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宜林靜默,就在陳立岩心中不穩,覺得他會推辭後,樑宜林開口道:“我也只能提一提,能不能成卻不敢肯定,你那裡也要找一些門路纔是。”
陳立岩心中激盪,感激不已,拱手道:“如此拜託樑兄了!”
樑宜林送走陳立巖,嘴角微挑。
七月,樑宜木和樑宜林收到任命,又向上面請了一個月的假,全家先回泉州祭祖,再往南而去,樑宜林帶了五爺爺五奶奶去湖南。
樑宜梅將他們送出城門,一連幾天,情緒都有些低落。
侯雲平就抽出時間陪她到京郊跑了一圈,回來的路上,樑宜梅窩在侯雲平的懷裡,低聲道:“謝謝你!”
侯雲平收緊手臂,“再等等,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裡了!”
樑宜梅點點頭,之後的日子,她打起精神遊走在各個世家之間,倒見過彭影幾次,知道曹可媛這段時間喜歡上了佛學,打算搬到慈心庵山下住,樑宜梅挑挑眉,只淡淡地說了幾句祝福的話。
曹可媛想插手樑家的生意,樑宜梅是從二哥那裡知道的,她和二哥一樣,認爲以後還是少來往纔好。
彭影無奈的看着樑宜梅的身影,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侯家位高權重,兩人的距離已經不是一星半點了。
十月,朝臣上書皇上子嗣單薄,要求納妃,第二日,寇家上書請求新皇選妃,皇后也勸說皇上。
皇上以勞民傷財拒絕了,皇后卻宣幾家待字閨中的女兒進宮解悶。
十一月,後宮增加了兩位才人。
十二月初八,長平侯在朝堂上獻出虎符,將北軍兵權交回,並長平侯府北地的十萬軍戶也交由朝堂統領,朝堂譁然!
皇上固辭!
隔三日,長平侯再次上書。
皇上又辭!
樑宜梅給侯雲平穿上一品朝服。一時忍不住就笑出聲來。
侯雲平低頭看妻子笑得眉眼彎彎的,就好笑道:“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你說史書上會怎麼說你和皇上?明明就商量好的,一個交,一個收。非要搞得這麼複雜!”
侯雲平颳着她的鼻子道:“這就是政治!”
樑宜梅何嘗不知,只是還是不屑的撇撇嘴。只是想到史官寫的,樑宜梅還是忍不住的笑出眼淚來,最後也不能給侯雲平更衣了,就滾到牀上。
侯雲平本來不覺得好笑的,被她這樣一鬧,也覺得好笑。
他自己穿好衣服。道:“今天就行了,只是早朝可能會晚些,你們不用等我了,你們先去白雲寺,等我下朝了,就去接你們。”
太夫人今天要去白雲寺還願,四個孩子吵着要去,正好。謨哥兒還沒有得過白雲寺的記名符,太夫人就叫上樑宜梅一起。
侯雲平簡單用了一些東西,他是騎馬去的。所以出門得比較晚。
只是他剛要騎上馬,就扭頭朝一個暗影看過去。
十二月的京城,天黑的快,亮的卻晚,這時候周圍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護衛看見侯爺這樣,就呈拱衛之勢,侯雲平冷哼一聲,“既然來了,爲什麼不現身?”
暗影裡走出三人,爲首一個朝侯雲平拱手行禮。“侯將軍!”
侯雲平眼睛微縮,“魏副將無旨私自入京,罪同謀反,看來你是不打算活着出去了!”
魏副將背後冒出冷汗,只是主子的囑託他不敢不從,“侯將軍還要將兵權上交嗎?”
侯雲平平淡的看着他。
魏副將只好硬着頭皮道:“侯將軍就是要將兵權上交。也不用將那十萬軍戶也交給朝廷吧?朝廷剋扣糧餉是常有的事,這樣致北地十萬軍戶於何地?”
侯雲平不再看他,一躍上馬,淡淡的道:“巳正之前,回去告訴你家主子,下次再來,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說完打馬離開。
魏副將眼神複雜的看着他離開。
身邊一人見侯雲平走了沒影了,才擦了一下腦門,“魏副將,咱們怎麼辦?將軍不是說,要是勸服不了,就,就動手嗎?”
魏副將瞪了他一眼,“動手?先不說他身邊有這麼多人,暗地裡還有暗衛,就是他的身手,我們也討不到好去!”
“那將軍咱們還”
怎麼還下這個令?自然是爲了他們死在京城,他們雖傷不到長平侯,卻向朝廷表示了他們反對長平侯決定的意思。
魏副將眼裡閃過陰霾。
“我們必須在巳正之前離開京城。”
“爲什麼?”左首的人問道。
“笨,剛纔侯將軍不是說了嗎?”右首的人有些驚慌的一邊回答,一邊問魏副將,“我們回去要怎麼和將軍交代?”
“放心吧,我已經想好了法子,現在先離開京城再說。”
這一次皇上沒有再推辭,接受了侯雲平的虎符和軍戶書,侯雲平適時的提出了“告老還鄉”,侯雲平給出的理由很充分,太夫人年紀大了,想念故土,想回鄉養老,作爲唯一的兒子,他自然要在身邊盡孝,更何況,現在朝中人才濟濟,皇上鴻鵠皓志,他這個老臣只會用兵打仗,以治國上實在是一竅不通。
雖如此,皇上還是沒答應,跪在下面的侯雲平想起今早妻子笑得滾在牀上,此時也不由好笑,看來他又要再上書,表示決心了!
輔國公府這時也跳出來要上交兵權和西南的八萬軍戶,這次皇上則不是溫言的推辭,而是幾乎有些大發雷霆了。
大致意思是,新皇登基,正是需要扶持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重臣卻離朕而去,難道是對他不滿嗎?他答應長平侯是因爲太夫人的確年來,早就表達了這個意思,輔國公府和長平侯府不一樣,應當好好盡職盡忠纔是
一番話說得那些顫顫巍巍的老臣熱淚盈眶,本來以爲新皇要卸磨殺驢而心寒的臣子也紛紛內疚不已。
侯雲平和大表哥輔國公對視一眼,他們這樣的知情人都要覺得愧疚了。
侯雲平去接了樑宜梅。被樑宜梅纏着將朝堂上的事說給她聽,樑宜梅聽完後佩服不已,“難怪皇上能當皇上,從小在皇宮裡面長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樣!”說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侯雲平。道:“也沒見你們長得比我們多什麼啊?難道是心比我們的多了一竅?不然怎麼這麼多的花花腸子?”新皇即位,位置還沒有坐穩,此時收了長平侯府的兵權可以立威,留下輔國公府的兵權除了安撫朝中那些大臣的心外,最要緊的還是其他武將的心!
侯雲平眉眼微挑,沒有接她的話,問起她們今天白雲寺的收穫。
樑宜梅抱着謨哥兒。摸着他的腦袋道:“慧緣給謨哥兒留下了個護身符,今天在白雲寺還遇到了鎮國公府的太老夫人”
太夫人聽說皇上接了兵權,悵惘的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卻興高采烈地讓樑宜梅開始收拾東西。
樑宜梅想到過年時的各種應酬,就屁顛屁顛跑去庫房裝箱籠。
侯雲平哭笑不得,攔了她道:“就是再快,我們也得過完年再走啊,今年過年。宮裡的賞賜一定不少,我們還得進宮謝恩呢。”
樑宜梅頓時泄氣。
太夫人笑呵呵的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們先收着,等一過完年我們就走。”
等到春天來臨,大地回暖的時候,侯家一家才啓程回太原。
諝哥兒幾個已經開始學騎馬了,只是樑宜梅還是不允許他們單獨騎馬,侯雲平就叫來幾個護衛,自己親自帶了諶哥兒,讓護衛帶了三胞胎騎馬前進。
三胞胎雖然也經常被帶着騎馬,但都是在馬場裡,在外面的倒是不曾有過。加上正是春天,路邊到處是星星點點的小花,三胞胎看着滿心歡喜,一路叫快些,諶哥兒也很高興,拉了父親要和他們比試。
太夫人撩開簾子。見他們跑到了前面,就囑咐道:“可不能跑得太狠了,小心晚上大腿疼!”
幾個孩子聽到了也當沒聽到。
樑宜梅知道光說孩子是不會長記性的,所以也沒有阻止,等到他們疼了,自然不敢了。
只是等到晚上,看着三個孩子的大腿內側紅腫起來,樑宜梅還是心一痛,氣得要打他們屁股,看見他們這委屈的模樣又下不去手。
諶哥兒捧着一個大蘋果,好奇的看着三個哥哥光着屁股讓孃親給他們擦藥,問道:“哥哥怎麼了?”
“哥哥們不聽話,非要騎馬,把大腿磨鍾了!所以很疼,娘要給他們擦藥。”樑宜梅趁機教育道:“所以以後諶哥兒要聽話知道嗎?”
諶哥兒卻疑惑道:“爲什麼騎馬會疼?諶哥兒騎馬就不疼,還很好玩呢,我明天還要騎馬!”
三胞胎頓時擡起頭來,目光炯炯的看着諶哥兒,諶哥兒嚇了一跳,手中的蘋果差點拿不穩。
謹哥兒則委屈的直接喊道:“我也要爹爹帶我,爹爹帶着不疼!”
樑宜梅頓時頭疼起來,剛纔的教育全白費了,侯雲平正好拿了一盒白藥進來。
樑宜梅將手中的藥膏塞到他手裡,“你兒子們明天還要騎馬,你自己和他們說吧!”
侯雲平笑呵呵的和四個孩子湊在一起,等樑宜梅打水回來的時候,四個孩子都很聽話的趴在了牀上,樑宜梅還能看見他們眼中閃過的興奮,頓時大感不妙,立馬質問侯雲平,“你是不是答應了他們什麼?”
侯雲平迷惑,“答應了什麼?”
樑宜梅一臉不相信的看着侯雲平,“你要不許諾他們什麼,他們能這麼聽話?”
侯雲平低聲笑了兩聲,上前半抱住樑宜梅道:“真沒有什麼,只是答應他們回到太原帶他們去騎馬,順便到山上去看看。”
“真的?”
侯雲平點點頭。
樑宜梅信了,兩人對孩子的教育方式是統一的,當着孩子的面,侯雲平是不可能說謊的,不然以後孩子有樣學樣怎麼辦?
只是樑宜梅忘了一點,侯雲平不會說謊,卻可以避重就輕,幾個孩子連大人的話都還聽不太懂,又怎麼會知道這些呢?只知道母親聽父親說帶他們上山玩之後並沒有反對,一個個雙眼發亮。
侯雲平回頭衝兒子們眨眨眼!
回到太原,侯家本家和當地的知府縣令都出來迎接。
侯雲平去和幾位大人見面,太夫人和樑宜梅等人則被安排在族長的後院,太夫人並不想在這裡多呆,只是以後侯家要在這裡生活,還是要和當地的官府打好關係的。
樑宜梅見太夫人面色疲憊,就送她回去休息,將謨哥兒留在她身邊,自己帶了四個孩子出去見人。
中途,四個孩子被叫出去和侯雲平一起見了太原的衆多官員。
侯雲平即使辭官回家了,他的身份擺在那裡,那些官員並不敢多做糾纏,只略作一下就走了,倒是便宜了四個孩子,出去轉一圈,滿載而歸!
剩下就是侯家家族裡面的事了,得知侯雲平在外買了一整座山,以後就在山莊裡住,心中雖不喜,但也沒說什麼,從老侯爺起,長平侯府和侯家本家的關係就遠了,這個侄子也不是這麼好拿捏的,他只是交代以後要常回本家看看。
侯雲平回到後院,樑宜梅還在應付着族中來的女眷們,他就去看太夫人。
因爲不着急,侯雲平並不急着趕路,一路上游玩一般的過來,所以太夫人也不見得多累,只是今天吵鬧了些,太夫人還是有些精神不濟的。
侯雲平進來就看見太夫人臥在榻上,謨哥兒乖巧的躺在她的臂彎間。
見到兒子進來,太夫人就小心的起身,問道:“那些人都打發了?”
“梅子還在見客,晚上兒子還要陪族裡的準備喝幾盅。我們明天就上山,娘再忍忍!”
“族長提了我們家的田地沒有?他們是還回來給我們種,還是繼續租種?”
侯雲平嘆了一口氣,“娘,我的意思是以後就要生活在一起,我想拿出一部分給族裡作爲祭田,再拿出一部分接濟族裡家境不好的人家。”
“你的心是好的,只是升米恩,鬥米仇,只怕他們的心太大,而且你這樣明着接濟那幾家,豈知不是在給他們惹禍?人向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見兒子不說話,太夫人就嘆一口氣道:“你以爲娘是爲當年的事生氣?世間之人大多如此,娘要是還鑽牛角尖,這些年就不會讓你一直幫襯着本家了,只是你祖母當年的事讓娘明白了,什麼事還是放在明面上說的好,讓他們受多了恩情,反而會認爲是理所應當的了,你要是不信,就去問你媳婦,這樣的事她應該感觸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