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兄弟
和陸陽一樣。
大堂哥也是方纔新婚不久。
不過,150一個月也不少了,相當於城裡面的一個正常工人的一個月工資,這是隻在鄉下土裡刨食的農村人,在這個年代連想都也不敢想的一筆鉅款。
他大伯會心動,也就不奇怪了。
拿他陸陽來說,跟着師傅殷老漢,前前後後學了七八年木匠。
前面兩年,到他初中畢業前,只管飯吃。
至第三年起,正式轉學徒工,一個月師傅會給10塊錢的零花錢,又拿了兩年多。
到了第五年,令師傅滿意到能正式出師,纔開始拿50塊錢一個月正式工資,斷斷續續的往上漲,直到今年初,師傅的傢俱作坊生意越來越好,才一個月工資堪堪漲到了現在的100出頭。
由此可想而知,現在這個年代,尤其還是在農村,沒有一門手藝,錢到底有多難掙。
大堂哥是新婚燕爾。
但是能有這樣的掙錢機會,相信他肯定不會錯過。
陸陽說完了這第一件事情,又緊接着開始說第二件,“大伯,我父親留下來的那兩間半房子,我不僅不打算把它拿回來,還準備把它送給幾個堂哥和堂弟們,用來以後娶媳婦用,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
他大伯又激動道:“快快道來,好孩子,大伯就知道你是好孩子,對了,你現在有錢,你肯定已經看不上這些土磚綠瓦的老房子,想要砌新房子是吧?”
“好,大伯支持你,至於你蓋新房子的地方,大伯手裡面正好有幾塊地都很合適,看中了哪一塊只管挑,往大里挑,你的這些堂兄弟也都有一把子力氣,到時候新房子動土,我讓他們都來給你幫忙,不要工錢,就當是抵你的這兩間半老房子,怎麼樣?
這樣,你要還覺得吃虧,那大伯再給你打個欠條。”
能夠解決眼下的這個房子問題。
他大伯就是覺得現在死了,也應該能閉眼了。
陸陽卻道:“打欠條就不用了,只是大伯,我看中的這塊地,可能有點麻煩。”
他大伯道:“什麼麻煩?”
陸陽道:“這塊地我之前路過時,好像上面栽種了不少的桃樹苗,大伯你真的願意拔掉嗎?”
他大伯一愣,纔想起來陸陽是說的哪塊地。
這塊地應該是陸家最好的一塊荒地,就在村子裡面的一條唯一的毛馬路旁邊,所以自去年新媳婦進門來,他老大陸有仁就提議給這塊地種上桃樹,桃樹苗的錢由他們夫妻二人來出,平時的澆水養護也由他們夫妻二人輪流來,待到桃樹掛果,賣了錢以後,由大家和他們這個小家平分,當時也是家裡面所有人一致贊成。
可是現在卻要把苗拔了。
他大伯有些肉疼道:“真就不能換塊地嗎?”
陸陽搖了搖頭:“不能換了,只能是它。”
陸家住的太偏遠,陸家所有的地也都太偏遠,也只有這一塊原來只是個荒山的地位置最好,緊挨在毛馬路邊,換了其他的地,不僅蓋起房子來麻煩,進不了拖拉機,只能靠肩挑手提,房子蓋好也不方便,以後自己當老闆,可是要買小汽車的,沒有個在大馬路邊上蓋的房子那可不行。
他大伯見陸陽堅持,只好道:“行,拔了就拔了,聽你的。”
話音纔剛落。
門簾已經被拉開,陸陸續續走進來四五個彪形大漢。
陸家人祖上從北方逃難而來,來自基因裡面的北方人圖譜含量也可能比較多,不管是陸陽,還是他的這幾個堂哥,堂弟,都身高不能說算矮,就是最小的小老弟陸有信,今年不過才十三歲,身高就已經接近有一米七,只是也瘦的像一根麻桿。
“什麼拔了?”
“桃樹?”
“誰要拔我們家的桃樹苗?”
“爹,你是老的糊塗了嗎?不知道那些桃樹現在是我們的命根子嗎?我們可都全在盼着它們快點長大,開花,結果,好換了錢娶媳婦,你想把它們都拔了?”
有人才方一進門,就開始質問他爹。
也有人看到陸陽這個堂兄弟以後,點了點頭,就跟着悶葫蘆一樣,退到了一邊。
有人衝他怒目而視。
有人衝他友善的笑。
有人偷偷的衝他擠了擠眼,然後溜去偷吃小魚乾,油炸花生。
五個堂兄弟,五個心眼子。
“好了,都閉嘴了,小兔崽子們,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他大伯被兒子們一頓搶白。
連臉都要綠了。
這時身材最魁梧的大堂哥冷哼一聲,才壓下了幾個弟弟們的暴躁情緒,“就不是都在擔心沒有地方住嗎?”
“我讓,我讓總行了吧?我把我的房子讓給陸陽堂弟回來住,而且這房子本來也就是他的,大不了我搬去我老丈人家住幾年,等以後有了錢,我再蓋新房子。”
說歸說。
但他心裡面也沒底。
老丈人可不是隻有他家媳婦一個女兒,還有另外出嫁的女兒,還有兒子,兒子雖然還小,還沒到娶媳婦的年齡,可是自己兩口子就這麼住過去,老丈人恐怕也會爲難,會不會被連夜趕回來,他也沒把握。
可不這樣說能怎麼辦?
長兄如父啊!
他之前本來都已經有想過,自己哪怕一輩子不結婚也好,也不能看着這些弟弟妹妹窮困潦倒一輩子,結的結不上婚,嫁的嫁不了好人家。
可偏偏媒人來說媒。
媳婦也好,老丈人也好,就只看中了陸家自己這個老光棍,看中了自己長得威猛,能吃苦耐勞,能咋滴?
娶唄。
天上掉餡餅了,能有這樣的好事,他陸有仁哪怕是覺得自己再偉大,難道還能真就打心底的不希望自己能有個媳婦不成?
現在媳婦也娶了。
他也該爲弟弟們考慮了,做出一點犧牲,在他看來,這也是應該,誰叫他是陸家老大呢。
其他弟弟們,見到大哥都這麼說了,也就都偃旗息鼓了。
唯有老六陸有智,老七陸有信,這兩個年紀要小一點的弟弟們有點捨不得也心疼他們大哥。
“不行啊,大哥你要搬走了,家裡會沒有主心骨的。”
“是呀,而且嫂子也不見的會同意,再說楊柳村和我們中間還隔着一個下槐村,大哥你要搬去了那裡,那下地幹活,起早貪黑,來回趕路,還不得把你給累死。”
大堂哥也不做聲了。
他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其他兩個年紀到了該娶媳婦的弟弟一見,那不行,大哥不搬走,那就只能阻止陸陽這個堂兄弟搬進來。
好勇鬥狠的三堂哥陸有義,哪怕是瘸了一條腿,但還是性子一點都沒變,頹廢是他,剛纔罵他爹老糊塗的也是他,現在氣勢洶洶的看向陸陽這個堂弟,想要爲了生存而一戰的也是他。
是窮鬧的啊!
這就是窮病,他已經瘸了一條腿,如果再失去了現在住的這個房子,那他這一輩子也就完了,徹底完了。
陸陽也在觀察他這位三堂哥。
連對方眼睛裡面的血絲他也看到很清楚。
記憶中,這位三堂哥的結局,可不是很好,而且也確實單身了一輩子,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在這老房子裡住到了四十好幾,眼睜睜看着底下的幾個弟弟們都娶上了媳婦,各自搬走開枝散葉,一時想不開,也可能是真的活的沒意思,在一個大冬天的早上,喝了酒,跳進了這老堂屋前面的池塘,選擇了和自己那酒鬼父親一樣的死法。
只不過。
一個白天,一個深夜。
一個意識是清醒的,一個意識是不清醒。
意識清醒,卻又硬把自己頭埋進水裡,一步一步走向死亡,這樣也應該會更難受吧?
“咚”
他三堂哥給他跪下了。
眼前一切太突然,也令陸陽他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