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暢音閣是誰家的本錢嗎。”蘇清河嚥下嘴裡的果子,問道。
“早些年不知道,不過聽說,爲了那個白玉公子,大駙馬將整個暢音閣盤了下來。打那之後,白玉公子就再沒又登過臺。”沈懷孝小聲道。他一邊看着外面,一個注意睡着的兩個孩子。這邊手也沒閒着,給蘇清河剝松子吃。
蘇清河自己吃一個,喂沈懷孝一個,瞭然的點點頭,“看大公主的樣子,不會是要砸場子的吧。”
“聽說大公主一直在蒐羅長得與白玉公子相像的男子入公主府,只怕是爲了這小白玉而來。”沈懷孝瞥了大公主一眼道。
“這是成心跟大駙馬叫板呢。”蘇清河無奈的道。你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我偏偏要這麼作踐。養在府裡當個樂子瞧。也不知道這樣的做法到底是傷了誰。
“如今這位白玉公子身在何處。”蘇清河追問道。
“據說是被大駙馬金屋藏嬌了。好幾年都沒有露面了。”沈懷孝給她續上茶水,把她面前的瓜子盤子默默的拿開,上火就不要吃這些。
蘇清河像是沒發現他的小動作一般,低聲道,“這也不對啊!要是大駙馬跟那個白玉真的……大公主懷過的孩子從何而來。大公主雖然養着那些戲子,但也不過是跟駙馬較勁,還不至於自甘輕賤,跟個戲子有了什麼瓜葛。”
沈懷孝哽了一下,這些污糟事,他都不想叫她髒了耳朵。只能道,“哪有不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的道理。即便在外面養一個這樣的戲子,還能耽擱了家裡不成。”
蘇清河的嘴一下子就張開了,半天都沒有合上。
讓沈懷孝都不由的尷尬了起來。
這麼聽着,大公主也是夠可憐的。人家都是跟女人爭丈夫,她倒好,得跟男人爭。你能讓人看着他不跟女子接觸,你還能看着他不跟男子接觸不成。
外面的絲竹聲,暫時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沈懷孝暗暗鬆了一口氣。得虧沒再問下去。再說下去,他自己都要犯惡心了。
蘇清河還是第一次看這個年代的戲曲。從扮相上看,大同小異,都差不多。可要是想從那一張張被□□塗得看不出長相的臉上瞧出美醜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讓她看,全都是千人一面,哪裡能看出誰俊誰醜。
曲子哀婉纏綿,嗓音也圓潤飽滿,隨着一聲聲叫好之聲,戲臺上,噼裡啪啦的都是金銀裸子,珠寶首飾的落地之聲。
蘇清河這才反應過來,聽戲是要給打賞了。
扔在戲臺上的都是一樓的人,二樓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能那般粗俗。不一會,就有個小廝前來,端着個盤子,滿嘴的吉祥話。該怎麼打賞,打賞多少,蘇清河完全沒有概念。怕多給了,讓人生出許多聯想來。又怕少給了,顯得吝嗇。身份在這裡放着呢,可不能丟人。
還好沈懷孝是個中老手,就連沈大也是個有譜的。根本不用人吩咐,就處理的妥妥的。
“給了多少。”蘇清河問道。
“八兩金子。”沈懷孝解釋道,“恆親王打賞了十兩,咱們是晚輩,不好多了。”
這就是八十兩銀子。都夠小戶人家吃用幾年的。
這場戲也忒貴。
看蘇清河一臉肉疼,沈懷孝就覺得是她前兩年帶着孩子過了苦日子的緣故。
這邊兩人說話,外面就傳來一陣吸氣之聲,蘇清河轉頭一看,大公主那邊打賞了一整塊的白玉。
我的個親大姐啊!你不心疼啊。這得值多少銀子,把那個小白玉買下來都夠了。
果然,就聽跟着大公主的太監喊道,“白玉一塊,還請小白玉上來一敘。”
蘇清河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出價高的,還能得明星親自相陪不成。
沈懷孝解釋道,“沒錯!看來好戲來了。”
蘇清河看着對面,恆親王隔壁的簾子拉開,欄杆處站着一個一身紅袍的年輕人。
這是個男人!很漂亮的男人。膚白貌美,脣紅齒白。
蘇清河不由讚道,“什麼纔是真正的‘貌若好女’,瞧瞧人家,就知道自己應當是名不副實的。”
沈懷孝酸道,“娘裡娘起的,哪裡好了。”
蘇清河不由露出了幾分笑意,看着沈懷孝羞羞臉。
對面的正是大駙馬,他感覺到了蘇清河的視線,也感覺到了那一瞬間的驚豔。但也只是欣賞的驚豔。就像是看到了一副好畫,一個好景。看過就罷了。
剛纔,他在簾子後面都瞧見了。這位四公主和駙馬的感情很好。沈懷孝一直在給四公主剝堅果皮,四公主時不時的將吃的喝的喂到沈懷孝的嘴裡。兩人配合默契,身邊的下人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就知道人家在家就是這麼過日子的。
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妻子,眼裡閃過一絲複雜,也有些疲憊。
大公主挑釁的看着大駙馬,“怎麼,價錢不夠麼。”
大駙馬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平靜的道,“今晚,小白玉已經被人包了,大公主晚到一步。”
“哦!”大公主站在自己包廂的圍欄邊上,笑着問道,“今晚不知道哪位和我爭。”
二樓整個是圍起來的圓,想要看見對方,並不難。二公主的話,讓雅間裡從欄杆處露出不少腦袋,可能就是想看看,還有誰比大公主的勢力大。
沈大也探頭看了看,“大千歲的包間也是有人的。”
誠親王!
包間有人,但未必就是誠親王本人來了。
蘇清河點了點頭,示意沈大繼續說。
“都是些宗室!除了殿下您,還有大公主,恆親王,豫親王,剩下的大多數都是宗室。”
那就是隻要自己不搶,沒人敢跟大公主較勁。
她突然心裡一動,吩咐沈大,“將從家裡帶出來的蛋糕,裝上幾盤子,分別給恆親王,豫親王和大公主送去。再特意去大千歲的包間,就說,我就不過去請安了。問大哥安好。”
沈大知道,這是叫他去看看誠親王的包廂了坐的到底是誰。
不一時,就見豫親王在側方朝蘇清河招招手,蘇清河也欠欠身算作回禮。剛開始確實沒有注意到這位十叔。
大公主也知道了蘇清河的意思,肯定不會出來給她攪局的。
等沈大帶着幾碟子回禮回來的時候,蘇清河問道,“看到了嗎。”
“回殿下,不是誠親王,是一位公子。小的看着面生。”沈大道,“不過長得極好。”
敢用誠親王的包間,除了誠親王之外,恐怕只有黃家人了。
“黃家的幾位年輕公子,你都認識嗎。”蘇清河問道。
“這個自然,跟着主子再外面,最要緊的就是認人了。”沈大肯定的道,“這人絕不是黃家的人。”
“包廂裡只有一個人麼。”蘇清河問。
“小的不確定,因爲中間隔着屏風,但從呼吸聲判斷,屋裡至少有四個人的呼吸之聲。有一個奴僕是守門的,是個練家子,手上的功夫,只怕還在小的之上。另外三人,小的只瞧見一個,另兩個倒是屏住了呼吸,這個小的絕不會聽錯。”沈大道。
這怎麼鬧得跟秘密接頭似得。越是喧鬧的地方,越是安全。才越是能談一些見不得人的事。而且,這戲園子來往人員複雜,真出了事,也不容易暴露。
蘇清河覺得有貓膩。
沈懷孝吩咐沈大,“給咱們的人傳信,不要想着盯人,只要看清對方的容貌就好。既然有練家子,就別靠的太近,免得打草驚蛇。”
沈大應了一聲,就要出去。
蘇清河叫住他,“有人問,就說給兩個孩子買吃的去了。”
外面這麼吵,兩孩子睡的都不踏實。這會子在榻上翻來滾去,肯定是想起身了。
沈大趕緊應下。轉身出去了。
外面大公主和大駙馬兩個互不相讓,大駙馬道,“總得讓小白玉將這場戲唱完吧。”
大公主冷笑一聲,“好!看唱完了你還能說什麼。”
“大公主要是爲了氣大駙馬,這般爭執已經很丟臉了。何以對小白玉這般執着。”蘇清河看着沈懷孝,問道。
“我會讓人查查小白玉的身份。既然恆親王特意引了咱們來,必然是有原因的。只是如今還看不明白罷了。”沈懷孝看着大公主,“或許,她可能知道些什麼。”
“但是她會說嗎。”蘇清河皺眉道,“越看她的樣子就越不像是捉姦,不像是要整治情敵,倒像是跟駙馬有仇。捏住了小白玉就能報復大駙馬不成。”
“大公主買過許多肖似白玉公子的戲子,也沒見大駙馬這般在意過。”沈懷孝呵呵一笑。“確實有些意思。”
“有時候,瞭解自己最多的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恰恰就是自己的枕邊人。這兩人到底是夫妻,大公主對大駙馬的瞭解,肯定也是最多的。”沈懷孝眯着眼睛看向大公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懷孝點點頭,“大駙馬唯一被世人所知的,就是白玉公子和暢音閣。至於性情,愛好,朋友,敵人,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消息,甚至查找不到。如今想來,其實挺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