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了幾個小時,散場後,蘇安謨牽着三月送她上車,一句開車小心,不是我送你,劃出的距離就是咫尺,咫尺天涯。
相識十四年,她便喜歡了他十四年,現在她要嫁爲人婦了,以後是不能繼續喜歡他了,多想能抱一下他,可是她不敢,怕忍不住淚。
她擡起頭看向他,說:“安謨再見。”跟今日之前的自己今日之前的蘇安謨告別。
他露出淡淡地微笑來,懂事之後,這樣的笑容她一直不喜歡,因爲他對所有人都這樣。可唯獨對三月總是喜歡皺着眉頭,是因爲真正看眼裡了,一點小事都能牽動他的心。
自小她們就是在一個大院裡長大,全院就她一個女孩子,他們處處讓着她,處處哄着她,就是後來她從大院搬出來了,他們也沒有斷過聯繫。
她喜歡蘇安謨,一直以來她也認爲蘇安謨待她也是不同於其他人的,直到三月的出現,她開始不那麼自信了。
出國前在水木中學見過幾次三月,記憶裡她總是被人和王達權聯繫在一起,王達權是什麼人,水木出了名的小混混,三月名聲在學校不好,總被稱爲老大的女人。
她不斷告訴自己他是因爲王達權纔會接近她,畢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自欺欺人不過如此。
後來他竟爲了她決定就留在國內,才徹底意識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她爲此沒少告誡過蘇安謨:“這樣的女孩子,你還是少和她來往,免得給自己惹一身的麻煩。”
現在才發現,三月也有她自己的好,站在對立面的人自然看不見。
一生驕傲,一生公正,卻在蘇安謨這裡失了公正,在謝三月那裡失了公正。
在美國的那幾年,蘇安謨身邊出現過無數個女孩子,比三月漂亮的有之,聰明的有之,性格好的有之,可他都沒看上,直到那個眉眼有點像謝三月的女孩子出現。
原來一切都是宿命,命中註定。
他決定回國時,突然間明白了那些女孩子再聰明、漂亮、性格好,眉眼再像,都不是謝三月。幸好她從來都只是暗戀,不至於太過狼狽,沒有光明正大爭取過的愛情,就談不上輸,最終愛人和被愛,她選擇了被愛。
蘇安謨不喜歡她,並不代表她不好。
三月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在自家的小區,是怎麼睡着的,她不記得了。蘇安謨任由她睡着到了也不叫,神情專注不知在想什麼。
摸到身上的大衣,立即坐直了身體把衣服還了,特意擦了擦嘴角,幸好,她這睡相,紅着臉匆忙道:“我先走了。”
蘇安謨沒有再多說,三月剛下車就看到自家母親急匆匆從樓道出來,三月高興地喚道:“媽!”
謝媽媽完全忽視三月,直接大走到不知什麼時候下車的蘇安謨身邊,笑得無比和藹:“安謨呀!逛了一天累了吧!要不上阿姨家坐坐,順便吃個晚飯。”
這還是親媽嗎?沒看到她也逛了一天,還是穿着高跟鞋,醋意滿滿:“我們家小,容不下這尊大佛,媽你別自討沒趣。”她走上去,試圖用言語熄滅母親好客的熱情。
“這孩子怎麼說話,沒禮貌。”謝媽媽氣力大,一把掐在三月的腰上,三月痛的齜牙咧嘴,大聲呼痛。
蘇安謨已經走到兩人身邊,溫和有禮的說:“阿姨,我倒是很樂意,就怕三月不方便。”
“是……痛……媽!”三月話還沒說完,腰上的手又加重了力道,謝媽媽高興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連連搖頭:“沒什麼不方便,她口是心非,心裡指不定怎麼樂。”
什麼口是心非,她就不是這種人,剛想解釋,謝媽媽就拉着蘇安謨往家裡走了,把親生閨女給落下了。
最後知道女兒戀情的蘇爸爸一臉不高興,作爲家裡的大家長,這讓他臉面何存,一見到蘇安謨就忍不住擺譜,非要和他去書房裡殺上幾盤。
三月怕爸爸一點情面都不留,也想跟着去,謝媽媽淡淡地開了口:“還不來廚房。”轉身又笑着對蘇安謨說:“安謨,你先去坐一下,等下吃了叫你們,三月做得菜可好吃了。”
她做的菜頂多就是能吃,跟好吃差得不是一點兩點,她媽這是變着法誇她來着,她媽還是最疼她,得意的看了眼蘇安謨,屁顛屁顛跟着去了。
菜做好了,謝媽媽去擺放碗筷,順便叫兩人吃飯,三月則在廚房裡等着最後一道菜出鍋。
轉身拿個碗就看到蘇安謨倚靠在門上,雙臂交叉抱着,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忙,三月趕緊道:“廚房油煙味大,地兒又小。”
蘇安謨探究的看看着她,動作熟練,看來經常做飯,三月會做飯一事他很滿意,不由得挑了挑嘴角。
“棋下完了,結果怎麼樣。”三月突然想起他不是和爸爸在書房裡下棋嗎?怎麼這個時候跑這裡來了,難道輸了太沒面子了。
“下完了,我贏了。”蘇安謨揚了揚了嘴角。
啪的一聲,三月手裡的鍋鏟掉到地上,蘇安謨說他贏了,她爸可是學校裡下象棋最厲害的,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在家擺弄,輸給一個晚輩讓他面子上哪過得去。
“你就不會讓着我爸嗎?”三月不滿,她爸自尊心特強,特要面子。
蘇安謨看着三月憤憤的表情,好笑道:“讓了一個車和一個炮,你說我這讓步大不大。”
這一次輪到三月傻眼了,都讓到這地步了,她還能說什麼,只能說技不如人,願賭服輸,他爸那棋藝還得多練練。
飯桌上冰火兩重天,謝媽媽對蘇安謨百般照顧,問這問那的,蘇安謨都一一耐心的答着,兩人相談甚歡,絲毫沒意識到謝爸爸和三月兩人的默不作聲。
謝爸爸顯然還沉浸在剛纔的棋局中,看蘇安謨的眼神依舊嗖嗖的,三月只顧一個勁埋頭苦吃,今天的麻婆豆腐做得很地道。
她吃得正歡,只聽得身邊熟悉聲音:“今天中午沒吃飽?”說着還拿起桌子上乾淨的勺子幫她盛菜。
只能說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三月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頓時一口辣豆腐嗆得她狂咳起來,控訴地看着障事者。
謝媽媽忙去拿紙,可一隻手已經快一步把紙遞到她面前,另一隻手輕輕幫她順氣,語氣溫柔到無以復加:“慢點吃,我的那一份也是你的。”這話說得無比大方。
雖然驚嚇不小,但還是接過他手中的紙,就怕他親自動手幫她擦,這個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迫於母上大人的壓力低聲說了聲謝謝。
謝父冷冷哼了一聲,覺得自家辛苦種的白菜讓豬給拱給拱了。都說女兒是父親前輩子的情人,之前他也希望女兒能夠找一個好人家,蘇安謨這年輕人是真的不錯,可真正到了這一天,心裡又不是個味道。
伸出手想要打掉蘇安謨放在三月背上的手,謝媽媽眼疾手快的拉住老伴兒的手,不着痕跡的擋住了謝爸爸。
老伴心裡想啥她還能不知,她也捨不得,可當父母的還能陪孩子一輩子,安謨這孩子她看着不錯,要是兩人真能成,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
吃飽喝足後天已經黑了,三月被謝媽媽攆着去送蘇安謨,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家教,就連對着謝爸爸的黑臉,蘇安謨都能恭敬有禮的道別。
三月看得出媽媽是真的喜歡蘇安謨,估計已經把他當自家人了,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萬一哪一天兩老知道他們其實什麼都不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
所以在蘇安謨打開車門的時候,一把拉住了他:“我們談談。”
“在這裡。”寒冬的夜晚格外冷,他怕她凍着,不過聽她的堅定的語氣,點了點頭:“好。”
“以後不要這樣了,我爸媽都是容易當真的人,萬一知道了,我怕他們難過。”三月認真的說。
蘇安謨有點受傷,幽深的眼睛地在黑夜中凝視着她:“你以爲我在開玩笑。”
難道不是嗎?不明白他爲什麼總是喜歡製造一些錯覺,她終究是個女人,心裡的防線再堅固,也抵不住他蘇安謨這般狂轟濫炸。
蘇安謨低下聲音:“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那天我說的話是認真的。”
一陣沉默,就在他以爲三月會直接拒絕,把他最後一點希望扼殺,她一直就是這樣,做事情絕不拖泥帶水,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怕她一句話一點機會都不留給他。
然而事實是,她說:“我需要一點時間,但是我不確定是多久。”
三月不知道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顆心已經已經動搖,下意識的決定要依賴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