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太后在慈寧宮擺了家宴,叫上柳祖太妃和景逸,和樂融融的用了一頓晚膳。
回去時,景逸送他母妃離開,景琰和聯月笙一道回了鳳棲宮。
“陛下最近可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來了嗎?”
紅司捧了糕點奉到了案邊,練月笙隨手拿了一塊綠豆糕
。
景琰在她對面坐下,眉心含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沉色,他微微皺眉,沉聲道:“朕這幾天又秘密審了幾個案件的參與人……”往下沒了聲音。
練月笙怔了怔,問:“還是沒線索?”
“不是。”他聲音又沉,似乎還帶了一絲倦意,“當初審案查案的人裡,確實有知道內情的人……”
練月笙眼睛一亮,“怎麼說?可是打探到裡面內情了?”
景琰微微移眸,望向窗前案几上擺放着的一盆盆栽,語氣好似自喃,“那人以前在大理寺任職,深得父皇賞識,穆家的案子他一早就有參與。”一頓,轉眸看向練月笙,聲音沉着,“現在他已經辭官在家,朕的人去找他時,他只說一切是先帝授意的,但具體事實爲何,先帝沒有告訴,只叮囑他定穆家的罪名即可,其餘的不用管。”
練月笙略沉默一下,注目於景琰,“這麼說,這事確實是和先帝有關聯了?”
他閉目頷首,輕嘆了一口,“這是今天下午新得的消息。”緩緩睜開眼睛,似有嘲意,“朕不願相信這事和父皇有關係。”
練月笙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會讓先帝非定穆家罪名不可。
“陛下,凡事過早下結論都是不好的。雖然那官員說是先帝授意的,可誰知道他話的真假,以臣妾看,還是慢慢調查的好。”她一頓,聲音微壓,“現在柳祖太妃也在這裡,我們有的是時間把事情真相查出來。”
景琰聞言,不置可否。
兩個人坐了一會兒,各自無言。景琰心情鬱悶,方纔在慈寧宮笑若春風,心裡卻是對柳祖太妃和景逸母子倆,膈應很了。練月笙雖然沒有景琰這些想法,但心裡惦記着宮裡面那點糟心的破事,一頓飯也吃了個半飽。
要是擱在以前,練月笙可以渾然不在意的撇下景琰,去幹自己的事去。但是現在並不允許她如此,而且現在的練月笙也做不出來把他撇一邊不管的事。
“陛下,時間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就寢罷
。”她笑意淺淺,“今兒個您也累了,先歇着罷。”
景琰聞言緩緩擡眸,看向練月笙,見她眉眼帶笑,明媚溫婉仿若一枝出水的俏芙蓉,連骨子裡似乎染上了一層動人心神的柔情,當真是美極。
不知怎的腦中突地閃過那夜的事情,頓時讓他心中一驚,不自在的轉開眼睛,說:“也好,今兒個就先歇下吧。”
好在景琰其人在朝堂上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即使被楊太傅當着衆臣的面罵的狗血淋頭,他也能面不改色的說一聲楊太傅罵的好,學生記下了。同樣的,若是他犯了什麼錯誤,被一羣老臣指出來的時候,即使是再心有愧疚,也能臉色不白不紅的作認錯狀承認錯誤。
所以方纔他的一點心猿意馬的尷尬之情,此時也能很好的掩飾過去,臉不紅,心卻跳個不停。
也不知道是不是練月笙的錯覺,她總覺得剛纔景琰轉身的時候,似乎臉紅了?還似乎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到底是不是錯覺,她不想深想。只要景琰這個祖宗不再愁眉苦臉的和她坐一起就行了。
外頭秋風吹起,鳳棲宮裡的燭火盞盞熄滅,火紅的牀帳外,只有一盞幽暗的紗燈還搖曳着橘黃的光芒。
景琰睜着眼睛,暗色裡,他的眸子甚是清亮的盯着帳子上一隻展翅翱翔的金鳳,暗金的紋路在橘色暖光的映着下異常清晰。
殿裡平靜無波,練月笙的呼吸聲平穩均勻,像是已經睡着了。
景琰幽亮的眸子輕輕一轉,閉目,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次自那次以來,他第一次和她同牀共枕,她還能睡着,但是他卻睡不着了!
清雅的幽香飄散過來,縈繞在他鼻前,似乎一個魔咒一樣讓他心神不定,腦中一次次的回想起那次的事情,尤其是掌下似乎還殘留着那時觸到她肌膚時的細嫩輕滑,叫囂着再一次觸碰她,親吻她。
景琰的心跳漸漸有些不受控制,他轉頭看向練月笙,朝着她挪動了一些。
“月笙……”他低聲開口,“睡着了嗎?”這句似乎自言自語
。
練月笙閉着眼睛,眉心輕輕一蹙,隨後又舒展開來。
見人沒醒,景琰也不知怎麼想的,靠近她耳畔一些,溫和着聲音低低叫了聲“阿笙。”
練月笙好夢依舊。
於是景琰安了心,大了膽,眼眸亮着清光,挨近她幾分,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進了自己懷裡。
美人在懷的景琰脣角含笑,身心舒坦,他埋首在她的發頂,深深的嗅了嗅她發間的清香,再也不捨得離開。
懷裡的人不舒服的動了一下,眉心微微蹙起,驚的景琰渾身僵住,好在練月笙睡的沉,在景琰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安心睡過去了。
景琰暗自鬆了一口氣,藉着橘色的暖光,在暗中靜看着她的睡顏。他的手一隻撫在她的腰上,一隻擱在了她的肩頭。睡衣單薄絲滑,他手掌的熱度透過單薄的衣衫傳到她的肌膚上,他感覺掌下撫摸她細滑的肌膚,在她圓潤的肩頭輕輕摩挲了一下,便讓他感到心神盪漾。
練月笙渾然不覺身邊人的變化。
兩人鼻息交纏,一人平穩,一人火熱。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景琰朝她挨近,在她脣畔落下一吻,猶如蜻蜓點水。而後他又來到她的耳畔,輕輕含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動作輕柔小心。
做完這一切後,景琰臉頰滾燙,心跳愈發不受控制,似乎體內的血都熱了起來。
身體上的變化告訴他如今想要更多,並不滿足於此刻停下。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景琰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不受控制了,可是偏偏的他還要死死的壓制下來。
他在女色一事上並不怎麼熱衷,後宮四五十人裡,他臨幸的女人加起來還沒有十個。於此事的美妙之處雖然深有體會,但他執着於此事只有和心愛之人一起,才能體會會真正的美妙。但是此時此刻,他全身血液叫囂着的東西,是多麼的不正常!
即使是躺在她身邊,就能讓他想入非非
。
此時的他,臉上紅潮越來越盛,氣息也愈發紊亂,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眸子泛着灼熱的光芒,甚至於下一刻他就要不受控制的將她壓在身下,吻她紅豔的脣,吻遍她全身每一處!
這種感受,就算是在受他喜愛的芊婕妤那裡都不曾有過的。不,應該說,是除了練月笙外,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帶給他的感覺!
景琰明顯是被自己這種荒唐的想法驚着了。
他努力平息下來,在事態還未發展的不受控制之際,從練月笙身邊離開,見她睡得深沉,壓下心緒,轉而撩開牀幔,快步離開。
翌日一早,練月笙一覺好眠,神清氣爽。只是睡她旁邊那人,卻是精神不振,眼下發青。
練月笙驚愕了一瞬,眉心皺起,“陛下昨夜沒睡好嗎?還在因爲那事憂心嗎?”嘆了一聲,“陛下,您休息不好,怎麼能繼續查案子。”
景琰伸手揉了揉眉心,含糊一聲,“朕知道了。”有氣無力的。
他現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對練月笙起了那樣的心思,就無所適從起來。
“陛下,需要臣妾叫御醫嗎?”練月笙看他確實有些不大舒服的樣子。
景琰搖搖頭,“不必。”
外頭趙懷生聲音響起,練月笙自覺說:“臣妾服侍陛下梳洗。”
沒想到卻被景琰一口回絕了,讓她不由得一怔。
“你接着睡就是,外頭有趙懷生他們。”他急忙撂下這句話,神色不自在的掀起牀幔下了牀,留練月笙一個人坐在牀上驚愕景琰這又是什麼了?
糾結鬱悶不自在了一個晚上的景琰,在到了太極殿後,才稍稍把這種心緒收了起來。
練月笙雖然奇怪景琰的一番動作,但是如今事情太多,景琰那點不正常的表現也就被她拋到了腦後,況且景琰什麼時候正常過?
!
散了衆妃後,負責調查冰瑤事情的夜瀾猶如鬼魅一樣出現在了鳳棲宮裡。
幸好紅司幾個心神夠強大,纔沒有被夜瀾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場方法嚇着。對於練月笙來說,夜瀾渾身上下都是暗衛氣場,這種出場方式才符合暗衛的身份!
夜瀾這人話不多,簡單幾句就把冰瑤的事說了個清楚。
爲什麼憐兒能改名爲冰瑤進宮來,原來是頂替了別人的名字進來的。
憐兒被趕出蘇府,賣到了人牙子手裡,原本人牙子要把憐兒買到青樓裡,卻在中途被一男子買了下來,然後那個男子讓憐兒頂替了冰瑤的名字,進了皇宮當差。
至於那男子是誰,夜瀾沒有查到。但他順藤摸瓜的查到了那個真的“冰瑤”,那一家也是通過那個男子的關係,也免於讓女兒冰瑤進宮當宮女。只是當夜瀾問起那男子是誰時,那家人只是搖頭,已經不記得的了。
關鍵就在於那個男子是誰,爲什麼會讓憐兒進宮來。憐兒其人是否真的如香梅所言是個老實膽小的人,她與那男子又是什麼關係?
否則,練月笙想象不到,一個男人閒的沒事幹了,買下一個丫鬟,讓她頂替別人進宮來。
“娘娘,奴婢有一點想不明白……”紅司思忖道:“憐兒是蘇府的舊人,蘇貴嬪又在宮裡面。如果要讓一個人進宮幫他辦事的話,難道不應該找一個自己信任的,且身世清白,沒有凡事纏身的人才對嗎?爲什麼會找憐兒?難道就不怕那一天憐兒被蘇貴嬪看見了嗎?”
這個懷疑不是沒道理的。
“憐兒被趕出蘇府是因爲勾引蘇大公子,如果真是如此,此人必是有心計手段可言。再說憐兒入宮那時,蘇貴嬪還未進宮,可能連那人都沒想到蘇貴嬪往後會進宮來。”練月笙略略一停頓,復又說:“如果憐兒此人心計城府不淺,進的宮來,和外界聯繫,隱藏心計又是什麼難事?”
此言一出,底下幾個宮女,皆是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