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害莊妃的人是姚婉儀,此事一經查明,在後宮裡引起了不小騷動。姚婉儀是何人?估摸着三品以上高位宮妃知道她的少之又少。
事情水落石出之後,莊妃當時就恨得要擼袖子上前扇姚婉儀幾巴掌,幸好讓蘇貴嬪幾個攔下來了。
姚婉儀此人心高氣傲,一朝入宮,久不得寵,因爲爭不過有權有勢的宮妃,只能憋着氣學着謙虛低調,求有朝一日能偶見聖顏。有一日還真讓她碰上了,只不過不巧的是,那會子景琰正攜着莊妃遊園,莊妃乍看之下,對姚婉儀沒印象,也就知道是個無寵的妃嬪,是以,就出口嘲諷了幾句,當着景琰的面,她話雖然說的含蓄,但字字扎姚婉儀的心窩。
所以,姚婉儀就記恨上莊妃了,想了個法子,就準備要了莊妃的命。
莊妃覺得這是小事,練月笙覺得這就是典型的禍從口出。少不了對着氣呼呼的莊妃一頓說教,讓她長點記性,指不定下次就沒有貓給她擋劫了。
事情結了之後,練月笙差杜小寶和黃楊去宣政殿給景琰知會了一聲,景琰擬了道旨意,剝奪姚婉儀位份,將她打進了冷宮。
彼時,景琰已從國庫裡拔出了錢財,派蕭離爲欽差,赴江西賑災。他得以喘了一口氣,練月笙就差人帶着案子結果來找他了。
他還沒忘了這事是交給淑妃查的,怎麼來的是練月笙的人,是以就出口問了一句。
黃楊如實答了,淑妃力不從心,找皇后來幫忙,所以這案子是皇后和淑妃一起破的。
景琰沉着臉,什麼都沒說,揮手讓人退了。
鳳棲宮裡,練月笙歪在南窗口的軟榻上,身後有紅司執着絹扇輕搖,涼風陣陣。她眼睛一轉,就能看見院裡開的豔麗的夏花綠柳,好不愜意。
黃楊進殿,手裡端了一碟又白又紅的東西,練月笙定眼一眼,原來是染了色兒的碎冰。
練月笙是個不耐熱的,黃楊沒事就鼓搗酸梅湯,柚子花茶之類的給她降溫,今兒個黃楊瞅着小廚房裡化水的冰塊,靈光一閃,覺得把冰塊搗碎,澆上果醬,這涼涼甜甜的吃下去,豈不是美哉!
這樣想着,黃楊就興致勃勃的動手了。
練月笙瞧着這東西覺得新奇,坐正了之後,用銀勺舀了一小勺送進嘴裡,頓時就覺得渾身都涼透了,碎冰裡夾着小塊的西瓜,汁液的味道又香又甜,讓練月笙讚不絕口。
黃楊見皇后吃的開心,緊吊着的心也鬆了下來,但是提醒她說,這碎冰好吃是好吃,但吃多了對身子不好,只允許她每天用一碟。
現在練月笙在外可還是個“有孕”之人,碎冰這種東西,是萬萬不能被有心之人看見,現在殿裡幾個都是她心腹,所以她才能放開了吃。
練月笙吃的舒服,讓黃楊把法子交給小廚房的廚娘,多做一點,分給宮人們嚐嚐,也算是慰勞他們了。
黃楊聽罷,領命去了。
吃過碎冰之後,練月笙又歪回了榻上,剛想閉眼睡一會,外頭就來人報淑妃來了。
淑妃是來向皇后道謝的,要不是有皇后在,她五天裡定是什麼也查不出來。
練月笙簡單招待了一下淑妃,後就把她打發走了。
芊婕妤站在宣政殿前,身後宮女手裡捧着一個香木托盤,上面放着是芊婕妤親手熬製的菊花蜂蜜茶。
殿裡面景琰批閱着奏摺,就聽見了外頭響起的聲音,一聽之下,竟是芊婕妤。
芊婕妤臉上掛着和煦的淺笑,正和趙懷生“通融”着,讓他把她放進去。
趙懷生在宮裡混跡了這麼久,真笑假笑會看不出來?這位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他剛想再提醒她一句,殿門就開了,碧紗福了一福,讓芊婕妤進去。
芊婕妤神色一傲,斜了眼趙懷生,踏着蓮步,款款走進宣政殿。
她從文欣手裡接過托盤,笑容滿面的走過去將托盤擱在了龍案上,輕聲曼語道:“陛下,您辛苦了,妾爲您熬製了菊花蜂蜜茶,解一解乏。”說着就將青瓷碗捧到了他跟前。
景琰因江西的事情無心其他,現在看見芊婕妤笑靨如花的臉龐,心裡不禁一暖,道了句“你有心了。”隨後就把青瓷碗接過去用了一口。
芊婕妤嬌笑着,赧顏道:“陛下爲國事操勞,妾也只能在後面爲陛下做些這樣的小事了。”
景琰又讚了她一句,芊婕妤就有點飄飄然,說話也大膽了,她擡起泛起盈盈光澤的杏眼,櫻脣一張,說到:“陛下,雖說國事重要,但你身體也要珍惜啊。妾聽說,您自昨天開始就沒休息過,這樣您的身體怎麼能受得了,不如歇一歇罷。”
昨天的時候在宣政殿裡不歡而散,她沒撈着雨露,回了廣凌宮後,悔的要死。這回怎麼着,也不能讓昨天的場景重演了,“妾那兒的廚娘新學了幾道杭州菜,殿下今晚不如去嘗一嘗,也好放鬆一下身心。”然後吃過飯後,濃情蜜意之際,也好辦正事。
她臉色緋紅,手就要搭上他的脖子,卻被景琰一手抓住了,景琰神色淡淡,沉着聲音開口道:“芊兒,你這是怎麼回事,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如今江西大澇,朕無心其他,你且先乖乖回去。”說罷,推開她的手。
“陛下……”芊婕妤委屈的眼裡泛淚,她咬了咬脣,輕柔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哽咽,“陛下,您都好久沒來找過芊兒了,芊兒想您啊。”
景琰嘆氣,“朕答應你,等江西的事情一過,朕就去找你。”
芊婕妤雙手揪着衣角,聽見這話,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暗下來,“可是……太后……”
“朕說話算數。”他溫聲道了句,“行了,擦擦淚,先回去罷。”
如此之下,芊婕妤只好擦乾淨了淚,再次帶着滿腔的不甘不願,從宣政殿裡退了出來。
勸走了芊婕妤,景琰略顯疲倦的閉眼嘆了口氣,擡起手捏了捏眉心。
他看了眼龍案上擱着的青瓷碗,再也沒心思喝上一口。
趙懷生從外面進來,頂着捱罵的壓力,開口勸皇帝多少休息一下。
景琰全然不理,把青瓷碗推到一邊,拿起摺子看了起來。
趙懷生心疼的都要哭出來了,這樣那行啊,身子會受不住的!
鳳棲宮。
練月笙差點沒把喝進嘴裡的茶噴出來。
“讓我去宣政殿勸陛下休息!”她驚愕着大聲說了出來,“薛公公,你沒傳錯話罷。”
薛慶額上淌着汗,聽見這話,點頭道:“回娘娘,奴才師傅就是這麼說的。陛下已經一天不眠不休了,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垮的!師傅實在沒法子了,就讓奴才趕緊來一趟娘娘這兒,讓娘娘去勸勸陛下去。”
練月笙揶揄着笑,“你師傅請錯人了,回去告訴他,讓他請芊婕妤去。”
“芊婕妤前頭去過了。”薛慶說:“送了菊花蜂蜜茶後就回去了。”
練月笙“呦”了一聲,笑的略有譏諷,“連芊婕妤都勸不動,本宮更不會勸動了。”
“你回去覆命罷,陛下以國家大事爲重,這是江山社稷,人民百姓之福,江西的事情刻不容緩,陛下這樣不眠不休的憂心,不正是心懷天下的表現嗎。再說陛下又不是小孩子,等累了,沒人說,他自會去休息的。”
薛慶一聽,腿一屈,跪下了。
“師傅說了,要是娘娘不去,就讓奴才在娘娘跟前一直跪着!”
“……”
那你就跪着吧!
此後的一個時辰裡,她在院裡池塘裡餵魚,薛慶跟過來,跪下;她回去練字,薛慶一步不離的跟着,跪下;她用晚膳的時候,薛慶在她面前跪着;飯後,她要去別的宮妃那兒串串門子,薛慶跟個尾巴似得……
終於,練月笙忍無可忍,一腳踩在鳳棲宮前花圃處的岩石上,怒道:“本宮去行了罷!”
薛慶心驚膽戰,“娘娘,仔細着身子!”
練月笙:“……”
宣政殿外,趙大公公左等右等,等的抓耳撓腮,總算把皇后娘娘給等來了,他一作揖,就往裡頭通報,也不管皇帝的意思,忙打開門,把皇后送了進去。
殿裡燃着燈,白亮如晝,紫金鼎爐裡的薰香散發出淡香陣陣,縈繞鼻端。景琰擡眼,就見那人一身正紅宮裝,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
他心裡暗訓了一聲趙懷生,他沒讓她進來!
不過,這是颳了什麼風了,把她給刮到宣政殿來了。
練月笙見了禮,擡頭見那人正盯着自己,眼睛裡血絲尤重,平日裡英俊明朗的容顏,如今也變得有幾分憔悴。她平着聲音,說:“陛下,您該休息了。”
景琰不說話,沉着臉色看她,似乎有些意外,“你就是來說這句話的。”
練月笙誠實點頭,“正是如此。”
聞言,景琰不冷不熱的回了句,“皇后的好意朕心領了。”
練月笙看他一眼,福了一福,道了句“臣妾先行告退。”直接轉身走了。
後頭景琰看的眉心直跳,手一動,案上的摺子就噼噼啪啪地掉到了白玉石切就的地板上。
“朕什麼時候讓你走了。”景琰冷着嗓音,“朕的摺子掉了,皇后還不快過來幫朕拾起來。”
沉冷的聲音,透着帝王威儀的震懾力,練月笙步子頓住,低着頭一路走到案側,將地上的摺子撿起排好奉到案上。
“陛下還有其他事情嗎。”練月笙雙手交握於腹前,目光微微向下,卻透着高貴端正之意。
景琰打量她一眼,輕哼道:“記住你的身份,你是皇后,最基本的禮儀,應該不用朕教給你罷。”
練月笙微抿了下脣角,端和道:“臣妾多謝陛下教誨。”
他目不斜視的拿過一份奏摺,她立刻就挽起薄袖研起墨來。
無比順從的模樣和剛纔那個沒規沒矩的練月笙一比,毫無疑問是現在的練月笙更讓景琰覺得稍微舒坦了點,也就什麼都沒說,就讓她在一旁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