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洛細細摩挲着手中錚亮的劍,看着雲兒母娘,笑道:“蘭溪,這麼多宮人都看見是雲兒打碎的墨暈古瓶,你卻仍舊還要一意孤行袒護她。雲兒也口口聲聲說不是她,吵吵鬧鬧的弄得整個皇宮都不安寧,瞧瞧,你這都養了個什麼女兒。”
溫子洛看着亮晃晃的劍,嘆口氣又道:“想必有這樣的女兒,你也是頭疼的吧,不如我幫你一把,讓你的頭也不必再疼。反正雲兒打碎了墨暈古瓶,被送去辛者庫也是生不如死,不若我給她一個痛快吧。”
溫子洛說罷,舉劍立即直直朝着雲兒刺去。
雲兒尖叫一聲,渾身瑟瑟發抖,根本忘記了躲避。
蘭溪也是被嚇了一大跳,輕呼一聲,眸子轉動,猶豫了一會兒,纔將雲兒推倒,險險避開。
溫子洛遊刃有餘的收回劍,只割下雲兒的一律頭髮。她本就是做做樣子,不欲取雲兒性命。而這一剎那之間母女倆的反應卻印證了她心中的想法。
蘭溪和雲兒根本就不是親母女!
若是蘭溪是雲兒的親孃,在看到自己女兒遭受危險時,早就撲了上去保護雲兒,又豈會尖叫後,還猶豫一會兒纔去推開雲兒。蘭溪明知道代替雲兒去辛者庫是有去無回,還一門心思的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這豈不是前後矛盾。
除非,兩人根本就是在做戲!不僅她們兩個在做戲,太后也在做戲。
溫子洛面不改色的收回劍交給剛纔驚魂甫定的李公公,心中百轉千回。雲兒,從她抱着自己救她時,她當時便起了疑心。
一個可以隨便被拉去辛者庫處置的宮女,言語之間卻是條理清晰,措詞不凡。而且雲兒還說漏了一點,太后派人擬定冊封她爲宜人的聖旨時,她還在一旁觀看。一個能旁觀懿旨的宮女,地位又能差道哪裡去!定然是太后身邊頗受信賴的人,若是這樣又豈會因打碎一個古瓶連在太后面前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拉去了辛者庫。
溫子洛把前前後後都快速的想了一番。只是納蘭氏爲何要做這麼一場戲給她判斷?
無論她最後判定是誰打碎的墨暈古瓶,答案其實都是錯的。納蘭氏做這麼一場戲,難道是想考驗她能否識破?又或者說其實從她進宮開始,納蘭氏便一直都在考驗她。先是雲兒恰巧碰到的求助,再是在慈寧宮外苦等三個多時辰。
那她現在究竟是該給納蘭氏一個什麼樣的答案。告訴她,雲兒和蘭溪其實並非母女麼?
溫子洛忽又想起在納蘭氏向她提起雲兒母女時,她們說的是的獨孤汐。
獨孤汐……
溫子洛眸子一轉,答案其實可以很多,關鍵是太后想聽她說哪一個。
“太后,救命,救命啊,溫宜人她竟然當着你的面行兇!”雲兒哭道:“幸好有娘保護着雲兒,不然雲兒就死啦。太后,你要爲雲兒做主啊。”
“太后,奴婢從未求過你什麼,這次就求求你饒了雲兒,那墨暈古瓶是奴婢打碎的啊。”蘭溪抱着雲兒哭道。
溫子洛眼也不眨道:“剛纔不過是嚇嚇你們而已,試驗試驗你們母女情深而已,如此緊張作甚。再說了,雲兒犯的罪的確是該死,只不過不是死在慈寧宮罷了。”
“蘭溪,你口口聲聲說那墨暈古瓶是你打碎的,可你爲何口口聲聲要說求太后饒了雲兒。若真的不是雲兒打碎的,你不用求,太后自然也會還她清白,何必在多此一舉呢?”
“奴婢……奴婢……”蘭溪猶豫着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雲兒立即道:“孃親會這樣說不過是因爲關心則亂,溫宜人又何必和我們這些沒文化的人摳字眼呢?”
“哦,這樣說來,雲兒你是沒上過學的了?”溫子洛道。
“雲兒自出生便跟着孃親在慈寧宮服侍太后,自然是沒上過學。”雲兒看向別處道。
“原來是這樣。”溫子洛淡淡道,沒上過學還懂得什麼結草銜環關心則亂等等,倒也是新奇:“可是雲兒,你有沒有想過,假若太后真的信了你孃親的話,相信墨暈古瓶是她打碎的,你孃親被送去了辛者庫,你們母女可還有再相見的可能?”
“若是這樣,奴婢以後定會想辦法討得太后歡心,讓太后赦免奴婢的孃親。”雲兒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等你終於討到太后的歡心,免了你孃親的責罰,你孃親早就沒命了,辛者庫裡的人可都是沒日沒夜的幹活啊。再者,你難道能保證太后以後看到你不會想到墨暈古瓶之事而對你心生厭惡,更何談救出你的孃親。”溫子洛繼續假意循循善誘道,既然是做戲,她也不妨陪她們演上一場。
“這……”雲兒深思着低下頭去想該如何反駁。
這廂蘭溪又立即道:“溫宜人你就別再問了,墨暈古瓶的確是我打碎的。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問今天當值的太監。他會說是雲兒打碎的,不過是想着平日裡和我交好,所以就謊說是雲兒打碎的,可是到底沒想到,我是雲兒的孃親,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女兒替自己去受罪啊。溫宜人,你要是想罰就責罰奴婢吧。”
溫子洛淡淡一笑道:“蘭溪,你這可當真是爲難我了。雲兒,你可是想好了。”
“奴婢……奴婢……那的確是奴婢的孃親打碎的,奴婢沒有!”雲兒咬牙道。
溫子洛故意嘆口氣道:“孃親到底是孃親啊,也罷,本宜人就成全你的一片慈母之心。”
轉身向納蘭氏道:“回太后,此事據洛兒判斷,乃是蘭溪所爲。但請太后看到蘭溪一心維護女兒的份上,就將她罰去御膳房當下手吧。而墨暈古瓶到底是碎了,想必太后看到相關的人也會徒增厭煩,不如也將雲兒派去別處當差吧。”
納蘭氏不知可否的將龍鳳柺杖交給李公公,坐在軟榻之上,道:“你們全都下去吧。”
“是。”衆人回到,整齊的行禮後,相繼走了出去。
“你一早就知道蘭溪和雲兒不是母女吧。”納蘭氏一雙銳利的眸子的看着溫子洛,這點兒伎倆瞞不過她的眼睛,她好歹也在後宮生活了大半輩子。
溫子洛不卑不亢的行一禮道:“回太后,蘭溪和雲兒是不是母女,洛兒不知道,但她們的確不是親母女。洛兒也是在剛剛纔知道。”
“那你剛纔爲何不說出實話?”納蘭氏問道。
“只憑着蘭溪和雲兒的一面之詞,洛兒愚鈍的確是判斷不出誰纔是真正打破墨暈古瓶的人。但蘭溪一直堅持說是她,到底是一片長輩的疼愛之心,洛兒這樣做也不過是成人之美罷了。而同樣的,洛兒不敢肯定是不是雲兒做的此事。但云兒大喊大叫,不顧後宮禮法,洛兒想着不若藉此事將她派去別處,免得太后以後心煩纔是。”
溫子洛看着納蘭氏不慌不慢道。納蘭氏雖是承認了蘭溪和雲兒不是母女,卻沒有承認這是她派人演的一場戲。
溫子洛自然也不會傻到全部都托盤而出,讓納蘭氏臉上無光,索性也就裝傻到底。
納蘭氏盯着溫子洛好一會兒,笑道:“罷了,的確如蓉兒所說,是個聰穎的孩子。”
蓉兒乃是端王妃的閨名,全名沈蓉。
“聽說懷縣案件被解破也是你的功勞,只是可惜是個女兒身。”納蘭氏又道,深邃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念頭。溫子洛出身相府,聰慧有餘,倒是個可塑造的,正好……
“洛兒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不敢居功。”溫子洛道,心底不由得鬆了口氣,看樣子她是通過納蘭氏的考驗了。
納蘭氏仍舊是點頭,溫子洛一一通過她暗中設下的這些圈套,所做所說都讓她滿意。
溫子洛做事有張有弛,分寸把握剛好,對母女親情亦有自己的原則。況且,在她承認蘭溪和雲兒是假母女後,溫子洛竟然沒有中圈套,將所有的一切和盤托出,可見其心思之細膩。
而且溫子洛既然是聰明的,也會明白獨孤汐對她將來的重要性,定不會貿然去動獨孤汐。而且她覺察的到,溫子洛是個明事理,有大志向的,更不會因當年送去聖天寺之事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
總之,她和端王妃現在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納蘭氏朝一直未說話的端王妃看去,見她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溫子洛,道:“蓉兒可有什麼話要說?”
馨雨宮內,李施柔正躺在美人榻上聽着溫子妍喋喋不休的說話。
好容易等溫子妍說完,李施柔皺眉兩條柳葉眉,打趣道:“我的大小姐,你進宮就是爲了給我說這些?”
“姨母。”溫子妍嬌嗔道:“我和母親都快被那個賤人給欺負死了,你還打趣人家。我都快傷心死了。”
“哎喲喲,這還當真哭起來了。”李施柔笑道:“一個小小庶女有什麼好怕的,既然她敢欺負你們母女,姨母定然不會坐視不管的。這不,她現正在宮內,可當真是個好機會。”
溫子妍一聽,立即激動道:“只要姨母肯出手幫忙,那小蹄子肯定無路可逃!哼,這次我看她還怎麼囂張!你可不知道,她自從聖天寺是怎樣的囂張!簡直就不把我們李家人放在眼裡!”溫子妍毫不介意的再扇一把火道,整個李家除了外祖母便是李施柔對她和如姨娘最好了。
李施柔仍舊皺着好看的眉頭道:“收拾溫子洛倒是小事一樁。只不過姨母想不通的是,這溫子洛雖然從小便被送去聖天寺,可到底還是二妹的親生女兒,你們兩個怎麼把她當做肉中釘一般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