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滿面都是笑意,但一雙眼睛卻透着威嚴。
大夫人這才一愣,趕緊行了禮,“給殿下請安。”
賴嬤嬤伸手扶住了大夫人。
蘇清河笑道,“大夫人不用多禮,裡面請。”
這是一處極爲寬敞的閣樓,一樓緊貼着水面,水裡的荷花甚至都探了進來。微風拂面,帶着點點清涼。
丫頭們上了茶,靜靜的退下去,蘇清河纔開口說話,“夫人剛到京城,可還都習慣嗎。”
大夫人欠欠身,“除了乾燥一些,倒還尚可。”
蘇清河笑了笑,“江南的人到京城,無不是如此。慢慢就習慣了。”
大夫人不好意思的道,“今兒來的突然,還望殿下不要見怪。”
“夫人這話太過客氣。我一個人在府裡也是寂寞的很,能有個人陪我說說話,那真是求之不得。”蘇清河不主動挑話題,就這麼跟她寒暄,她也想看看,萬家究竟想幹什麼。
“殿下勿怪,此次前來,一是爲了給公主問安,二就是爲了請罪。”大夫人的語氣頗爲忐忑,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蘇清河詫異的挑挑眉,“大夫人這話,是何意啊!最近我跟駙馬都挺忙的,也沒和什麼人起衝突啊。怎麼,大水衝了龍王廟麼。”
大夫人微微一頓才道,“聽聞昨兒有一位李姓的姑娘衝撞了殿下,不知是否可有此事。”
“原來叫做李……李……什麼的姑娘是萬家的家眷啊!”蘇清河一副想不起來叫什麼名字的樣子看向賴嬤嬤。
賴嬤嬤輕聲道,“李青蓮。”
“對!就是叫李青蓮。”蘇清河佩服的看向大夫人,“到底是書香世家,姑娘還真是文采斐然啊。”
大夫人一愣,心道這就有些意思了。這位公主連李青蓮的名字的都記不住,那顯然就是並沒有看在眼裡的意思。不管這位殿下是真的沒記住還是假的沒記住,傳遞出來的意思就是記不住名字,那就更談不上賞識了。也就沒有什麼衝撞的說法了。
“不過是寄養的一個親戚家的孩子罷了,過些日子找到親眷,我們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啊。”大夫人如此說了一句。
蘇清河瞭然的笑笑。就不再說話。
兩人喝喝茶,賞賞景,談談衣裳首飾和天氣。半個時辰之後,大夫人就告辭離開。蘇清河也沒有挽留用飯。
兩家的關係還沒親密到這個份上。
蘇清河吩咐賴嬤嬤。“你進宮一趟,把萬家大夫人主動拜訪宜園的事告訴母后。”
想必知道這個消息,母后就該宣萬家的人進宮了。畢竟萬家進了京城,親家的面子大面上還是得給的。
這也是一個信號
。要不然萬家在京城還真是不敢有任何動作。
兵馬司衙門。
沈懷孝看着前來拜訪的白坤,還真是有些不能適應,這位如今可是炙手可熱的國舅爺,承恩公。也是自己的妻舅。手裡更是握着巡防營。
“您有什麼事情,招呼我一聲就是,怎的親自過來了。”沈懷孝親自斟了茶遞了過去。
白坤剛要說話,就瞥見院子裡有修剪花草的花匠。要是沒看錯,剛纔進來的時候,院子裡是沒有這個人的,他眯了眯眼睛,隨意的道,“千秋節馬上就到了,我就來問問,看你們的壽禮準備的怎麼樣了。”
千秋節就是皇后的生辰。今年換了皇后,千秋節自然也就換了日子。
沈懷孝心裡一驚,他還真把這事給忘了。不過面上不動聲色,“說來慚愧,都是公主在準備,我還真沒有機會插手呢。”
他嘴裡答話,眼睛卻跟着白坤的視線看向了院子,見到院子中有人,眸色就不由的一冷。
沈大臉都快綠了!這是誰這麼大膽,把手伸到這裡來了。
不過,此時卻不是發飆的時候,否則,可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沈懷孝心知白坤是有要緊的話說,於是站起身來,“也快到晌午飯的時候了,要不咱們出去喝兩杯。”
“出去有什麼意思,我記得宜園可是有好酒的。”白坤哈哈直笑。
宜園的酒都是蘇清河蒸餾出來的高濃度的酒,都在五六十度。比起如今市面上三四十度的酒,那口感是截然不同。這在宜園宴客那天,凡是喝過的人就沒有不想的。可這酒除了宜園,別的地方也沒有。於是越發的被人傳的神乎其神。
沈懷孝點點頭,“那就回府,好酒管夠。”
兩人一路騎馬,並沒有交流。直到進了宜園,白坤才呼了一口氣,“現如今找個能放心說話的地方,都不大容易了。”
沈懷孝容色一正,“您說的是。咱們前面說話。”
一進內院,就見蘇清河急匆匆的迎了過來,“舅舅來了。”
白坤點點頭,“清河,找個地方,我有話要說。”
“好。”蘇清河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在前面帶路,一路進了蓬萊閣。
白坤見周圍一目瞭然,就放下心來。
蘇清河讓嬤嬤守在通往蓬萊閣的廊橋路口,不許任何人靠近。這才問道,“舅舅何事這般着急。”
說着,親自斟了茶給兩人遞過去。
沈懷孝也道,“如今很安全,您只管說。”
白坤盯着沈懷孝道,“聽說你跟陳士誠的關係很深。”
陳士誠!
蘇清河和沈懷孝對視一眼,兩人沒有想到遍尋不到的突破口被白坤找到了。
沈懷孝搖搖頭,“要真是那麼要好,當初就不會將他調離涼州。回到京城之後,更不會將他閒置至今。”
白坤見二人對陳士誠可能有問題的事,一點也不驚奇。言語間更是透漏出早就發現不妥當的事。心中稍安。“瑾瑜跟陳士誠自幼相識,可知道陳浩此人。”
“陳浩
!陳浩!”沈懷孝唸叨這個名字,擰着眉頭細想。這個人一定跟陳士誠有關,而且早年在陳士誠的身邊出現過,會是誰呢。他轉着拇指上的扳指,有些焦躁。擡頭看到滿眼的荷花,眼睛突然一亮,“想起來了,陳浩,是陳士誠的奶孃的兒子,是他的奶兄。不過,好像早已經死了!”
“死了!”白坤愕然的問道。
“那一年,我們是十三還是十四歲,我記不清了。也是一年的夏天,我,陳士誠還有裴慶生三人去城外玩,晌午天熱,我們三個就脫了衣裳下到野池子去游水,我們帶着的小廝在岸上看着衣服。我記得當時跟着我的就是沈大。可等到我們上岸後,只有沈大和裴慶生的小廝在,這個叫陳浩的小廝卻不知所蹤。沈大和裴慶生的小廝都說,是陳浩自己要去方便一下,讓他們替他看着。但是他始終沒回來。我們當時一直找到天黑,也沒見人影。陳士誠當時都急壞了。因爲他的奶嬤嬤已經去世了,就剩下陳浩這一根獨苗了。臨死前託付他千萬要將陳浩照看好。沒想到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找不到人了。都快急哭了樣子。又過了幾天,才被人發現淹死在野池子裡,聽說整個人都泡的面目全非了。大夏天的,這都是在所難免的,陳士誠和陳浩自幼在一起,想必是彼此熟識的,肯定不會認錯。他說是,就是了。我當時心裡還道,這小廝也忒不靠譜,竟然敢自己跑下水玩,一點不顧及主子。因爲那時候,屍身是沒有衣服的。自然認爲陳浩是下水才溺水而亡的。”
“不可能!”白坤搖頭,“陳浩還活着。應該跟陳士誠還有聯繫。”
沈懷孝搖頭,“不可能,那時候我們纔多大!你這不是懷疑陳士誠指使陳浩假死脫身嗎。可這不對!陳浩不過是一個下人!放了身契也不難,何苦要假死這般大費周章呢。而且,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有什麼機密之事,需要心腹假死去辦。”
白坤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往後一靠,“我只說我發現的事。”
“巡防營裡關押着一批特殊的犯人,這個你應該知道。”白坤看向沈懷孝,問道。
“是天龍寺的和尚。”沈懷孝道。
“沒錯,就是天龍寺的和尚。”白坤皺眉道,“包括天龍寺的主持無塵大師。”
“無塵大師!”沈懷孝的神色更加的凝重了起來,他催促道,“您繼續說。”
“那無塵大師身邊有個伺候他的小沙彌,名叫了凡……”白坤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懷孝打斷了,“您說那個小沙彌叫什麼名字。”
“了凡!”白坤又鄭重的重申一遍。
“了凡!了凡!”沈懷孝唸叨了兩遍,纔出言道,“這個名字我知道,他和輔國公夫人江氏身邊的紅兒,有接觸。”
白坤也不好問輔國公府的事,就接着道,“這個了凡的俗家名字叫做陳元,是陳浩收養的義子!”
了凡竟然是陳浩的義子!陳浩的年紀如今最多就二十五六歲,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十二三歲的義子呢。
“這些都是了凡招供的嗎。”沈懷孝問道。
“是!”白坤臉色又難看了兩分,“但如今卻無從證實了!”
“這是爲何。”沈懷孝追問道。
“就在了凡要招供的時候,莫名其妙突然間口吐白沫。我趕緊將身上帶着的百毒丹餵給了他,也只是給爭取了說幾個字的時間。”百毒丹是蘇清河給親近的人防身用的。連一般的毒,藥都能解,但還是沒能把人救下來。可見下藥有多狠!
“他都說了什麼。”沈懷孝追問道。
“陳浩……義父……陳少將軍……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