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有蹊蹺】

孟曉蕊初入宮時,生了一場大病,因她品級低,御醫院的人就有些疏忽,沒盡心給她治。高絲那會子還是淑妃,閒來無事的時候就喜歡在宮裡到處逛,有一次經過孟美人處的時候,聽見從裡面傳出來的宮女細小的哭聲,以爲是主子懲治丫鬟,就想着進去教訓幾句。

卻沒想到,孟美人病的快死了,她的貼身宮女沒法子了,嚇得在她牀邊哭。

高絲問清了原委,雖然感覺無趣,但還是隨意揮了揮手,讓妙竹去御醫院找御醫去。

所以,孟美人能活下來,全是託了高絲的福。自此之後,孟美人就把高絲當神一樣供着敬着了。

現在高絲死了,孟美人一百個不信,一口咬定是別人害死她的。

孟美人啞着嗓子哭道:“高姐姐絕對不可能自裁!雖然高家現在敗落,但宮妃自裁不是小事,高姐姐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是這個道理。

“高姐姐被貶之後,我問過她,她說無論如何都會活下去的!就算沒有權勢沒有寵愛,只守着這一間屋子過日子,她都感恩戴德了。”孟美人說着說着就又哭了起來,一旁的許充儀把自己帕子遞給了她。

“娘娘……定是有人害死了高姐姐,您可一定要爲她做主啊!”孟美人大哭不止。

練月笙眉心微蹙。

進去查看屍身的青玲從裡面出來,稟告道:“娘娘,御醫與奴婢仔細勘察過了,確認是自盡無誤

。”

孟美人一口回絕,“不可能!”

青玲秀眉折起,“周圍的事物也檢查過,沒有任何異常。”

要是一個大活人在屋子裡頭被人殺害,總歸要有點動靜的吧!妙竹几個守在外頭,都說裡面沒有一點聲響。而且高絲特意穿了一雙高底的鞋子,上吊的時候,踮腳把鞋子脫在凳子上,沒有弄出一點聲音來。

這麼細緻的設計,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如果高絲尋死決心已定,爲了不驚動妙竹她們,她這樣設計是完全有可能的。若是外人謀害,爲了製造她自盡的假象,如此設計,也是說的通的。

但是……妙竹几個守在外面,會察覺不出有人進了房間嗎?要是真察覺不出,那那人的武功是有多高啊?!

練月笙撥了撥腕上的瑪瑙珠子,沉吟道:“高才人究竟是不是遭人謀害,現在也只是孟美人你的揣測罷了。”一頓,“妙竹几個守在外面,可有聽見裡面有什麼動靜?”

妙竹哭紅了眼睛,一抽一噎的說到:“沒有,奴婢和妙靈在外頭守着,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聽見裡面有什麼動靜。”

孟美人說到:“必是那人詭計多端,讓你們誰都沒察覺到!”她跪到地上,睜着兩個紅腫的眼睛,看向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爲高姐姐做主啊!”

練月笙被她哭的腦仁子疼,她不着痕跡的顰了顰眉,聲音略爲嚴厲,“行了,別哭了。”

“若是高才人真是被人所害,本宮定當爲她做主。若是高才人自己尋死,你在這裡哭,又有什麼用。”

孟美人聞言,眼裡一行淚從眼眶裡滑出來,她低了低眼睛,“娘娘說的是……”她把哭聲壓制住,哽咽着擡頭,堅定道:“可是妾就是不信高姐姐會自裁!”

練月笙起身,瞥她一眼,“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本宮自會查出個詳情來。”

她一指妙竹几個宮女,吩咐杜小寶,“把這幾個宮女先收押起來問話

。”然後又看向秦業,“你去找幾個內監,把你家主子的屍身安置好了。青玲跟着一起去。”眼睛一轉,瞥向青玲。

吩咐好了之後,她就出了聚荷宮,帶着紅司和黃楊去了宣政殿。

穆家的案子距今已經有了九年時間,當時的案審裁決都是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審理的,因爲事關國庫失竊,在那時極得玄忠帝的重視,所以年齡尚小的景琰對此也很有印象。

景琰自回了宮,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暗衛秘密去大理寺把當年的案宗取出來。

練月笙去的時候,他還正一卷卷的認真仔細翻閱着。

景琰閉眼把手上的案宗擱在桌子上,擡手捏了捏眉心,說:“怎麼有空過來了。”

“陛下,高才人自裁了。”她眼睛瞄了一下龍案上堆積着的案宗,“孟美人懷疑是有人害死高才人,所以臣妾準備着手查一下。”

景琰微微一怔,隨後纔想起來高才人是誰,“淑妃是吧……”他微微一皺眉,“你看着辦就好了,朕手頭上這些案宗,可都要一一過目。”

高絲至死都沒侍寢過,沒有得到過帝王寵愛,有過的僅僅是協理六宮的權勢。所以景琰的反應倒也在她情理之中,看着景琰如此波瀾不驚的薄情模樣,她突然想知道要是死的是芊婕妤,他會是一個什麼反應。

“穆城不是說了會給陛下足夠的時間嗎?”她說:“若是陛下休息不好,只在這裡看案宗,想必必定達不到陛下的最佳狀態,所以陛下,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的。”

景琰眸色微微一動,並不明顯,所以練月笙也沒有察覺,他說:“朕心裡有數。”保持着一貫的冷靜自持。

話說完了,練月笙不想打擾他辦公,就想着開口說要走的話,上頭的景琰卻是早她一步開了口,“皇后覺得……皇叔這個人怎麼樣?”

練月笙一怔,旋即說到:“皇叔……是個好人啊,又溫和又親近。”

她摸不着景琰這裡是什麼意思。

景琰一挑眉,對着她說:“說起來皇叔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娶妃了纔是

。”

景逸今年二十歲,府裡沒有一個妾室,據說至今他都沒碰過女人。景琰又說:“正好趁着現在皇叔在京城,就給他把這事辦了吧,也正好把柳祖太妃接過來一聚。”

這是藉機把景逸留在京城裡,同時讓柳氏也過來?

景琰漫不經心,練月笙細細揣摩他的話,卻也揣摩不出他問的第一句話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景逸是個什麼樣的人?問她?她能有景琰這個從小和景逸一起長大的人清楚嗎?

說到底,景逸送她首飾的事,讓她感到少許不安和心虛,同時還有些怕景琰會知道。

景琰瞧練月笙站那兒不知在尋思什麼,眉心一會兒緊蹙一會兒舒展,還咬了下脣,平日裡一個臉上極少看見的表情的人,這會子情緒外露的收都收不住。

“皇后!”景琰叫她,“練月笙!”

練月笙心頭一驚,快速回神,幾乎是一個瞬間,她就收整好了心緒,端和着神色看向景琰,“陛下,有事嗎?”

景琰瞧着好笑,不免的在心裡偷笑了幾聲,他狀似漫不經心的模樣,招她招手,“過來。”

她遲疑了一下,依言過去了。

她站在了他身側,大紅的衣服配着他的朱紫常服,男的俊女的美,還是挺養眼的。

景琰把案宗擱在桌子上,說:“你看看。”

練月笙詭異的瞥了他一眼,倒是沒有拒絕他的話,她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扶着案桌邊緣,俯□去。

她身上清雅的香氣竄進他的鼻子裡,極其好聞。從他的視線看過去,她半低着頭,眉心微蹙,鼻樑高挺,眉眼凝色,朱脣微抿,膚色白皙勝雪;眼睛不時的眨一下,睫毛纖長捲翹,如蝶羽般顫動。她凝神注目,神情極爲認真。

“穆家和柳家認識?”練月笙奇道,“穆城沒說過這事啊。”

他突然回神,有些尷尬的移移眸子,好在練月笙專注着案宗,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是認識。”他清聲說,“兩家還應該是世家,一開始的時候是穆家說柳家藏了金磚,後來柳家又說藏了金磚的是穆家,這兩家的關係纔算是徹底決裂了。”

他手指一處,“你看這兒,審案的時候,穆家的形勢就急轉直下了。”

她身子再一低,發上戴的流蘇在他眼前輕輕晃動,他不着痕跡的移開了眼睛。

練月笙看着他手指的地方,眉心蹙起。

可不是急轉直下嘛!就和商量好的似得,柳家迅速洗白,穆家罪名迅速坐實,幾乎連審都不用審了。

“這事情,母后應該會比較熟悉罷。”練月笙說到,“要不,我們去問問母后。”

景琰略靜了一下,沉吟道:“如果其中真有隱情,母后大概也不會知道的。”

練月笙不置可否。

所謂的隱情,到底是什麼,就引人深思了。

“我們晚上出一趟宮,去問問穆家和柳家之間發生了什麼。”景琰突然道。

練月笙轉眸看他,直起身來,“晚上?會不會太急了,還要帶着臣妾?陛下有什麼正當理由能把臣妾帶出去嗎?”

他們今天午時剛從東山回來,晚上就要出去,時間趕得真是太急了。“陛下,臣妾覺得,您可以先叫來當年參與這案子的人過來一問,臣妾去母后那兒,看能不能套出什麼話來,順便提提皇叔的婚事,如何?”

他心下一思量,“暫且這樣罷,明日的時候我帶你出宮。”一頓,瞥着她笑,“朕要和皇后出宮,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她抿了抿脣角,不接腔。

帝后倆人又說了幾句話,練月笙就從宣政殿裡退出來去了太后那裡,這個點,太后應該還在佛堂裡誦經。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她請出來。

慈寧宮前,殿外的淨萱遠遠的就瞧見了皇后的儀仗從那頭過來,心裡尋思着是不是皇后來給太后稟告高才人那事的,按說這樣的小事,皇后就能處理了,哪裡用得着勞煩太后

淨萱見禮過後,練月笙微笑淡淡道:“姑姑,太后還在佛堂裡嗎?”

“正是。”淨萱恭敬着神色,“娘娘有何事要找太后?能代爲傳之的,娘娘不妨可以先交代給奴婢。”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陛下今日提了齊王殿下的婚事,託本宮來向太后說一聲。”她笑着說。淨萱怕是以爲她要拿高絲的事來煩太后,才說了這麼一段話。

淨萱穩穩心神,眉眼低垂,她屈膝福一福,“奴婢先去通報一聲,娘娘稍候。”語畢,自去了。

練月笙等了一等,淨萱就從裡面出來了,面上掛着得體的笑,“娘娘,隨奴婢進來罷。”

練月笙朝她一點頭,由淨萱引着進了慈寧宮。

作者有話要說:接上章接着推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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