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泥雲下

不管有沒有經歷黑暗紀元,無法抹消的就是人類自己也屬於食物鏈的一環,只是人類高高在上了太久,遺忘了這一事實。如果拋棄掉從黑暗紀元以前就長久存在的城市,人類也不過是獸皮裹體,揮舞武器的猴子,後來人類學會了統治,統治糧食,統治畜牧,統治自然,統治世界,長久的統治讓很多人以爲,自己已經跳出了食物鏈。

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但是,泰勒和自己的行動小隊清楚的知道,遠離了人類統治的世界裡,沒有所謂的跳出食物鏈。

誰都不可能跳出食物鏈!

既然在這個地穴深處出現了水藻,就一定會出現吃水藻的動物,可能是魚,可能是其他生物,那麼擺在衆人面前的就是這個密閉空間裡的食物鏈頂端是什麼,會不會對人類產生威脅?

泰勒不知道,黑熊不知道,誰都不知道。

所以探索要繼續下去,直到……每一個人都知道爲止。

這是殘酷的,這個行爲不是泰勒的決定,而是人類印刻在骨髓裡的好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明白,這個探索的最終結果,很有可能是生命的斷送。

即使不是這一次,也會是下一次。

泰勒沒有選擇。

隊員們也沒有。

泰勒很快就追上了黑熊,現在,他們的隊伍已經有六個人了,這是一個恐怖的數目,足夠讓泰勒有信心面對任何危險。

繼續前進。

沙耶此刻穿着潛水服努力的在水下掙扎着,大頭剝奪了他使用助推器的權力,卻交給了他一個沉重的任務——探索地下河中的淤泥。大頭的意思很清楚的傳達給了沙耶:“既然會有一個黑包,那就會有其他東西;既然你要學習專業技能,就先學會不使用助推器的潛水。”所以這個任務沙耶當仁不讓。

讓一個旱鴨子在滿是淤泥的地下河中翻騰,除了大頭也沒誰能夠做的出來了,剛下水的那一刻,沙耶的身體堅硬如鐵,直接沉底落在淤泥中,胡亂撲騰的動作大開大合激起無數泥雲。

坐在石頭上的卡迪那思看着混亂一片的水底,擡了擡頭看着頭頂隱藏在黑暗中的穹頂,回到了電腦前面。沙耶他不擔心,這小子身上是全套的潛水裝備,即使順着地下河漂到了下游也不怕,卡迪那思擔心的是泰勒他們,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會面對什麼。

有時候,未知纔是最大的危險。

胡亂撲騰了一會兒,沙耶意識到自己的體力正在劇烈的流失,周遭全是水,如果沒有氧氣瓶,現在的他就會是一個屍體。

靈機一動,沙耶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他扶着地面,在水下站了起來,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從河底走動着,雖然翻起的泥雲更多,但是愣是讓沙耶趟出了一條道。這樣走動了不知道多少米,他突然感覺到腳下踢到了一個東西,彎下腰,雙手捉到了它。

沙耶的嘴部吐出一個巨大的氣泡,氣泡伴隨着水流斜斜的向上面飄去,沙耶沒有急着直起身子,而是在水下亂摸着,泥雲阻擋了他的視線,卻無法阻隔他的觸感,很快,他又有了收穫。

這兩個東西都是堅硬的物品,不再是之前的黑包。

發現了東西自然就要回去,沙耶沒有好辦法,他在水下蹲下,然後猛地向上方跳去,然後雙手在兩側亂滑動,效果雖然不大,但還是有的——他跳出了水面。

就是這一眼,讓沙耶確定了回去的方向,然後他努力的向着那個方向走過去。

從來不會有人像沙耶這樣笨拙,也從來不會有人依靠着全套的潛水裝備在水下行走,這是一種讓人扼腕嘆息的行爲,但是對於大頭和沙耶來說,只要對探索有益就行。

大頭接過了沙耶手中的兩個物品,然後拉着沙耶爬上了高臺回到了前進營地。

燈光下,那兩件東西上面的水珠閃閃發光,但是卡迪那思一眼就能夠認出,其中一件是……地獄之火!

他怔怔的盯着手中的物品,反覆看着它生鏽的程度,然後頹然的確定,這是三年前的物品,而不是隊友們無意間掉落的。地獄之火……地宮研製的武器,擁有着燃燒山石的恐怖火焰,在水中燃燒自不在話下。

可是,這東西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會出現在三年前的那支隊伍中,還是說,地宮當年還擁有另外一隻探險者隊伍?

卡迪那思的性格不是外表所顯露出的魯莽,而是細心,正式這種細心才讓行動小隊前進的時候,泰勒第一時間確定留守人員,用另一種方式來說明:如果泰勒和那些隊員回不來了,大頭卡迪那思就是新隊伍的隊長!所以細心的他知道這東西代表的意思……

來到這個地穴,真的是行動小隊的原來計劃?在這個地穴中,曾經發生了什麼,地宮和這裡又有什麼過往?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隱藏在迷霧之中。

看着一言不發回到帳篷裡面的大頭,沙耶感覺自己全身無力,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緩和着自己的體力,之前在水底的那一跳讓他隱約知道了漂浮的訣竅,現在就應該乘勝追擊,把這個訣竅牢牢的掌握住,只有這樣,他才能跟得上前進小隊的步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拋棄在前進營地中。

沙耶翻過身來看着依舊渾濁的水下,咬了咬牙,又下水了。

沒有人知道,在得知自己留在前進營地的消息之後,少年的失落,也沒有人知道,少年眼睛中燃燒的決心,除了他自己。

我是沙耶!

我是炸了整個博納城新樓層的沙耶!

再次入水,沙耶依舊沉底,但是他沒有第一時間改變自己的動作,而是靜止不動,跟隨着水流的流動而緩慢晃動,這是浮力。

靜止不動的他閉上了眼睛,指尖似乎有水流流過,似乎有風吹過,似乎有云飄過。

這種感覺不斷擴大,蔓延到了手臂,蔓延到了胸膛,蔓延到了腹部……蔓延到了全身!

當少年睜開眼睛,他的腳步已經離開了地下河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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