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多年沒有上油的門軸今日終於被推動,乾澀的木質和鐵圈的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整個街道上的凡人瞬間便一個機靈,心臟都彷彿在一瞬間竄到了嗓子眼裡。
而羅雲的心卻有劇烈的跳動了幾下,眼前那佈滿塵埃的店鋪,鏽跡斑斑的鋤具,還有那佈滿落網的火爐都彷彿重錘一般,捶打着他的腦漿。而心臟那裡,就好像忽然有人拿着尖刀狠狠的捅了兩下,讓他有一種即將窒息的感覺。
一隻拳頭大小的褐色蜘蛛從房樑上垂了下來,正好落在了羅雲的眼前。原本還以爲獵物上門的它很快的便察覺到了不對,急匆匆的朝着上面行去。
羅雲的手掌緩緩的擡了起來,輕輕的在虛空中拍了一下。大廳之內瞬間便被充斥着一股清風,這清風圍繞着大廳轉動了一圈兒,將所有的塵埃都捲了出去,露出了木桌,鐵塊,炭火最原本的樣子。
羅雲低嘆一聲,看着那擺放的整整齊齊的飾物,露出了一個似哭似笑的模樣。他那雙顫抖的手落在了鐵桌之上,可是當落下的瞬間又閃電般的擡了起來。片刻之後,他的手掌才重新落了下去,觸摸着大廳內的所有器物,然而就當他來到後門的地方,卻又愣在了那裡。
只要推開這個門子,他便能看到院落,能看到正廳,能看到父母的居所,能看到自己的房間,能看到……
他的眸子慢慢的閉上,胸膛劇烈的起伏着。片刻之後,他猛地轉過身子,將蹲坐在石臺上的孩童抓了過來,手掌也落在了門上。
那孩童落在羅雲的手臂上,四目張望,咯咯的笑了起來。一雙肉嘟嘟的小手也不安分的放在了羅雲的耳朵上,胡亂的揉動起來。
清脆的笑聲打消了羅雲胸腔內壓抑的氣息,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子。
“吱呀”又是一聲脆響,羅雲的心臟又劇烈的跳動了幾下。
眼前是枯葉滿天的院落,那棵原本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仍舊散發着澎湃的生機。因爲多年未經修剪,已經將整個院落都覆蓋住了。那些不安分的枝條甚至已經擠破了窗戶,撞碎了牆壁,伸進了屋內。
羅雲心臟劇烈的跳動着,兩行淚水順着眼角流了下來,最終不可抑制,那抱着孩童的手臂也劇烈的**起來。
懷中的孩童好似也感受到了從羅雲身上散發出的沉悶氣息,停止了胡鬧,眨巴着兩顆顏色分明的眸子好奇的打量着這裡。
羅雲身影閃爍,來到了正門的前面,輕輕的推開門子,徑直走了進去。他沒有在客廳內做出任何停留,直接來到了旁邊的側室,推門走進了父母的住所。
這裡與外面一樣,只是塵埃中夾雜着無數的落葉。然而這些都不足以吸引羅雲的注意力,當他進入這裡的時候,入目的是那凌亂的牀鋪和四處皆是的擺設。
無邊的兇戾之氣從心底躥升,他隨州在虛空中拍打了一下,柔和的力量將側室內所有的塵埃和枯葉都捲了出去。
當牀鋪上的塵埃消散的瞬間,羅雲看到那淺色被褥上一抹早已乾涸發黑的血跡。
血跡,凌亂的牀鋪,四處皆是的擺設,還有那打碎的
茶壺,無不證明着這裡經過一場戰鬥。
他所看到的每一樣東西都讓他的心神劇烈的顫抖起來,然而就當他將一切都收入眼底的時候,那暴虐不堪的心也緩緩停了下來。
羅雲皺着眉頭在臥室內仔細檢查起來,沒有放棄任何角落。然而隨着檢查,羅雲身上的氣息也變得愈發不穩,因爲這裡沒有留下任何一點有用的線索。最終,就在他快要將屋子檢查完畢的時候,終於在臉盆的下面發現了一枚碎玉。
這碎玉邊緣的花紋和厚度以及棱角不難看出這是一位修士的腰牌。緊接着,羅雲又仔細的檢查下去,在一堆磚瓦下面發現了兩道被劍光斬開的裂痕。
當做完這些之後,羅雲纔將神念散發出去,搜索着任何一處被雜物覆蓋的區域。只是,結果卻不甚歡喜,他沒有發現其他的任何線索。
無邊的暴虐從心底升騰,就在真元即將陷入狂亂之中,傲蒼風的聲音響起:“羅雲,這樣也不是最壞的結果。他不能證明你的父母已經死了,或許,他們還活着,只是被人抓走了。你現在要做的不是發怒,而是儘快摸清這裡的局勢,找尋你父母的線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或許他們還活着。這句話就好像霹靂一般砸進了羅雲的腦海,讓他在瞬間便恢復了往日的模樣,笑容又重新掛在了臉上。
羅雲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來,他轉身便走出了側室,穿過了客廳,拉開了通往店鋪的門子。
只是,當門子拉開的時候,他便看到了門口跪倒在地的女人。這女人見到羅雲之後,磕頭如搗蒜,說道:“仙長!求求您將虎子還給我吧!只要仙長能將虎子還給我,我來生做牛做馬報答您啊!”說道最後,她聲淚俱下,眼巴巴的看着羅雲眼中的孩童。
虎子見到女人後,扭動着身軀,伸展着雙臂,含糊不清的喊道:“媽媽……媽媽……”
羅雲走了過去,用真元將女人托起,將被叫做虎子的孩童遞給了她。輕輕的拍了拍虎子的腦袋,說道:“他是個好孩子,不哭不鬧,很乖巧。”
女人作勢又要跪倒,羅雲急忙用真元將其拖住,說道:“夫人,不用如此客氣。羅某多年以前也在這裡生活。”
女人急忙朝着羅雲行了一禮,而後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羅雲也不難爲他,對其說了一句夫人自便之後,便轉過身,挽起了袖子準備收拾店鋪。
女人再次朝着羅雲行了一禮,抱着虎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羅雲乾脆利索的將大廳內的爐膛點燃,待那火苗躥升之後,他纔將那些鏽跡斑斑的農具都丟進了火爐。而後又逐一檢查那些刀劍,然而那些帶鞘的刀劍並沒有絲毫的鏽跡,在黃油的保護下仍舊散發着刺目的光澤。單單從這一方面看,就知道打造兵器之人在這上面下了一番苦工。
“嗆啷”一聲脆響,最後一柄長劍出鞘,寒光乍現之間,羅雲看到了劍身上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羅雲。
他輕輕的撫摸着那兩個字跡,片刻過後將其入鞘,怔怔的看着劍身,父親的音容笑貌又鑽進了他的腦海。
他小心的將長劍放進
了儲物口袋。在這一瞬間,他全身上下充斥着用不完的力量。他轉身走到了爐膛旁邊,拿起鐵錘,重新打造着農具。
時間流逝,在太陽落下去的瞬間,羅雲站了起來,看着大廳內堆放着的農具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看着髒兮兮的道袍,羅雲絲毫不以爲意。他飛快的將那些農具都按照原來的方位擺放整齊之後,又拿起黃油逐一擦拭。最終,待將門軸上面都重新上好黃油之後,夜色已然降臨。然而街道之上卻是燈火通明,羅雲皺着眉頭走了出去,便看到了白天裡那些小販,他們還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羅雲用佈滿油污的手掌在腦袋上拍了一下,裂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諸位鄉鄰,爲何你們還沒有離去?”
這些鄉鄰哪裡敢回答,他們除了低着腦袋之外,不敢做出其他的任何舉動。
羅雲聳了聳肩,說道:“羅某不會做出任何難爲諸位的事情。不過,現在天色晚了,羅某又肚子餓了,想吃一碗老胡家的擔擔麪,不知道,胡老頭的後人還在嗎?”
聲音雖輕,卻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而那些鄉鄰卻都將目光拋到了角落中一位胖嘟嘟的婦人身上,這位婦人驚叫一聲,正欲跪倒的時候便覺得一股力量拖住了她,隨即羅雲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位大嬸,不用如此大禮,羅某隻是想吃一碗擔擔麪。”
“好好好!”那婦人飛快的點着腦袋,急匆匆的走到鍋旁,乾脆利索的掏出麪糰,飛快的施爲起來。
羅雲臉上的笑容更勝,看着忙碌的婦人,說道:“今日卻是因爲羅某耽誤了諸位的生計。卻是我的不對,給諸位賠禮了。”說着,他彎身行禮,沒有絲毫做作的意思。
他看着那些滿臉惶恐的鄉鄰,繼續說道:“不如,趁着夜色,羅某請諸位吃一份青雲鎮的小吃,大家意下如何?”
聲音落下之後,又是無邊的沉寂,然而羅雲的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容。最終,就在那些鄉鄰快要被這種憋悶的氣息弄瘋的時候,一個怯怯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謝謝叔叔……”
有人帶頭,就會造成一連串的效應,所有人都朝着羅雲行了一禮,扯着嗓子喊道:“謝仙長賞賜。”
羅雲的笑容更勝,徑直走到了餐桌旁邊,搓着雙手看着那碗熱氣騰騰的擔擔麪,大聲說道:“何談賞賜?今天晚上大家能吃多少吃多少,羅某付賬。”說完,他便挑起一筷子麪條放進了嘴裡。
滑嫩可口的麪條,濃郁的香味口齒留香,羅雲忍不住讚了一聲,大聲說道:“大嬸,再來一碗。”
傻笑聲從那位婦人嘴中傳出,在這種渲染下,所有的人都裂開嘴角笑了起來,他們覺得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壓抑,就連手底下的動作也利索起來。無數的小吃好似流水一般端到了羅雲的餐桌上,而他索性扯過了幾條孔武有力的大漢,與其談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羅雲的腦海中傳來傲蒼風淡淡的笑聲,他知道,這是羅雲一種變相的開解方式。他要用最快的方式融入這裡,待他將父母接回的時候,能得到全鎮人的歡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