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大集比以前更加繁華熱鬧,其規模也擴大了好幾倍,萬歲山前從東到西已經全都屬於皇家大集的範圍。在皇家大集最西邊的一處不算很好的地段,新開了一家陝西風味羊肉泡饃店,那幌子上寫着“正宗陝西老汪家羊肉泡饃,太子爺吃了都說撩砸咧。(特棒的意思)” 這可不是老闆吹牛,就在大堂的正中央高懸着一塊用黃綾子裝裱的橫卷,上面龍飛鳳舞三個大字“撩砸咧”,落款是“朱厚照”。 就是這麼一塊不太大的地方,就這麼一間二層小樓,想到這吃一頓那必須得提前預約,否則你只能買回去吃,要不就跟門口那幾位老陝一樣,端着大老碗蹲在牆根那裡吃。 不過有一個人到這裡吃是用不着預約的,那就是東宮太子最寵愛的近侍劉瑾劉公公。劉瑾老家是陝西興平,離開家鄉這麼久了自然是喜歡這家鄉的味道,就連朱厚照都是在劉瑾把羊肉泡饃說成天上少有地上全無的人間美味之後,纔到這家店吃了一頓。不過該怎麼說就怎麼說,這家店的羊肉泡饃的確是非同一般,厚照吃過之後讚口不絕,連說:“撩砸咧撩砸咧。”還給當即給老闆題了副字,就衝這幅字,那老闆就把劉瑾當成財神爺一般的供着。 今天劉瑾可不是閒的沒事幹想解饞,而是在昨天有位老朋友從江南來京,特意到劉瑾府上帶了個口信,說是想在這家店會會老朋友,於是劉瑾抓了個空子跑出宮來到這家店中。 劉瑾剛一進店店老闆忙不迭地跑了過來又是給他遞熱毛巾,又是給他撣身上的土,親熱的不行。 “我的劉爺,您可老沒來小店了。對了,您的朋友在樓上等着您呢,就在您常去的那間。” “呵呵呵,我說老闆,你來京城也沒幾年呀,這一口京片子比我還溜。行了,我這就上去找他,可是老沒見了,沒想到他還知道想着我呢。” “那是,劉爺是誰呀?太子爺跟前的紅人兒,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老不是。您請您請,慢着點當心腳下。夥計,趕緊伺候劉爺。” “來~~~~~嘍,劉爺,小的伺候您老步步高昇。” 劉瑾來到二樓,只見樓梯口一個大胖子站在那裡,他一見劉瑾立刻奔過來,那幾步路走的震得樓梯直晃悠。 胖子:“賢弟~~~~,多年不見,想煞爲兄了呀。” 劉瑾:“大哥,自你離開京城之後,小弟日思夜想沒想到今天你我兄弟還能相見啊~~~~~~” 倆人手把着手互訴離別之情,把個飯店小夥計噁心得只想吐。夥計心說:“這胖子爲了掙錢連太監都巴結,還賢弟,他有小弟弟嗎?”這夥計也不想想你有啥資格說胖子,胖子好賴還管劉瑾叫聲賢弟,最起碼是平輩的,這夥計剛纔還管劉瑾叫劉爺呢,那不是比那胖子還不堪嗎。 夥計把倆人讓進房間,送來酒菜還有鎮店名吃羊肉泡饃,那胖子隨手扔給夥計一塊碎銀說:“這不用你伺候了,我和我兄弟好好說會話。” “得嘞,您二位慢用,有事就招呼小的一聲。” 夥計走了之後,胖子起身關好門回到桌邊。他笑
嘻嘻的給劉瑾斟滿一杯酒。 “劉公公,我家主人讓在下向公公問好。” “呵呵,多謝貴主,貴主一向可好?” “家主安好,這是家主特意爲公公準備的禮物。” 一個錦盒推了過來,劉瑾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兩個青花瓷罐。劉瑾是收禮的行家,一看這瓷罐的高度就知道這錦盒有夾層。劉瑾掀起錦盒內鋪着的緞子掃了一眼,厚厚一沓金邊本票。數目不少於十張,也就是說至少相當於十萬兩銀子。 “這禮重了,不知道貴主所求何事?” “呵呵呵,公公是個聰明人,家主的心思公公會不知道嗎?” 劉瑾面色一緊,沉默不語。那胖子也不着急,自顧自的抿着酒吃着菜,還有一雙胖手把那饃掰得都和黃豆粒大小,掰完自己的胖子還替劉瑾也掰好。胖子掰完饃之後笑嘻嘻的看着劉瑾,隨後小聲說到:“公公,凌虛道長也很想念公公,要不然讓凌虛道長親自來找你?在下記得錦衣衛的錢寧錢大人,可是一直在追查那本天書究竟是誰送給李廣李公公的呢。李公公死的好哇,他這一死算是死無對證了。不過要是凌虛在京城出現的話,想必錢大人會很感興趣的吧。” 劉瑾的汗順着鬢角滴滴答答往下落,天書是凌虛交給劉瑾的,又是通過劉瑾交給李廣的,如果凌虛告發劉瑾,那劉瑾的下場將是及其悲慘的。別看現在太子殿下對他寵愛有加,但是隻要涉及到弘治帝的安全,劉瑾相信太子殿下對自己下手是絕對不會有一絲手軟的。看看太子是如何懲治上玄就知道,一旦事發那下場絕對是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想到這裡劉瑾顫聲問到:“貴主是想恢復護衛嗎?” “呵呵,公公真會避重就輕,家主的意思是斬--草--除--根!” “不行!” 劉瑾的聲音有點大,那胖子連忙做了個手勢,隨後他來到門口打開門左右看了看,這才關好門回到桌邊。 “家主的意思很明白,家主也知道公公爲難,混到這一步不易呀。家主說了,不能斬草除根,就把草先割掉。到那時公公身爲內相,大權在握也是好事,到時候還得多多仰仗公公呢。怎麼樣,我家主人已經是爲公公考慮周全了,公公還有何顧慮呢?” “我,我只是太子近侍,不能靠近靠近……” “呵呵,家主早就爲公公想好啦,只要公公如此這般就好,其他的就聽天由命了,就算有人追查也查不到公公頭上。怎麼樣,公公這下可以放心了吧。哦,對了家主還說,將來我家住人若是有出頭之日,公公依舊是內相,該有的一樣都不差。” 一個竹篾編成的小盒子推到劉瑾面前,劉瑾哆嗦着打開蓋子,只見裡面是兩隻翠綠的鑽着小洞的竹管。劉瑾看着這兩隻竹管,就像看着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一樣,一隻手伸出去又縮回來。胖子看着他的樣子輕輕撇了撇嘴,隨後小聲說:“公公有所不知,家主的大夫人就是名震西南的五毒教主。大夫人已經來京,皇宮大內進不去,弄死公公你如同碾死個螞蟻一樣簡單。公公,按照家主的意思去做,您就
是前程無量。不按家主的意思去做,就算家主不弄死你,太子爺也會弄死你。一邊是前程遠大,一邊是死路一條,公公何去何從給個痛快話唄?” 劉瑾的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變青,那胖子見了都暗暗詫異、一個人的臉色居然可以這樣變來變去。劉瑾顫抖着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慢慢伸出手突然緊緊抓住那個盒子。胖子連忙提醒:“公公小心,千萬小心,這管子一旦破裂,裡面的閻王爺可是會要人命的。” 劉瑾慌忙把小盒小心地放進衣袋裡。 “呵呵,公公,這是具體的用法,很簡單的,公公絕對可以輕易得手。這東西只要保存得法,放個十年八年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那一隻公公現在可以不用,等公公想好了之後再用也不遲。來來來,公事談完,咱哥倆痛痛快快喝一杯。哦對了,你看我這記性,家主還說事成之後還有重謝。兄弟,哥哥好生羨慕你呀。” 此時的劉瑾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擔,又好似被人抽去了脊樑一般癱坐在椅子上,木然的隨着胖子的張羅喝酒吃菜,再也沒有剛進來的時候那股精神氣了。 那胖子也不多說,直接灌了劉瑾半壺酒,然後趴在劉瑾耳邊說:“富貴險中求,沒有天大的膽子哪有潑天的富貴。良心,良心是個什麼東西。想當年朱重八和我家主人的先祖講良心了嗎?要讓我說良心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要是這世上有良心的話,還會有你這樣的閹人嗎?好好想想吧,我的兄弟。” 劉瑾是被胖子扶着走下二樓的,這個時候他已經面色如常了,倆人一邊走一邊手拉着手說話。 “兄弟,這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面,哥哥捨不得你呀。” “大哥,小弟也捨不得你呀。只是小弟差事在身,身不由己呀,不然的話早就隨着大哥你浪跡天涯了。” “唉,莫要說啦,這都是命呀。兄弟呀,常給哥哥寫信呀,等你將來老了哥哥就來接你,咱兄弟好好過幾天消停日子。” “好哇,那小弟就指望大哥你了。” 倆人出得門外,拱手道別,那依依不捨的樣子着實令人感嘆。就在二人即將分別之時,一個手拿牛腿骨的乞丐走過來邊走邊唱。 “蒼天不把惡人留,爭名奪利終何用,富貴榮華又怎麼到頭。閻王爺好比打魚的漢,無常小鬼把人勾。生死簿造定三更死,誰敢留你日當頭。穿白帶孝給活人看,誰管你家財萬貫作過王侯。花棺彩木量人的鬥,萬頃江山一個墳頭。今晨看罷了桃花柳,明晚又看月當頭。爲人但把良心正,惡鬼敲門也不發愁。家中孝順二父母,何必到西天去把佛求。叮咣,叮咣,叮啦咣……” 那老闆連忙拿出一塊碎銀幾個銅板丟給乞丐。 “快走快走,沒見我這兄弟話別呢嗎?你這唱的都是什麼呀,喪氣。” 那乞丐撿起銀錢哈哈一笑敲着牛腿骨走了,劉瑾看着那乞丐心中沒由來的一陣羨慕,爲人但把良心正,惡鬼敲門也不發愁。說得好哇,可是說得再好又有何用呢。想要不喪良心,就別去幹喪良心的事,劉瑾搖搖頭嘆口氣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