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觀聽罷先是一怔,隨後微微一笑道:“想來是我忘了,道友初入東炎不久,還不曾接觸太多東炎修士,道友難道就不曾感覺到不少大千界修士對我等下界飛昇修士多少都有歧視或敵意?”
有這回事麼?
溫如玉想了想,記起當初入白玉別院以及獵殺浜水魚時,好像是有那麼些人對下界飛昇者抱有偏見,但是也有像引星者雲隱這樣一視同仁者,所以自己倒不覺有異。
但對方似乎並不這麼認爲,看他話中有話,便也順着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佟觀見她一副不解神情,便更肯定其是個喜歡獨來獨往的苦修,遂指出道:“風雲閣任務榜上大多高功績任務都需兩、三人協力方可完成,這樣的任務道友應該從未接過吧?只要道友接過一次便會知曉,閣內東炎修士一般都不願與下界飛昇修士合作。”
“而在閣中,東炎修士與飛昇修士各成一派,乃是互相對立,相互競爭,所以時常會產生各種衝突。久而久之兩派修士間便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即每隔三、五年便會進行一次比試,當然每次的比試的形式都不盡相同,輸的一方要向贏的一方進貢星珠,並俯首稱臣,所以……”
“所以這次蒡衡山尋寶便是東炎修士與飛昇修士之間義氣之爭的比試?”溫如玉秀眉微挑,一下便抓住了話中重點。
佟觀頷首,“差不多就是此意,只不過這絕非義氣之爭。”
說到後一句時,他表情一變,神色既認真又嚴肅道:“道友是不知,閣內一些東炎修士不過是仰仗着家族勢力使用上好靈玉才勉強修至高境界,不但實力羸弱,同樣態度亦生得傲慢無禮,自己沒本事便眼紅排擠我等飛昇修士。”
“最初之時,我等也曾試着無視過,可一味的忍讓最後只換來了他們變本加厲的侮辱。比試乃是爲了我下界修士的尊嚴!”這會,他捏着酒盅的手有些緊,竟是激動得灑出了些許酒水。
溫如玉沒錯過他眼中流露出的厭惡與不屑,就不知是對所有東炎界修士還是隻對特定的某些人。
“是我失態了,”佟觀察覺自己有失風度,亦斂起情緒,歉意的笑了笑,又繼續道:“這與其說是場比試,還不如說是尋寶競技,道友不需與任何人廝殺,只要獲取清單上物品,出境後出示給閣內那些東炎修士便可。”
“當然,東西最後依舊是道友的,蒡衡山內所得均歸個人,並且若是能夠取勝,亦還會額外奉上五千中品星珠作爲答謝,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溫如玉至始至終都是面帶微笑,安靜聽完,這會她垂下眼簾凝視着杯中酒水,似在思索,佟觀也不催促,獨自靜靜酌飲。
終於,她再擡眼時便定定望入他雙眸,“抱歉,我不想捲入任何黨派紛爭之中。”
佟觀一怔,隨即笑道:“道友真考慮清楚了,有時候並非說撇清關係便可置身事外,只要道友是下界飛昇修士,他們便不會改變看法,同樣要找你麻煩,與其孤身一人戰鬥還不若大家聚集在一起,凝結力量與他們對抗。”
“道友恐怕是誤會了,”溫如玉微嘆口氣,她相信風雲閣內部分東炎修士與飛昇修士確實存在敵視並暗中較量,但她不信閣內所有修士都有參與,這佟觀一番話含含糊糊只往大處說,一開始便有誤導之嫌,最後再用豐富酬勞做餌,其中籠絡之意再明顯不過。
一旦自己真的應下,怕蒡衡山歸來誰都會認爲他們是一夥的吧。
她遂站起身道:“我亦深知這世間並不是你不想找麻煩,麻煩便不會找你,置身事外不過是種美好期望,並不強求。而拒絕的原因誠如字面所言,我獨來獨往慣了,對拉幫結派沒什麼興趣。並且佟道友實在不夠心誠,到底是邀我尋寶還是邀我入派,繞着彎子說話實在沒意思得緊,告辭。”
說罷,人轉身便要離去。
這時佟觀連忙站起,出聲挽留道:“溫如玉道友,還請留步!”
溫如玉回首,便見他朝着自己深深一揖,十分誠懇。
“此事乃是在下不夠深思熟慮,有隱瞞之處還望道友見諒,肯請道友再聽我幾句,之後要走也不遲。”
對方忽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賠禮舉動,瞬間便引起周圍不少酒客側目,又見其雙目清亮,無一絲不滿或羞怒,誠懇之極,自己倒也不好拂人面子,遂又坐回了原位。
佟觀微微一笑,拿出枚玉簡放在桌上,道:“這是蒡衡山地圖,上邊標註着紅點之處便是霜風石所在位置,此乃賠禮。”
溫如玉沒接,看他認真望向自己,表情有些許無奈道:“若是方纔我直說希望道友能夠加入我們,不知道友會否考慮。”
“不會。”溫如玉肯定道。
“我亦知曉,”佟觀苦笑,“從道友這半年來接的任務便可看出道友乃是個清修者,不欲摻和太多雜事,若非前兩次比試中我等都敗給了對方,使得那幫人在閣中愈發囂張,經常嘲笑欺辱我飛昇修士,否則亦不會有所隱瞞,卻是急功近利了,道友勿怪。”
“咳,”說完他清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斂去尷尬後慎重道:“我不強求道友能夠加入我們,但再次真心邀請,希望道友能夠助我等一臂之力,事後將以一萬中品星珠作爲酬勞,道友是否再重新考慮考慮?”
溫如玉聽着不由有些心動,不爲別的,就這番了一倍的酬勞確實有趟渾水的價值,誰讓她如今實在是太缺錢了!
佟觀覺得既然話已攤開,自己也拿出了誠意,亮出了底牌,剩下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遂也放寬心,隨意道:“如今離比試還有半月時間,道友不妨慢慢考慮,在此之前道友若是改變了主意,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不必如此麻煩,只要佟道友肯答應我一個小小要求,我便同意。”斟酌再三,溫如玉最後還是決定爲了霜風石與一萬星珠拼一下。
佟觀問道:“什麼要求?道友不妨先說來聽聽。”
且說溫如玉回到風雲閣後,先到任務榜處接了兩個任務,隨後便在閣內打聽有關蒡衡山尋寶一事。
原來在邢星浮島上有那麼幾個上古之時流傳下來的秘境、福地,均屬風雲烈名下。
這類秘境、福地大多相似,其內生有不少珍惜靈草,靈玉,同樣亦有靈獸看守,十分適合修士歷練,所以別苑內每隔三五載便會不定期開放這些秘境、福地,容島上各家各派弟子入內尋寶修行。
而蒡衡山便是其中一處專供血脈境一重至三重弟子歷練的福地,定於半月後開啓。
由於蒡衡山算是白玉別院產業,屆時苑內修士只要用十點功績便可換取參加名額,而其他家族派別修士則需要交納一定星珠方可入內。
蒡衡山一旦開啓,入內修士將會完全與外界隔絕,七日內必須呆在這個封閉福地之中,直到此輪歷練結束。
當然這便意味着在裡邊無論殺人奪寶還是滋事尋仇均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亦不會有人追究,寶物也全憑藉個人本事奪取。
說白了:此種歷練場所中致人於死地的往往不是兇殘的靈獸或者危險的境地,更有可能是一同歷練看似無害的道友。
溫如玉花了十點功績報了名,又稍稍打探了一下佟觀的底細。
佟觀倒未騙她,在風雲閣內飛昇修士確實受到東炎修士排擠,但僅是以王霸爲首的部分東炎修士,並且他們的針對亦是有所範圍,只惡意排擠血脈境以下修士,至於血脈境以上,哪怕王霸有個在閣內做大掌事的爹亦不敢輕易的得罪。
在風雲閣內血脈境的飛昇修士不多,共十餘人,乃是全部結盟一同對抗王霸爲首的二十餘名東炎修士,兩者之間的爭爭鬥鬥已經持續了數百年之久,閣內其他修士都已見怪不怪,看兩者間比試如同看戲,甚至還有不少修士來做賭局,當成消遣。
至此溫如玉也終於明白,爲何先前佟觀在聽到自己要求後會欲言又止,畢竟所有的血脈境飛昇修士都抱作一團。
無論她怎麼解釋,王霸一羣人恐怕都不會相信他們並非一夥,就算最後能夠解釋清楚。
對王霸而言不過是由針對一夥人,變成針對兩夥人,厭惡敵視亦不會有所改變。
到了蒡衡山開啓之日,溫如玉按規定於辰時來到風雲閣內院,由於蒡衡山不在風雲城,閣內參加此次歷練的修士均在內院集合,統一乘坐風雲閣浮空舟前往。
溫如玉這會來得不算早亦不算晚,內院裡已經聚集了一些修士,佟觀赫然站在其中,與他身旁一名身着藍色外袍的男修在說些什麼。
見她走來,兩人停止了談話,佟觀更是朝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招呼道:“溫如玉道友。”
而那藍衣男修亦微笑朝她頷首道:“在下謝黃滔,早曾耳聞道友以一己之力斬殺浜水魚,實力過人,今日終於得以一見,實乃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