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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有了一點兒麪粉就想吃撈麪,有了一塊磚就想蓋北房。”田達林颳了田青青的小鼻子一下:“好不容易有了這些麪粉,延緊着吃,還能多吃些日子。就像以前那樣,拌疙瘩不是也都吃的挺香的。”
“不嘛,我就要擀麪條。給你,給媽媽,給哥哥和弟弟擀撈麪吃。”田青青撒着嬌說:“爸爸,要不你到木匠那裡找這麼大的(比劃了個一尺的長度)一塊方木板來,再找個這麼粗的(比劃了個核桃般大小的圓圈)幹木棍,削平了,我就能用。”
“你真能想辦法。”田達林嘴裡說着,心裡卻高興的了不得:這麼個小人兒就能想出這種因陋就簡的土辦法來,真是窮人的孩子早懂事啊!
“行!爸爸明天就找去。”田達林高興地說。
第二天吃早飯時,田達林果然拿回來一塊一尺半見方的刨平了面的小木板,和一根幹榆木樹枝削的小擀麪杖。
中午,田青青用抖來的麪粉,在七印鍋裡烙了三張大餅,燉了一炒鍋上午釣的沒賣出的小魚,一家人美滋滋地吃了一頓面飯食。
郝蘭欣望着外焦內嫩一層層分開的大餅,直誇田青青烙餅的技術一點兒也不在自己以下。田青青揚起小臉兒,笑着說:“媽媽,這餅是用炒菜的油烙的,要是用香油,還好吃。”
“嗯,嗯,媽以後打 半斤香油,給你的手藝添光彩。”郝蘭欣笑着說。
田幼秋撫摸着鼓起來的肚子,不無陶醉地說:“真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還管夠。這一回可真吃飽了。”
田青青笑眯眯地說:“哥哥,好吃的飯不能白吃。”
田幼秋:“怎麼了?還要錢啊?“
田青青:“不要錢。我要你晚上幫着我做飯。”
田幼秋:“燒火可以。我不會攪糝子。”
田青青:“我教給你。”
搬場院一來,做飯時田苗苗要是哭鬧,田青青就讓田幼秋幫着燒火,已經把他訓練的會燒火了。
田幼秋一聽田青青要教給自己做飯,有些不高興。乜斜了田青青一眼,沒好氣地說:“不就吃了頓烙餅嗎?這麼多事!”
田達林在桌子旁邊笑着說:“這就叫‘端誰的碗,屬誰管’,面是青青抖來的,餅是青青烙的。你就得聽青青的話。幫着她幹活。”
田幼秋也不是省油的燈!見爸爸向着大妹妹說話。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叫我學做晚上的飯可以,你得每天中午讓我吃白麪飯。”
田青青回答的更乾脆:“行!只要你包下晚上的飯來,我就包下中午的白麪飯!”
郝蘭欣聞聽,扭頭瞪了田青青一眼。想要說話,田青青趕緊搶着說:“媽媽。你還不讓人家嘴上痛快痛快呀?!”說完白愣着眼睛做了個怪摸樣。
飯桌上的一家人,全被田青青逗笑了。
只是苦了田苗苗。她手裡拿着一大塊烙餅,用前面的兩對小牙,像蟈蟈一樣,一點兒點兒地咬。郝蘭欣嚼了一口要喂她,被田青青擋住了:“媽媽,別給她嚼,大人嘴裡有火。着上她咾。”
其實她是嫌這樣不衛生。她不願讓小時的自己吃別人嚼過的饃。
“苗苗,明天姐姐給你蒸發面饅頭,那個暄,好嚼。”田青青對着吃的不亦樂乎的田苗苗說。扭頭又問郝蘭欣:“媽媽,咱給誰家要塊兒酵子去呀?我發點兒面。給小妹妹蒸饅頭。”
郝蘭欣聽得心裡激動:這孩子什麼也考慮到了,連做酵子都想着。成了真正的小大人兒了。高興地說:“一會兒去拾掇宅子時,我給你老五奶奶要點兒。她老了,牙齒不好,一定光吃發麪的。”
當生產隊上的下地鐘聲敲響以後,郝蘭欣果然拿回來一把酵子。是發起來的玉米麪和麥麩晾乾後掰碎的那種。田青青趕緊用水泡上,等開了以後和麪用。
看來就是老五奶奶,也捨不得用白麪留酵子。
晚上飯是田幼秋做的。田青青領着田苗苗,在一旁看着。告訴他鍋裡放多掃水,用多少糝子。糝子在水瓢裡用涼水攪成粥狀,開鍋後倒進去,用勺子攪勻了,燒開後,把鍋蓋卸開一條縫兒,防止粘粥溢出鍋。然後小火兒慢慢燒,一袋煙功夫,粥就熟了。
蒲公英葉田青青提前洗好了,讓田幼秋在鍋裡焯了一下,晾涼了放上鹽拌拌,中午燉地魚還有,和乾糧一塊兒放在箅子上,粥快熟時放鍋裡,用餘熱把它們熱透,掀開鍋連飯帶菜全有了。
“就這麼簡單呀!”田幼秋爬起竈火,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對田青青說。
“記住了吧?!簡單的很!要不各家的孩子都會做飯呀?!”田青青可不在乎打賭的事。只要把這個懶蟲的積極性調動起來就行。
第二天中午,田青青果然蒸了一箅子發麪饅頭,暄騰騰地散發着小麥的清香,讓每個人的食慾大增。就連小田苗苗,也吃了少半個。
“咱這不是過年哩呀?!”田達林吃着白麪饅頭,佐着清燉魚,喝着蒲公英葉湯,高興地說。
“比過年還痛快。”郝蘭欣喝了一口湯,衝下嘴裡的饅頭,說:“那個吃了頭一個,再拿第二個的時候,就得看看臉色。高興的時候,敢拿;臉一掛搭,就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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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往後咱天天過年。”田幼春手裡拿着饅頭,筷子夾着一塊魚肉,望着郝蘭欣說。
“甭價。你不要姐姐了,我還要閨女哩!”郝蘭欣瞪了二兒子一眼,又對田青青說:“再也不要一個人去了,啊!等種完了地,農活就不忙了,媽向隊裡請兩天假,陪着你一塊兒去。”
田青青望着郝蘭欣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吃過中午飯後,田達林和郝蘭欣依舊去宅基地上幹活。
等夫婦倆都走了以後,田青青把田幼秋叫到一邊,問道:“哥哥,饅頭好吃嗎?”
田幼秋點着頭,說:“當然了,比淨玉米麪的好吃多多了。”
“那天抖來的麪粉已經不多了,你要還想吃麪飯,就給我保密:你和弟弟在場院裡看着家,我帶着妹妹再去抖面袋。晚上的飯就拜託你了。媽媽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到別處裡去了,一會兒救回來。吃晚飯時我保證回來咾。”
“要是媽媽來了非要見人呢?”田幼秋有些爲難。
“沒事,沒事。媽媽多會兒也是等隊上敲鐘以後纔回來。光忙着拿工具下地了,不會叫真。你隨便編個理由,就搪塞過去了。”
“你逼着我說謊呀?”
“明天我給你擀撈麪吃。”
“什麼叫撈麪呀?”
“就是從鍋裡用筷子直接往碗裡挑,不帶湯的面!”
這個時期生產隊上的小麥都上繳,一家分不了多少。撈麪的麪條必須硬,又是直接從鍋裡往碗裡挑,筋道,人們都喜歡吃,吃的也多,屬於最費糧食的飯食。人們一般都捨不得吃。一般的家庭,過個夏天,一家人吃上一頓,解解饞,也就不錯了。
田盧氏摳唆,哪裡捨得吃鍋裡挑面?所以田幼秋沒印象,也不知道“撈麪”爲何物!
出於好奇,也出於對美食的嚮往,田幼秋早把打賭的事忘到耳朵梢子上去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田青青如遇大赦,趕緊推起小木軲轆車,帶上田苗苗,還偷偷往空間裡放了一個大饅頭,預備田苗苗餓了給她吃,便匆匆上路了。
生產隊上的出工鐘敲響以後,郝蘭欣匆匆忙忙回到場院屋裡,見大、二女兒都沒在,問在碌碡上玩兒的田幼秋:“秋兒,你大妹妹和小妹妹呢?”
田幼秋:“我和二春出來玩兒的時候,她們還在屋裡。現在沒在呀?”
“沒有。去哪裡啦,快把她們叫回來去。”
“噢,那會兒小旭來了,是不是去他家了?我去把她叫回來去。”田幼秋說着,“呱噠呱噠”就要往村裡跑。
“你別去了。在這裡好實着看着家,讓二春去。要是找不到她們,就去地裡給我說一聲。我就在南邊崗子上拉耮,不遠。”說着,拿起繩和墊肩,急急忙忙走了。
田幼秋吐了一下小舌頭:總算矇混過去了。
田青青晚上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社員們下工。郝蘭欣一見饅頭大汗、一身麪粉的大女兒,立時就什麼也明白了。瞪了一眼田幼秋,抱過田苗苗,一邊喂兜兜,一邊掉眼淚兒。
家裡窮,父母沒能耐,逼得孩子們鋌而走險,合起夥兒來欺騙父母。像這樣下去,連個實話也聽不到了。
孩子們追求美食沒得指責,何況還是爲了這個家。遇見這樣的孩子,做父母的應該支持?!還是阻擋?!
郝蘭欣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吃過晚飯以後,郝蘭欣把田達林叫到場院南邊,夫婦倆坐着碌碡,商量了一晚上。
第二天,田達林請了半天假去趕了個烏由集,花二十塊錢,在自行車市場裡買了一輛舊男式二八自行車(那時農村的自行車大都是男式二八,坤車很少。),騎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