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面被指控是假的,太子粟遠凌瞬間就要暴怒。明啓帝伸出手,在他的手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太子這才壓下心頭的火氣,看死人一般的看着高玲瓏。
“這些話,又是誰告訴你的。”明啓帝向後面一靠,越發顯得整個人都輕鬆愜意起來。這樣的狀態不僅讓太子覺得放鬆,就連大殿裡的衆人都跟着輕鬆了起來。
“從我在密室中和那個男子行了周公之禮,我就打算以後嫁給他。可他告訴我,他是個不得自由之人,讓我離開。之後,我就沒有了知覺,再醒來,已經在天龍寺的後山。我把後山翻遍了,一天重複一天,想要找到他。可是什麼也沒有找到。直到我發現自己可能有了身孕,我怎麼也要找到孩子的父親才行。於是,我就賴在後山不離開,我不信,他能讓我一個人在那裡過夜。半夜,我果然又出現在了密室,他給了我這個……”說着,她從懷裡取出一枚玉佩。
當他將玉佩舉起的時候,一些老臣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一枚九龍佩,是歷代儲君所持有的玉佩。而在粟遠凌這裡,卻是沒有的。
這個玉佩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太子,包括幾位皇子,同時看向坐在上面的明啓帝。
明啓帝微微一笑,“這個玉佩,好些年沒看見過了。別說太子沒有,就是朕當年也沒有佩戴過。朕的長兄,被廢的端慧太子,他是這個玉佩最後的持有者。在這之後,就不知所蹤。”他示意福順將玉佩接過來,然後摩挲着把玩,然後對恆親王道,“沒錯!是這個。小時候,二哥和大哥掙過這個玉佩,朕當時還小,就在角落裡看着。兩人爭執之下,玉佩掉了下來,就掉在朕的腳跟前,朕當時撿起來,才發現,這個角上被磕掉一點皮。”說着,他指給恆親王看,“這個,除了當時在場的幾個皇兄和我,就沒人知道了。你們當時還沒出生,哪裡見過。”說着,他把玉佩遞給恆親王,對僅剩的三個弟弟道,“你們也見識見識。”
恆親王就有些心驚膽戰,上面的哥哥們都不在了,死的都異常慘烈。都說是相互殘殺死的,可只有他們這些皇子知道,他們八成都是被先皇殺的。豫親王和果親王將玉佩拿到手裡,都有些顫抖。他們真是害怕啊!害怕當年那些如狼似虎的哥哥們回來。相比起來,皇上這個哥哥,其實對他們真的不差。
果親王年歲最小,只比皇長子誠親王大兩歲,他看了後又遞回去,“皇兄,這東西咬手。還是您收好吧。”
明啓帝看了三人的臉色,就知道他們怕什麼。要說是先太子餘黨,還是有些牽強了的。畢竟,很多事情,只有他心裡有數,並不適合這幾個弟弟知道。他微微一笑,看向高玲瓏,“東西是真的,也是皇家之物。你接着往下說。”
“他告訴我,他只是被偷出來的質子,跟着他,也只有被圈養的份。而我一個良國公家的嫡出小姐,若突然失蹤,肯定會引人注意的。勸我回去,回去生下孩子。又擔心我和孩子被滅口,就讓我想法進入沈家。一是藉助沈家的勢力。二是躲避太子。輔國公府,還沒有誰敢撒野,我和孩子就不擔心囚禁孩子父親的人對我們動手。而沈家跟太子更親近,即便哪一天太子聽到了什麼風聲,要斬草除根,他也不會想到,我們就在沈家,他的岳家。如此,才能護着孩子安然長大。我要殺了蘇清河那個女人,也是一樣。這個位置對於我來說太重要。“
沈懷孝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聽着女人在這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那個質子既然不得自由,他是怎麼知道她在外面,怎麼讓她進的密室。怎麼毫不保留的對她說出秘密,還能安然的放她離開。如果說,當時是守衛鬆懈才讓她有機會離開,那麼這幾年過去了,人家是白癡嗎,竟然還能讓她好好的活着,活到站在這裡訴說着所謂的‘秘密’。
這些漏洞顯而易見,就是孩子也會有這樣的疑問。更何況坐在大殿裡這些人精子了。他們只不過都在從中擯棄掉假的,尋找有用的罷了。
而幕後之人似乎也是刻意如此,沒打算讓人相信,只要留着一個對太子不利的種子,等到有必要相信他是真的的時候,這個故事自然就會是真的。
高玲瓏似乎也不在乎別人是不是懷疑,繼續道,“……可是怎麼進入沈家呢。我終於找到了機會。在天龍寺,我碰上了前來祈福的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沒想到太子妃對我說過的‘癡情蠱’格外感興趣。我就以這個爲條件,讓她想方設法讓我進沈家。剩下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這就是全部。”
高玲瓏說完,對着沈懷玉嘲諷的笑笑。
沈懷玉跪下,“當時,兒臣是有一些動心,但是,回來後就覺察到不妥。一切來得這麼巧合。我更懷疑有人要借兒臣的手謀害太子。將這事告訴了祖父。祖父這才答應高氏進門,想看看她背後的人是誰。”
輔國公站起身來,“確實如此,陛下。只是臣能力有限,一直沒查出幕後黑手。還讓他們如今如此誣陷太子。都是臣的罪過!當時若是及時告知陛下,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臣有愧與陛下,有愧與太子啊!”
沈懷孝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如今不是太子妃的問題。而是太子的問題。假太子的事,鬧的人盡皆知。今天不管審出什麼結果,都挽回不了太子地位搖搖欲墜的事實。因爲它從根本上動搖了太子的根基。
那枚玉佩是真的!就證明幕後之人跟皇宮,跟皇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此一個跟皇家淵源頗深的人,在二十多年前,皇宮大亂的時候換走孩子,有沒有這種可能。
雖然可能性很小,微乎其微。但不能說根本做不到。
其實,不論是真是假,有了這個疑團在,太子基本算是完了。太子都完了,拼命保太子妃又有什麼意思呢。
但太子這時候還不能完蛋!不是因爲太子妃是他姐姐,也不是因爲沈家跟太子綁在一起。
而是安郡王還在涼州。安郡王還只是一個郡王!
太子下臺,大千歲佔着長,榮親王佔着嫡。安郡王兩頭不佔,爵位還低了一層。根本沒有一爭的實力。所以,留着一個搖搖欲墜的太子,比直接拉他下來,對安郡王更有利。只要這個靶子在,安郡王才能從容的回京,從容的佈局。
所以,太子不能倒!至少,他現在不能倒。
更何況,皇上似乎也不想要太子就這麼倒下去。如果現在讓太子倒了,人們更會肯定,太子果然是假的。一個假太子佔了二十多年儲君之位,這不是鬧笑話嗎。皇上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皇家鬧不起這樣的笑話。
如今,需要有個人按照皇上的心意來保住太子,最起碼得暫時清洗掉假太子的污水。
沈懷孝沉吟了一瞬,就站了出來,“陛下,臣有話說。”
明啓帝看了一眼沈懷孝,眼裡就有了笑意,“哦!也是爲你姐姐開脫嗎。”
沈懷孝搖搖頭,“臣有些疑問,實在想不通,想要問問這位高姑娘。”
明啓帝點點頭,“那就問吧。”
高玲瓏看向沈懷孝的眼神有些複雜,她擡着頭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期待什麼。
沈懷孝卻兀自說道,,“高姑娘的話,真真假假,模模糊糊。大家都是聰明人,之所以不問你,就是知道問也問不出來。你的貼身嬤嬤帶着你的女兒慧姐兒,去了哪說實話,我的人跟着她,但是跟丟了。我帶着的人,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幾次深入敵營的斥候,他們的本事,毋庸置疑。就是一隊這樣的人,跟着手無寸鐵的女人和孩子,在這天子腳下的京城,竟然跟丟了。你說奇怪不奇怪。那麼,我就要問,他們去了哪,投奔了誰,他們跟你是什麼關係。你的這番作爲,是不是受人指使。”
“這些你回答不了,那麼基本可以肯定,你背後有人!這個人是誰,我也不問。我知道你顧慮你女兒的安全,一句實話也不會說。”
“但是,既然肯定了有幕後黑手,是不是可以斷定,這就是一個陰謀呢。如果太子是假的!是被人調換的。那麼這個調換孩子的人,就是這隻黑手。可問題又來了……”
“既然二十多年前,他費盡心思,也要調換孩子。那麼這個假太子在位,對於他,不是更有利嗎。他爲什麼要揭露出來。完全可以拿着證據,私下找太子。藉着太子的手,纔好行事。這纔是上上之策。可爲什麼自己精心佈置的棋局,自己費心安排的棋子,卻要親手毀掉呢。這說不過去嘛。”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憑着一塊不知從哪偷盜出的玉佩,誣陷太子。哪怕咱們都知道太子是真的,但太子在民間的名聲也毀了。動了太子,動了儲君,之後呢。會在朝堂引發一系列不可預知的後果。朝堂大亂,人心不穩,這纔是他想要的。”
“而有了這個契機!他是不是就想趁亂而起呢。”
沈懷孝說到這裡,鄭重的道,“陛下,臣以爲,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安定人心!不讓對方的奸計得逞!”
太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