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自己忘了初衷,不,沒有忘記初衷,信仰依然堅定,也不是忽略了一名軍人的基礎素質,而是作爲指揮員,在的行爲,堪稱愚蠢。
入夜了,李牧在會議室待了整整一個白天,午飯晚飯都放在桌子上,他一口都沒動,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裡反省。
陳韜對自己的期待越大,他越生氣,越失望。而自己的表現,根子上依然是一個兵痞,何來的指揮員的素質?
架,可以打,但不是這麼打。
被摘了桃子要有所反應,但不是這麼來反應。用暴力來回應,體現出來的是整支部隊不高的素養。
有容乃大,如果連這一點包容能力都沒有,自己又能走多遠呢?
李牧眼前慢慢明亮起來,他找到了自己的問題。
一名合格的指揮員,絕不會將拳頭揮向自己的兄弟部隊,而這麼做是爲了功勞。
這是大忌!
趙一雲這麼做可以被原諒,杜曉帆這麼做可以被原諒,誰這麼做都可以被原諒,獨獨他李牧不行!
因爲他是指揮員!
陳韜看不到他處置情況時一名指揮員的基本素質,因此失望!
沉住氣,不僅僅要求戰鬥中沉住氣,準確的決策,不僅僅要體現在指揮作戰的時候。你不可能不食人間煙火地往上爬,平常處事做得不好,就有可能被卡住,儘管你功績顯赫。
李牧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心裡那塊最大的石頭終於卸了下來。他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看輕了自己!
找來紙和筆,李牧開始認認真真地寫檢討書。與其說是檢討書,不如說是對自己過去半年的深刻總結,從外到內的深入地剖析了自己的思想變遷,找回了那個根本。
然而李牧並不知道,陳韜突然借這件事情發飆,是逼着他儘快地成長起來獨立起來,而不要總是想着背後還有獵頭,還有靠山。
他更不知道陳韜很快就要離開獵人突擊隊。
拿槍的手拿起筆來寫並不費勁,真心所致洋洋灑灑數千字,至深夜,李牧完成了他的個人檢討,渾身的力氣耗光,輕鬆了,直接倒在桌子上就呼呼大睡。
陳韜放輕腳步走進來,拿起那十幾張信紙,上面寫滿了字。他慢慢地看着,非常的認真,花了很長時間看完,默默放下轉身離開,不忘了讓哨兵給李牧取來一條毛毯,這山裡的夜晚是有些涼的。
信步下樓,在院子裡慢慢走着,這有不知名昆蟲鳥叫的夜晚,陳韜同樣在思索着獵人突擊隊的未來。
首長決心跟着部隊的發展走,自己帶出了一支讓同行刮目相看的部隊,引起了首長的注意。首長認爲你陳韜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爲部隊改革事業做出更重要的貢獻,因此一道命令下來,準備擔更重的擔子。
儘管他還不知道會把自己調到哪裡去。
獵人突擊隊呢?
可以預見的是,短期之內不會有很大的變化,但一定會有人來接替自己的位置。李牧在成爲軍官之前,他的身份只能限於突擊隊的實際指揮員,而無法擔任突擊隊隊長。
隊機關會完善起來,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都會健全起來。
之後呢,可能會長期留在東南,然後迎戰各個軍區各個軍種派過來的特種部隊,這是獵人突擊隊的首要任務。也有可能會被放到東北那邊駐訓,進行寒帶地域作戰訓練。總而言之,獵人突擊隊必須是一支全地形作戰部隊。
想到以後這一切就要和自己無關了,陳韜心中那股壯志未酬的不甘就會涌起來。他甚至想過請求留下,哪怕讓他一輩子就當個手底下只有幾個兵的獵頭。但革命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哪裡需要,你就要去往哪裡,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嚴明的紀律造就鋼鐵集體,每一名解放軍軍人都是這個大集體的一個小小的零部件,需要你怎麼運轉你就得怎樣運轉,因此才能確保這臺保家衛國的戰爭機器時刻處於準備開戰的狀態!
“誰也不可能經歷所有的熱鬧,要學會看,學會用腦子想。”陳韜喃喃自語權當自我開解。
樓那邊走過來一個人。
“首長。”
卻是第十三特戰旅的武偵連長李啾啾。
相互敬禮之後,陳韜說,“叫我陳參謀吧,別首長首長的。”
“陳參謀。”李啾啾笑道,“我是專程過來向你道歉的。”
“道歉?爲今天打架的事情?”陳韜微笑說。
李啾啾點點頭說,“不只是打架的事情。還有情況通報的事情。當時是我帶人看着匪首,是我的人告訴他們,人是我們抓的。我們不厚道在先。”
陳韜打量着這位娃娃臉連長,微微笑着說,“李牧可是揍了你一頓,當着你的兵,你就一點也不恨他?”
“言重了,談不上恨。陳參謀,這麼說吧。一開始我心裡是憋着一股氣的,你也知道,當着我的兵落了我的面子,這對我以後帶兵多少是有影響的。”李啾啾沉聲說,“不過後來冷靜下來,也就釋然了。沒什麼說的,技不如人,就這麼回事。我的人傷了兩個,你的突擊隊什麼事都沒有。說句實在的,要我心服口服那不可能,但我承認獵人突擊隊比我想象中的要厲害。”
陳韜呵呵地笑了笑,說,“看你的意思,是要把恩怨都放到演習場上來解決了。”
“陳參謀,也不是這麼說。我個人認爲,有那麼一點矛盾在,對抗起來更能發揮出最大的實力。對我的部隊來說,今天的事情,是一個很大的刺激。”李啾啾說。
“知恥而後勇,這個倒也算是一件好事。”陳韜認同點頭。
李啾啾重重點頭,慚愧地說道,“今天在場軍銜最高的是我,我沒有及時阻止,才發生了後面的羣架,責任在我。陳參謀,聽說你要調離李牧。恕我冒昧,這麼做,是不是太嚴厲了?”
“哦?我倒是有些驚訝。怎麼你還幫着他?”陳韜笑着眯起了眼睛。
無奈地笑了笑,李啾啾說,“雖然接觸時間很短,但之前我有從情報裡瞭解過他。說句心裡話,這個兵讓我很慚愧,他做了很多我想做卻做不到沒機會做的事情。而他僅僅是一名一期士官。我們旅長說,他頂五個連。”
“李唐義倒是不吝讚美之詞。”陳韜呵呵笑道,“這樣的話出自他的嘴,倒也是難得了。怎麼,你們旅長還想着挖我牆角?”
“如果你要調離李牧,我們旅長估計真的就會打申請,或者乾脆截下來。你和我們旅長是同學,他真做的出來。”李啾啾呵呵笑着說,這位陳參謀可比旅長好相處多了,一點架子都沒有。
陳韜淡淡地笑了笑,“他有那個膽,沒那個力。”
兩人就相視笑了起來,私下裡那點恩怨,也就在這笑聲中消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