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河無奈的看了一眼大公主,到底沒有再說難聽的話,“你這裡大駙馬暫時估計不想待,而我出入大駙馬府也不方便,先讓瑾瑜將人帶走,有他安排,咱們兩廂便宜。”
大公主疑惑的看向沈懷孝,黃家和沈家可沒什麼交情,非要說交情的話,不知道仇敵算不算得上也是交情的一種。讓他就這麼帶走黃江生,她如何能放得下心。
蘇清河看出了她的顧慮,頓時毫不客氣的道,“你以爲我喜歡管你的閒事啊!若是不瑾瑜懇求,這種天氣我不在自己家待着,跑你這裡幹什麼。再說了,大駙馬對他可比對你信任多了。”
大公主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瞪了蘇清河一眼,“要是救不活他,我……”
“你!你待怎樣。”蘇清河恥笑一聲。擡擡手,讓人帶着黃江生出了門。
沈懷孝看着人被擡走,這才牽着蘇清河出了大公主府。
剛出門,就見沈大上前來,“主子,國公爺傳話來了,說可以將人安置在沈家別院裡。”
沈家別院在城外三裡的地方,倒是不遠。只是這樣的天氣,到底是不方便。可確實也沒有更合適的地方了。總不能帶着大駙馬回宜園或是輔國公府吧。
蘇清河閃進馬車,吩咐道,“那就走一趟吧,又能有多遠。”
沈懷孝點點頭,路上的事情,自有沈大安排。
坐在馬車了,沈懷孝斟了熱茶遞了過去,“我見你剛纔臉色難看,到底是怎麼了。”
蘇清河有些難以啓齒,含糊的道,“等到了地方,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沈懷孝覺得越發的可疑了起來。是什麼樣的病症讓他這樣難以啓齒。
輔國公府。
沈中璣坐臥不寧,看着外面的雨幕,心中焦急的難以言喻。這事,他能跟誰說呢。
父親沈鶴年麼,他如今恨不能從來沒有過自己這個兒子,怎會真的爲他考慮。
兒子沈懷忠麼,沈中璣搖搖頭。別的事還罷了,只這一件事,他自己心裡只怕穩不住。畢竟若是有嫡子的話,他這個庶子難免會多想啊。
何況,如今真的能認下這個兒子嗎。他心裡沒有絲毫的把握。也不知道皇上對這件事究竟是個怎樣的態度。
這孩子是個聰明的,瑾瑜也是聰明的。所以,他遇到危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向他的兄弟求助。而如今,他又能爲孩子做什麼呢。
雨打在窗棱上,噼噼啪啪。沈中璣站起身來,“來人,備馬車。”他要去看看,此時若是不去,他想,他會後悔一輩子。
沈家別院。
這裡最開始就是沈中璣瞞着家裡置辦下的地盤,裡面的人當然都是沈中璣的親信。一切安排的都十分妥當。
沈懷孝將黃江生安置在一個清淨的小院子裡,裡面除了黃江生自己的貼身隨從,其餘人都打發了。
蘇清河站在堂屋裡,吩咐下人擡熱水來,然後纔對沈懷孝道,“先去給他清洗一下,你……你看看他身上的傷……就明白了。”
沈懷孝深深的看了一眼蘇清河,才帶着黃江生的隨從進了裡面。
那隨從看着滿身是血的大駙馬,聲音都有些嗚咽。
“將你們主子身上的衣服去了,好清洗傷口。”沈懷孝見這人確實忠心,就交代他去做。不是他不能屈尊降貴伺候人,而是他做的不順手,手上重兩分,再傷着了人就不好了。
那隨從頓時猶豫了起來,艱難的道,“那還是請……請您移駕……在外面等。小的自己來就好。”
這就是明顯不想讓他看黃江生身上的傷了。
沈懷孝面色一變,再不猶豫,親自上前,就要動手,那隨從趕忙攔住,“二爺,求你給主子留點臉面。”
沈懷孝冷笑一聲,“知道你們主子爲什麼讓你叫我二爺嗎。”
那隨從搖搖頭,確實不知。
沈懷孝卻道,“因爲他可能是我的親兄長!要不然,我爲什麼費心費力的去救他,他又爲什麼會肯定我不會對他見死不救。在我面前,有什麼好遮掩的。”
那隨從愣愣的,主子不是相爺的孫子麼,怎麼成了輔國公家的公子了。他相信這話,沈懷孝是不會瞎說的。再想想相爺對自家主子的態度和作爲,他不由的又信了幾分。身子也就挪開了。
沈懷孝這才上前,將黃江生的衣服一件一件去掉。
身上除了鞭痕,還有掐痕,以及牙齒的齒印。沈懷孝手一頓,頓時就明白了什麼。
他看着那隨從的眼神好似要吃人。那隨從撲通往下一跪,不住的磕頭,一句話也不說。
沈懷孝閉了閉眼睛,才接着褪黃江生的其他衣服。他是男人,雖然沒去過亂七八糟的地方,但這些齷齪的骯髒事,他知道的一點也不少。現在他才知道,爲什麼蘇清河的面色會那般尷尬。
當看到下身已經有些潰爛,沈懷孝終於住了手,他看了那隨從一眼,“這裡就交給你,先清理乾淨。一會,我就送藥進來。放心,這裡除了我,沒人會進來。你安心吧。”
那隨從嗚咽的磕了頭,目送沈懷孝離開。
蘇清河看到沈懷孝出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知道了。
“江氏該死!”沈懷孝咬牙切齒的道。
再不喜歡沈家,他的血脈裡也流淌着沈家的血。沈家的子孫怎能受這樣的屈辱。若不是江氏,何至於此。
蘇清河點點頭,她在考慮的是,或許江氏是對付黃斌的一把利器。當江氏知道自己的兒子被如此對待之後,會如何的瘋狂報復,她有些拭目以待。
開了藥方,讓沈大親自去抓藥煎藥。蘇清河陪着沈懷孝默默的等着,等着大駙馬好轉,或者,是等着這場雨快點過去。
沈中璣冒着風雨前來,這讓沈懷孝吃了一驚,”父親,您怎麼來了。“
“放心不下。”沈中璣平淡的回了一句,然後才朝蘇清河見禮,“多謝殿下援手。”
蘇清河對沈中璣的印象算不上壞,至少,他對自己的孩子,都很盡心。於是也客氣的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國公爺不用客氣。”
沈中璣點點頭,這位公主即便沒有顯赫的身份,也是一位難得賢妻良母。他轉過頭,問沈懷孝,“他……怎麼樣了。”
沈懷孝抿了抿嘴脣,有些不忍回答,半晌才低聲道,“父親親自去看看吧。”
沈中璣有了不好的預感,雙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是不是不好了……”
沈懷孝搖搖頭,“您進去看看就明白了。”
沈中璣越發的狐疑,緊跟着沈懷孝進了內室。
那隨從正在一點一點給黃江生處理身上的傷口,猛地見沈懷孝領了外人進來,就趕緊起身,擋在黃江生身前。等見到這人是誰之後,一下子就頓住了。
這京城還有誰不認識輔國公的。看來,沈駙馬的話也未必就是騙自己的。要不然堂堂一個國公爺,還不至於這般屈尊降貴啊!
沈中璣慢慢的走近,那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簾。尤其是此刻黃江生是趴着的,那隨從可能正給他處理背後的傷口,臀部的傷就越發的明顯了。
沈中璣頓時就什麼都明白了,他眼前一黑,幾乎就要昏過去。
這是他的兒子,是他的嫡子!卻受到了這樣的羞辱!
這是在羞辱他沈中璣,也是在羞辱輔國公府。
黃家!咱們誓不兩立。
他揮揮手,示意沈懷孝和那隨從都出去。自己的兒子,變成什麼樣他這個父親都得接着。這是他作爲一個父親的職責。
沈懷孝點點頭,帶着那隨從退了出去。
內室裡,沈中璣拿出帕子,一點一點的給兒子清理傷口,然後細心的塗藥。他的雙手忍不住顫抖,眼淚滴滴答答的落在黃江生的身上。說到底,都是他這個父親無能。否則,哪裡就至於到了這一步。
黃江生身上火燒火燎的疼,他咬着牙,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些。眼睛微微張開,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他想,他一定是被人救了。
會是沈懷孝嗎。
除了他,應該沒有別人了!他微微放下一點心。
他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身上的傷口疼的厲害,上藥的人一定不是個熟手。他目光移動了一下,果然不是他的隨從,而是……輔國公。
輔國公年紀並不算大!四十多歲的人,兩鬢卻已經斑白了。這倒使他整個人帶着儒雅的滄桑。
“別動!”輔國公感受到了打量的視線,“別動,萬事有父親爲你做主。”
語氣裡沒有嫌棄,沒有厭惡,只有自責與疼惜。這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情感。讓他一時有些怔愣。
父親!
這個稱呼實在太過陌生了!
他將視線再次落在沈中璣身上,確認他是真誠的。鼻子不由的一酸,既然在乎他這個兒子,爲什麼還將他送到了虎狼窩裡去。他這樣想着,也不由的出聲問道,“爲什麼。”
沈中璣手一頓,淡然的道,“因爲你的母親,是黃家安□□沈家的細作。而這些,卻是經過我的父親的許可的!”
黃江生何等的聰明,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他不由的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裡有太多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