着張院長罵道:“媽的,我看你纔是鬼附身了。”
張院長見我要動手收拾他,於是冷笑一聲:“你們不相信,我也就無話可說了,你們只知道這一起連環兇殺案,卻不知道兇手的殺人動機,就算讓你們抓到兇手,你們怎麼給他定罪?”
“好,你說,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如果你有證據,我馬上放了你。”
“報仇。”
“報什麼仇?”
“兇手是在替煤窯裡屍骸報仇。”
“你說兇手是報仇?”王局這時開口了,“我已經調查過了,那十七具屍骸已有上千年的歷史,你說兇手替那十七個早在幾千年就死去的人報仇?張院長,你是不是在精神病院裡時間呆長了,這裡出問題了?”王局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說張院長是一個神經病。
卻不想張院長冷笑了一聲:“那個煤窯裡又何止十七具屍骸?”
“你的意思是,煤窯裡除了挖出來的十七具屍骸,還埋有更多?”
張院長鎮定地說道:“王局長,陸隊長,你們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挖挖看,證明我所說的話,都是有真憑實據的。看來,你們現在還不相信我,我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等你們證實了我說的話,相信了我,再來問我吧。”說着,張院長打了一個呵欠。
王局想了想,說道:“小陸,你抽幾個人,聯繫一下高平市的相關部門,徵得他們的同意後,你們去那煤窯裡挖挖看,我也覺得,這一起連環兇殺案,沒這麼簡單,那十七具骸骨,可能隱藏着重要線索。”
“是,王局。”我站起身來,準備走出審訊室,卻不想張院長在我身後,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幾個人哪裡夠?陸隊長,如果有可能的話,用挖掘機吧。”
我肚裡暗罵了一句:“瘋子。”然後大步走出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