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爆炸聲連成一片。紛飛的彈片如死神的鐮刀橫掃狂奔中的韃靼騎兵羣。拖日呼身後的旗手慘叫一聲,勃頸處噴出大蓬的鮮血。他雙手一揚栽倒在馬下,瞬間就被奔騰的馬蹄踩成肉泥。
拖日呼的身上也被彈片劃出了無數道口子,殷紅的鮮血順着這些傷口滲出,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但是拖日呼已經進入了瘋癲狀態,依舊怒吼着猛磕馬腹,手中的狼牙棒高高舉起代替了戰旗。
朱厚照點點頭說:“好一員猛將,可惜戰術過於死板了,留在這吧。”
衝過炮火攔截的拖日呼絲毫不顧身後還有多少部下跟隨,他怒吼着衝向那道掛滿死屍的鐵絲網。在弩箭橫飛槍彈奪命的戰場上,唯有一往無前纔是唯一的生路,拖日呼深知這一點,所以現在他沒有機會回頭,只有拼死向前。拖日呼身後的騎兵們也是這個想法,儘管身邊的人不斷栽倒,儘管他們也身中數彈,但是隻要有一口氣在,依舊捨死忘生的猛衝。
明軍的弩箭和槍彈越發密集,韃靼騎兵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狹窄的通道口處人和馬的屍體已經堆成了一道緩坡,通道口外,也是屍橫遍野。
拖日呼催馬奔至鐵絲網前,他雙腿猛地一夾馬腹,**戰馬早和他心意相通,長嘶一聲縱身躍起,堪堪越過了第一道鐵絲網。拖日呼身後的韃靼騎兵有樣學樣,紛紛藉助馬速躍起。有的成功的越過了鐵絲網,有的在躍起的過程中被弩箭和槍彈命中,連人帶馬砸在鐵絲網上。有的衝力不足被鐵絲網絆住,巨大的衝力使得鋒利的鐵刺將馬腹劃開。戰馬哀鳴着帶着主人摔在地上,身後託着長長的鮮血淋漓的內臟。如此場面,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拖日呼越過鐵絲網催馬繼續前衝,就在他衝到第二道壕溝的入口處時,他心中猛的警鈴大作。拖日呼只來得及做了一個閃避動作,就覺得一陣劇痛。
只聽噗的一聲,一支鵰翎箭從拖日呼右側太陽穴貫入,銳利的箭尖從左側太陽穴穿出。拖日呼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從馬背上重重的摔倒地上。當他翻滾兩下仰面朝天的時候,那雙眼睛依舊睜得滾圓。
明軍大營碉樓上,藍星伸手從背後的箭囊中又抽出一支鵰翎箭,瞄準一個百夫長一箭射出,急速奔跑中
的百夫長猛地一仰頭,那支鵰翎箭正中他的面門。
槍聲和炮聲逐漸停歇,戰場上只剩下烈焰燃燒的呼呼聲。五千韃靼騎兵全軍覆沒,也纔剛剛突破第一道鐵絲網。
明軍將士們興奮的看着眼前的戰場,若不是戰場紀律嚴苛,他們早就大聲歡呼了。將士們的眼光紛紛看向站在他們身後高臺上的朱厚照,從那一刻開始,在將士們心中,軍神的稱號直接取代了陛下的稱呼。
指揮台上的朱厚照一直沒放下手中的千里眼,此時在微弱的晨曦中,遠處的地平線上涌來密密麻麻的騎兵,騎兵羣中一杆王旗迎風飄擺,達延汗來了。
厚照大聲命令:“全軍警戒,火炮立即降溫,全軍輪流就餐。”
朱厚照放下千里眼,往嘴裡扔了幾塊肉乾,隨即抓起水袋猛灌。他知道,真正的惡戰即將開始。
離戰場十里外的山坡上,燒成黑炭的氈包依舊冒着黑煙。忽然間地面翻開,滿身灰燼的老牧民從土坑裡爬了出來。他哆哆嗦嗦的爬出灰燼堆,此時的天空中已經露出魚肚白,已經能夠看清眼前的一切。
老牧民先是來到圍欄前,只見圍欄內外躺滿了屍體。他的牛羊帶着滿身密密麻麻的箭倒在草地上,往常一見他就咩咩叫的小羊,此時只剩半截身子,圓睜着大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圍這老牧民的氈包,橫倒豎臥着不下近百具死屍,有韃靼騎兵的也有明軍的。老牧民跌跌撞撞的來到兩具糾纏在一起的屍體跟前,這兩具屍體,一個是韃靼騎兵,一個是明軍。
明軍的長刀貫穿了韃靼騎兵的胸膛,韃靼騎兵的彎刀死死地卡在明軍的脖子上。兩具屍體都是跪在草地上,頭靠着對方的肩膀,就像一對好兄弟一樣,但是倆人的手都死死的攥着各自的武器。
老牧民慘叫一聲跑了過去,拼盡力氣想要把倆人分開,但是不論他用多大的力氣,也無法拔出長刀挪開彎刀。
老牧民顫抖着想把兩人滿是鮮血的臉擦乾淨,但是他怎麼也做不到,他剛擦乾淨一處,只一會的功夫又會被涌出的鮮血染紅,老牧民摸着這兩張一樣年輕的臉泣不成聲。
“這還都是娃娃呀,都是娃娃呀!這是怎麼啦,怎麼啦?長生天啊,您快看看吧,草
原上不能再流血啦呀~~~~~~”
嗚嘟嘟~~~~~,遠處傳來隱約的牛角號聲,老牧民猛地爬起來跑向高處。眼前的一切讓他呆呆的站在那裡,任憑秋風吹拂着他那張滿是灰燼的老臉。
巨大的太陽剛剛露出一個邊,只見一座巨大的營盤前,黑壓壓的韃靼騎兵排成整齊的方陣,一面面戰旗獵獵作響,傳令兵的戰馬往來奔馳。
在方陣之後豎起了一座座巨大的木塔,塔上長長的木杆如同巨人的手臂直指蒼穹。在木塔之後是一座高高的木臺,木臺上達延汗的王旗清晰可見。
而那營盤前面的壕溝中,烈焰依舊在燃燒。壕溝內外鋪滿了人馬的屍體,枯黃的草地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而在營盤的最高處一面鮮豔的龍旗迎着朝陽呼啦啦的飛舞。
看着眼前的一切,老牧民突然高舉上臂跪在地上哭喊:“別打啦,不要再打啦!都是孩子,都是孩子呀~~~~~~~~”
老牧民哭喊着,不停的把頭撞在草地上,雙手不停的拍着草地。他的聲音蒼老而悲哀,但是顯然交戰雙方是聽不到的,即使能聽到又能如何呢。
韃靼大陣後的高臺上,達延汗緊緊攥着彎刀,那表情就像一隻擇人而噬的狼。
“大可汗,五千勇士全部戰死,萬夫長拖日呼戰死。明軍發來旗語,准許我們收斂勇士們的屍體。”
“就讓拖日呼他們留在那裡吧,他們也一定不願離去,他們在等着我們爲他們報仇呢。巴爾斯他們到哪裡了?”
“巴爾斯王子他們昨夜就已經向這裡趕來,但是到現在爲止還沒有趕到。”
“一定是半路上遇到了堵截,看來朱厚照還有援兵。不等了,開戰!”
“大可汗有令,開戰!”
隨着達延汗的命令,那一座座巨大的木塔上的長杆,被十幾個人拉下來,長杆頂端的鐵兜裡被放進浸滿油脂的石彈。這些石彈被一一點燃,隨着一聲號令,木杆上的繩索被猛地斬斷,木杆高高揚起,呼的一聲幾十枚石彈帶着烈焰和黑黑的尾跡飛向明軍大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