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宜靜看着遠處沈越滄桑而悲傷的背影,低低地問道:“你能跟我講講他的母親嗎?”
彪子臉上露出緬懷的神情,“越哥的母親是世界上最美麗、最高貴的女人,她出身在音樂世家,越哥的外公當時是著名的歸國音樂家,**時越哥的外公被人批成右派,後來不堪折磨服食安眠藥自殺了,夢姨是在她父親的一位老朋友幫助下才得以脫身的,1971年夢姨到了我們村的知青點。”
“那後來呢?”馮宜靜問道。
“後來?”彪子的笑容有些苦澀,“後來的事情我也是聽村裡老人說的,當時我們村裡的知青點還有一批北京知青,其中有個姓楚的年青人,他的父親屬於那種犯過重大錯誤的政治犯,夢姨卻和他相愛了,後來發生事情很老套,**結束,男人的父親官復原職,他也參軍回城,卻留下了已經懷孕兩個月的夢姨,在哪個年代你可以想象一個女人獨自帶着孩子有多麼艱辛,夢姨沒有回城,她留在了我們哪個小山村,她說要哪個男人回來接他,這一等就是二十年,七年前夢姨因病去逝,臨死前還念念不忘哪個負心男人!”
“好癡情的女子、好負心的男人!”馮宜靜幽幽地感嘆道,目光裡卻充滿了嚮往和羨慕。
彪子嘿嘿冷笑,森然道:“馮小姐說的這些我是不明白,不過越哥和夢姨這些年所受過的苦,我卻是知道一清二楚,如果讓我見到哪個負心男人我肯定一刀捅了他!”
沈越母子受過的苦,絕不是馮宜靜這種富家貴女所能想象的,在彪子他們那個貧窮的山村裡,土地的收成就是一家人基本上所有的收入,沈夢一個從大城市來的女孩子爲了生存每天早晨五點就要起牀揹着還在沉睡的小沈越到自家田地裡忙碌,爲了生存和兒子,她那雙本應彈奏在鋼琴上的嬌嫩玉手變的粗糙而滿是老繭,沈越八歲就開始幫着媽媽上地務農,盛夏時當別人都在大樹底下納涼時,他們母子卻還要頂着烈日在田間勞作,沈夢沒有怨恨哪個男人,她善良溫柔,同樣也驕傲而倔強,她不屑於乞求別人的同情,在她心中感情永遠是神聖平等的,乞求來的感情不是她所想要的。
在那段艱難的歲月裡,唯一令沈夢感到溫馨與幸福的就是她的兒子,白天的勞累與疲憊過後,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用村裡小學那破舊的鋼琴教兒子彈奏鋼琴,講述着蕭邦、貝多芬、
莫扎特還有那神秘的五線譜,當兒子熟練地彈奏出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那瞬間沈夢哭了,她再也沒有悲傷與憂鬱,只有淡淡的幸福,只要有這個兒子她所有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媽媽,我來看你了。”沈越站在沈夢的墳前喃喃自語,在母親面前他丟掉了所有的僞裝,柔軟純淨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淚水卻已早順着他蒼白的臉頰滑落,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神聖的領地,那是人類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也是最不容侵犯的,母親是沈越心裡最神聖的存在,在母親面前他從不用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
“媽媽,我突然很怕,我怕有一天我會突然死去,像我這種人死後一定會下地獄的,天堂的光芒永遠射不到地獄,那你在天堂就看不到我了,我真的好怕,媽媽,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兒子好怕!”沈越摟住母親冰冷的墓碑惶恐地哽咽道。
隱隱聽到沈越那悲涼的抽泣,馮宜靜心頭髮酸,眼圈發紅,淚水順着臉頰掉了下來,她慌忙側過身體,用紙巾捂住了鼻子。
彪子把頭顱靠在方向盤上早已泣不成聲,他內心裡的那份觸動遠遠要比馮宜靜大,沈夢母子20年的辛酸苦楚,還有七年裡沈越混跡黑道的無奈與困苦,他不明白賊老天爲什麼要苦苦地折磨這對本就可憐的母子,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老天爺給了他們生活的希望,讓他們無限地靠近幸福時,卻又將所有的一切幻滅,陰陽兩隔不是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最痛苦的莫過於觸摸到幸福時卻發現那不過是一場虛幻,哀莫大於心死,活着的人卻早已生不如死。
沈越在墓碑前喃喃自語着,彷彿對母親撒嬌地孩子,“媽媽,我走了,下次我再來看您,還有下面車裡的女孩子可能要成爲你兒媳婦,她很漂亮吧?我可是特意帶她來看您的,她姓馮,具體叫什麼我也不清楚,呵呵,媽媽,您不要怪我花心,前幾天我剛離婚,不過你放心這次肯定不會的,再見了,媽媽!”
沈越在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依依不捨地離開母親的墓地。
沈越上車後,馮宜靜觀察到他那還有些微微發紅的眼圈,於是溫柔地遞給他一長紙巾,沈越感激地看了一眼馮宜靜。
馮宜靜淡淡地問道:“你爲什麼要帶我來你母親的墓地?”
沈越伸出手把車窗降了下來,他目光溫柔地看着逐漸消失不見的墓地,用一種調侃地語氣說道:“我想讓媽媽看一下她未來的兒媳婦怎麼樣!”
馮宜靜愣了,隨即反應了過來,她冰冷絕美的臉龐滿是激動的紅暈,她幾乎是喊道:“你妄想,沈越,我就算嫁豬嫁狗也不會嫁給你的!”
沈越樂了,“我可不就是一條瘋狗嗎,我看你咬人也蠻在行的,我胳膊差點讓你咬下一塊肉來,瘋狗配咬人的小母狗,咱們還是蠻合適的!對了,順便問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沈越的話,前面開車的彪子覺得手一滑,差點把車開到陰溝裡去。
馮宜靜幾乎想要當場掐死沈越,連女孩子的名字也不知道,就要人家嫁給他,這個人實在是太無恥了,不知道爲什麼一向以冰美人著稱她面對沈越就無法保持平日的冷漠與理性,處處被他牽着走。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決定不再理會沈越。
沈越看着馮宜靜那小女孩撒嬌生氣時的冰冷姿態,又想到她接吻時那份嬌媚與火熱,心頭一熱,挑逗道:“我知道你是馮繼堯的女兒,你又那麼會咬人,難道你叫馮咬人?”
“撲哧“彪子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馮宜靜臉色鐵青,她咬牙切齒地盯着沈越,一字一頓地恨恨道:“馮宜靜,這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