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他們肯定出事了。”
回到艙室，趙一雲的第一句話就一針見血地說了出來。
頓時，其餘三人都猛地站了起來，表情頓時嚴肅得嚇人。
“狼頭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雖然他已經掩飾得很好，但我還是感覺到了。”趙一雲重重呼出了一口氣，冷靜地分析，“僑民既然已經都在往回撤，他們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趙一雲踱着步，目光掃視着，忽然，他似乎透過艙窗看到了外面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他飛快地走過去靠着艙窗往外看。
僑民之中，杜曉帆、海嵐清穿着便裝和一隊風塵僕僕的隊伍緩緩地朝軍艦這邊走來。
“老杜和海嵐清！”趙一雲驚訝說道，“他們回來了。”
“班長呢？看見班長了嗎？”石磊喊着。
都往艙窗那邊擠過去看，果然看到了杜曉帆和海嵐清。
另一邊，老劉先一步登艦，楊致遠接到消息，早早的在軍官會議室裡等着。老劉大步流星走進來，楊致遠正在抽着煙，沒有開抽風，裡面煙霧繚繞的。
楊致遠遞給老劉一瓶礦泉水，老劉接過咕嚕嚕地就灌了一大口，這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抓起楊致遠放在桌面上的煙就點起來猛地抽了兩口。
“還是沒有消息？”楊致遠沉聲問道。
老劉搖頭，“我們離開薩那之後一直和留守處保持聯繫，沒有接到任何消息。他手裡有海事衛星電話，如果他還活着，他一定會跟留守處聯繫。”
說着，他看向楊致遠，“老楊，上面怎麼說？”
“能怎麼說。”楊致遠看着這位初中同學。
極少人知道的是，楊致遠和老劉有這麼一層關係。只是高中之後兩人的軌跡不再一樣。楊致遠考了軍校，老劉則上了青年政治學院，結果兩人都成了當兵的，只不過老劉成了另外一條戰線上的戰士。軍轉倒是沒什麼機會穿。
“海浪特戰隊幾個人本來就不在護航編隊的人員編制表裡，不存在的人，上面能怎麼說。”楊致遠說道。
老劉臉色非常難看，“難道就這麼看着，不管了？”
“怎麼管？”楊致遠反問道。
老劉頓時無言以對。
是啊，怎麼管。
楊致遠沉聲說道，“派突擊隊搜救？還是通過外交施加壓力？你說，那條路是行得通的。”
是啊，一名不存在人員編制表裡的軍官失蹤了，組織能做什麼？
不用多說，他們兩人心裡非常明白。
“本來李牧的行動，包括你派出的任務，都是踩着線的，後面還劫持了胡塞武裝的重要領導人哈雷斯。如果出動人員搜救，就等於我們承認了這些事情。”楊致遠沉聲說着，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老劉緩緩地坐下來，無力感侵襲上來。
“他做了我們認爲不可能做到或者需要付出很大代價才能做到的事情，他不應該被拋棄。”老劉用拳頭摁着自己的太陽穴。
“任何人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楊致遠沉聲說，“他的選擇沒錯，如果沒有人留下來，那麼大家都走不了。只是，如果一定要有人犧牲，那麼，誰犧牲又有什麼區別呢？”
老劉看着楊致遠，他不得不承認，楊致遠說得對。
又是沉默，長時間的沉默，兩位相識了二十多年的老同學，站在不同的位置想着眼前這件棘手的事情，卻都只能沉默。
他們都感覺到受到了重重的束縛，他們心中何嘗沒有衝動帶一隊人殺進去把李牧找回來，不管是活人還是屍體。
只是，到了這個位置，讓情緒牽着做事就顯得非常的幼稚。也許那麼做是痛快了，心裡是不會愧疚了，可是會給國家帶來多大的麻煩！
抽到了第三根眼，老劉緩緩看向楊致遠，“到這個份上，我基本暴露了，整個也門的情報網絡也得進行大換血。回去之後，不是坐辦公室搞搞文案工作，估計就是申請轉業。”
楊致遠看着老劉，隱隱猜到了他想要做什麼。
“你想說什麼，痛痛快快地說。”楊致遠說道。
老劉慢慢地用力把菸頭摁在菸灰缸裡，非常決然地說道，“給我幾個人，我進去把人帶出來。海狼特戰隊不是還有幾個人嗎，就他們了。”
楊致遠眉頭猛跳，盯着老劉。
良久，楊致遠沉聲說道，“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大不了脫了這身軍轉。”老劉想得很清楚，“挨個處分，罪不至死。”
“我看你是昏了頭！”楊致遠突然吼起來，“你回去你就能保證你能活着出來？別人沒帶出來把自己搭了進去！我說你啊！一把年紀了你說你就這點腦子！我看你是沒腦子！”
老劉站起來，看着楊致遠，緩緩地說，語氣非常的平靜，“老楊，你還記得咱們剛入伍的時候嗎？那個時候，咱們在想什麼？你還記得嗎？他，以及你手下那幾個見不得光的年輕人，他們在想什麼？是什麼支撐着他們願意沒名沒分地提着腦袋幹活？”
“是，你說得沒錯，你我混到了現在，論級別，是該有大局觀，站在大局的角度出發。”老劉緩緩舒出一口氣，“可是你覺得寒心嗎老楊！如果當年咱們也受到了這樣的對待，你覺得寒心嗎老楊！”
“美國佬丟了一個兵敢發動一場戰爭，現在我們有一個兵丟在了戰場上，爲了就那麼多人把自己留在了戰場上，難道我們回去尋找他有錯嗎？！”
老劉越說越激動，“老楊，你顧忌的我知道，但是我告訴你，如果現在咱們不做，丟的不只是你我的臉面，還是我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臉面！我把話擱在你這裡，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當然，你可以不給我人手！我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方少將也沒辦法阻止我！除非你讓總部直接給我下令！”
此時，楊致遠反而是冷靜下來了。他很清楚老劉的性格，這個人當了將近二十年的兵至今依然是中校副團級，跟他的脾氣不是沒有關係。
只是，楊致遠現在也很清楚一點——如果現在不行動，也許李牧就真的會永遠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