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鬼倒是真的不客氣,蘇岑一說放了行,小二讓開之後,他就擡頭,認真瞧着瞧。
隔着他散亂的灰髮,蘇岑只能看到一雙混沌的眸仁。
神情卻是不明,倒真像一個醉的不輕的醉鬼。
蘇岑與陵雲淵朝客棧後院走去,醉鬼提着已經半空的酒罈子跟在身後。
蘇七幾人在蘇岑他們回來時,就迎了上來,只是再一看身後跟着的醉鬼,就愣住了:“夫人,你跟公子出去,怎麼還帶回來一個啊?”
蘇岑低咳一聲:“你跟秦牧幫這位……額,打理一下好了。”
至少先清理乾淨了吧。
蘇七應下了,招來秦牧,就要上前,至少先給這人去洗個澡就是了。
只是還沒等靠近,那醉鬼卻是突然身形一閃,就躺在了苑內的樹下,打起了鼾聲。
蘇七&秦牧:“……”騙鬼哦,這麼快就睡着。
蘇岑也好奇地走上前兩步,瞅了瞅。
蘇七回頭:“夫人,怎麼辦?”
蘇岑不知道這人是願意呢,還是自己不想動,“擡起來去刷洗乾淨了。”
蘇七噗嗤笑了:“夫人你當洗寵物呢?”
不過這樣睡着了,反而方便多了,就當給小殿下清洗好了。
蘇七於是伸手去抱,只是擡了擡肩膀,卻壓根沒擡起來。蘇七不信邪,又去搬腳,發現竟然連腳也搬不起來。
蘇七搓了搓手,甩了兩下手臂,再去擡腦袋,竟然也擡不起來。
蘇岑瞧着蘇七的反應,與陵雲淵對視一眼,眯了眼。
也不回房了,就站在那裡瞧着。
蘇七從各個角度都試了一遍,發現除了頭髮絲,他們根本擡不起來這醉鬼。
“秦牧,你們幾個都去幫忙。”
陵雲淵瞳仁縮了縮,吩咐道。
秦牧幾人連忙上前去,只是幾人一起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能把那醉鬼給擡起來。
幾人累得額頭上都是汗,“夫人,公子,這……這人根本擡不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邪門了。”真想把這人掀起來,看看他是不是被黏在了這地面上。
蘇岑若有所思,擺擺手:“擡不起來就算了,就讓他在這躺着吧。”
蘇岑與陵雲淵回了房間,小殿下逛了一天,累得立刻躺下就睡着了。
蘇岑問:“阿淵,他好奇怪,看來,很有可能是……”
陵雲淵搖頭:“也不一定。 畢竟,這世間高手不少,隱藏實力的高人也不是不存在。”
蘇岑想了想也是。
聽映月聖女的意思,那湛劍至少一百三十歲了,就算是活着,也是白髮蒼蒼的來人了吧,不過也說不準,畢竟靈力越高,人也顯得越發年輕。
陵祈不是就是一個例子?
說起來陵祈,倒是明日就要開始醫治了,“要不要去看看師父把藥配置的如何了?”
陵雲淵想了想,“好,去看看吧。”
只是蘇岑與陵雲淵剛走到房門外,就聽到苑內傳來一陣喧鬧。
蘇岑擡頭看去,就看到一面皮極爲白淨的公子正往裡面衝,蘇七幾人把人攔住了:“後院私人地方,不能闖。”
公子聲音壓得有些低,可細聽之下,還是帶了幾分清脆:“我來找陵夫人。”
蘇岑聽着熟悉,再一看那公子的面容,頓時瞭然:“蘇七,把人放進來吧。”
蘇七倒是詫異,他怎麼不知道夫人還認識這麼一位公子?
可看陵雲淵倒是不介意的模樣。
摸了摸鼻子,放行了。
公子一瞧見蘇岑,就朝她撲了過來,只是撲到一半,差點被絆了一跤,歪過頭,就對上了輕微打着鼾聲的醉鬼。
公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陵夫人,這裡怎麼會有這個一個邋里邋遢的人啊,好……”
公子也就是女扮男裝的映月聖女,皺了皺鼻子,就越過醉鬼,朝着蘇岑跑了過來。
映月嫌棄的聲音,醉鬼跟沒聽到似的,繼續睡得歡實。
蘇岑卻是知道他醒着。
再想到自己猜到的可能性,挑了下眉。
可因爲不確定,她也不可能這時候告訴映月,喏,你剛纔罵的,可能是你崇拜的那個第一劍客,你要去打個招呼嗎?
萬一不是呢?
不是讓映月聖女白歡喜一場?
蘇岑摸着下巴,找個機會應該試探一下。
映月說話間已經到了蘇岑面前,在她耳邊小聲道:“哈哈哈,認識我不?”
蘇岑嘴角抽了抽:“聖女。”
映月笑了聲,“說了讓你喊我映月啦……”到底年紀小,抱住了蘇岑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瞧着陵雲淵,看陵雲淵也早看出來了,沒勁兒地皺了皺小巧的鼻子。
映月與蘇岑的聲音壓得有些低,蘇七幾人都沒聽到。
只是在蘇岑說道‘聖女’兩個字時,原本遠處閉着眼的醉鬼,不知何時緩緩睜開了眼。
虛眯了下眼,又重新合上了。
從始至終都沒人察覺到。
蘇岑無奈地喊了聲:“映月。”頓了頓,繼續道:“怎麼了?可是有事?”
映月攬着蘇岑的手臂,嘟着脣哼唧,美目顧盼生輝地眨着:“沒事就不能來找你麼,我們好歹是統一戰線的,我在這裡也沒人認識啊,所以就來找你打發時間了啦。”
不用想着盜巫師,她簡直是無事一身輕哦。
蘇岑應了聲:“剛好我們要去找師父,你也去吧。”
映月眼睛一亮,“是要給那個怪人治病嗎?好,我也要去看。”
映月簡直跟膩在蘇岑身上似的。
蘇七跟秦牧在不遠處瞧着,瞪圓了眼。
殿下樓主怎麼不氣了?
以前明顯這麼在意的,這次這公子簡直太過分了哦,你看你看,腦袋都挨着夫人了,啊,貼着耳朵說話,簡直……
難道夫人與殿下出現危機了?
可看着殿下表情還很對啊,只是只是,殿下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夫人跟另外一個公子這麼親近?
陵雲淵本來也沒怎麼,蘇岑難道跟人親近,這映月聖女暫時是安全的。
也沒打算攔着。
只是擡頭就對上蘇七與秦牧的目光。
歪過頭,眯了眯眼,他是知道映月是女的,可旁人卻是不知。
對夫人的名譽有影響。
於是,伸出手,提着映月的衣領給拽了過來,交給了蘇七:“去買一套女裝,給她換上。”
映月瞪眼:“爲什麼啊?”
男裝多方便啊!
陵雲淵挑眉:“怎麼,你有意見?”
對方眼底的危險讓映月默默吞了吞口水,搖頭:“沒意見。”
就算有意見,那也沒意見啊。
只是……“女裝會引起懷疑哦。”
陵雲淵淡定道:“我記得,你一向是戴着面紗的,別人即使看到你的女裝,也認不出來。”
映月哼了聲:“真是小氣。”不就是怕別人誤會她跟他夫人有什麼嗎?
隨便人說啊,反正她是女人啊。
不過想到客棧人多嘴雜的,的確太過親密,難免惹來非議。
也就不再推拒了。
很快換好了衣服,蘇七在聽到陵雲淵讓去買女裝,就猜到了,也就揮揮手讓都散了。
蘇岑去了鬼醫的房間,鬼醫房間裡擺的都是藥。
聖女難得看到這麼多藥,伸手想摸,被蘇岑給阻止了:“有些要有毒,當心。”
映月連忙把手給收了回來。
轉了一圈,發現沒意思,“那我出去等你們好了。”
蘇岑擺擺手:“好。”
等映月出去了,鬼醫才慢慢轉過身:“那小姑娘身份夠清楚嗎?”
蘇岑道:“是聖族的聖女,應該是沒問題。”
鬼醫把藥瓶擺放出來,淡淡道:“還是小心着的好,陵慕端生性詭譎,難保不會弄出來另一個假的聖女來騙你們。”
蘇岑想了想,也不是沒這種可能,不過她感覺,在映月不像是假的。
“是,師父教訓的是。”
鬼醫多看了她一眼:“怎麼突然乖了這麼多?”
蘇岑忍不住笑了,“師父原來你是受虐狂啊,喜歡被鬧騰啊。”
鬼醫:“……”
蘇岑笑夠了,擡起手:“好了不逗師父啦,我就是擔心的不行了,怕萬一失敗了,陵慕端又不跟恢復,陵祈豈不是一直要這樣受他控制?”
鬼醫挑眉:“總是要試一試的,你有心理準備就好。”
蘇岑再從房間裡出來時,就看到映月正蹲在大樹下,逗醉鬼。
先前還是一副嫌棄的模樣,這會兒卻逗得極爲歡實。
蘇岑與陵雲淵對視一眼,走過去:“映月,你在做什麼?”
映月正拿着一根草撲騰醉鬼的臉:“哈哈哈哈哈,陵夫人你快來看,這人不怕癢的,用草給他瘙癢,他依然睡得可香了。”
蘇岑無奈,走過去,把人拉起來:“你別鬧他了。”
映月美目轉了轉,看到一旁的酒罈,拿起來顛了顛,發現只剩下一點。
就直接給抱了起來,似乎不穩,手一鬆。
酒罈子頓時‘啪嗒’一下,摔得粉碎。
裡面的酒也濺了一地。
蘇岑&陵雲淵:“……”
蘇岑根本沒想到映月聖女會這麼做,這哪裡是聖女,簡直就是一鬧騰的不行的小姑娘。
而在酒罈摔碎的一瞬間,原本睡得香甜的醉鬼,幽幽睜開了眼。
眼底清明一片,幽冷的視線從映月得意洋洋的小臉上,再掃到碎裂的酒罈子上。
隱藏在灰髮下的薄脣動了動,吐出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