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兒你告訴祖父,告訴祖父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獨孤真渾身都在打着顫,努力的逃避着這個眼前的事實。
溫子洛流着淚將那信摺好放入懷中。一個“歿”字,一生的結束。此生,所有的愛恨情仇埋怨等待統統都劃傷句話,隨着那一抔掩埋的黃沙跟着離去。
“端王妃獨孤沈蓉氏,遇刺,歿。”
輕輕的念着,溫子洛又笑又哭的轉過身去看向獨孤真。祖母她常年待在端王府,怎麼就遇刺了?娘呢?雲寂呢?
“祖父,祖母她死了,她真的死了。你看,你走的時候她都還在看着你的背影,心裡盼望着你早點兒回來,可這次,你即便回去了,卻再不會有那樣一個女子爲你等候。”
“死了,她死了!”溫子洛朝他怒吼着,腳一軟,也跟着摔倒。
“不,不……”獨孤真一把掐住溫子洛的脖子道:“你騙我,我不相信!她那麼恨我怨我,怎麼可能會死。她怎麼可能會咽得下那口氣!”
“沒有我的允許,她不可以死,絕不可以死!她怎麼可以撇下我一人獨赴黃泉路!”明明他纔剛剛知曉他錯怪了她,他還未來得及對她說一句道歉,還未來得及見她最後一眼。
誰曾想,往昔一次最爲尋常的離別會變成此生永遠的訣別。
那天,他走的是那樣的急,甚至臨行前還不忘再氣她一氣。他這樣壞,這樣十惡不赦,應該是他死纔對!
溫子洛止了淚,冷笑的看着獨孤真,道:“祖父,你現在這麼傷心,到底是傷心自己愛的那個人離去,還是痛心你還未來得及給祖母道歉,她就這麼走了而你卻要負疚一輩子。”
獨孤真哭着哭着漸漸冷靜下來,良久,沉淪於哀慟的聲音沙啞的說道:“你的祖母,是我獨孤真此生唯一的妻子。”
獨孤真說罷,顧不上身子的羸弱,風一般衝出大帳翻身上馬立即趕回京城。他要立即回去!
他仍舊不信,不信身手那麼好的沈蓉會死,不信她那麼恨他卻捨得早一步先走!
若是恨請留下。
從無有一刻,他那麼希望端王妃是騙他的,而她只是太想他所以騙他回去而已!
溫子洛聽着獨孤真那話,又看着他那麼着急的趕回去,哭的不行。
有些人,即便是等了他一輩子,即便最後等到垂垂老矣駕鶴西去,也無法等到他那一份卑微的愛。
曾經年少英姿,曾經年少氣盛,曾經年少癡狂,以爲只要肯爲那一人等下去,哪怕千山暮雪宇宙洪荒,終有一天會等到他的回眸駐足。
可是月恆在,人能有幾十輪夏寒春暑,都不過是寂寞了深深庭院。
“小姐……”無霜早聽見了裡面的動靜,看着溫子洛哭花了的臉輕聲喚道。
綠瓊只一言不發的站在溫子洛身板,默默地陪着她。
吸了口冷氣,溫子洛低語凝噎道:“派人去告訴皇上端王府有事,所以我和祖父先行一步趕回京城,還望皇上見諒。”
溫子洛說完,遊魂似得翻身上馬,風馳電掣一般緊跟着獨孤真而去。
綠瓊見無霜利索的與一旁的侍衛吩咐道,立即道:“我們也趕緊跟上小姐。”
無霜一把將綠瓊拉上馬,道:“你別慌,端親王的那些侍衛已經一同跟着離去,不必擔心。”
“再派人人手暗中保護她們的安全。”暗處獨孤西謨冷眼看着這一切,從一早他就猜到獨孤真和溫子洛知道端王府的事後會是這樣的反應。
但紙包不住火,將消息延後這麼多天傳過來他也是盡力了。
但是究竟是誰會派此刻去對付端王府和雲寂她們?而且看雲寂寄來的信,似乎那些刺客行刺的目的其實應該是她纔是。
而端王妃爲了保護雲寂纔會不信受傷身亡。
獨孤西謨落寞的轉身離去,長嘆一口氣。端王妃這樣一個自小在軍隊上長大的女子,到頭來卻是這樣的下場,到底是可惜了。
獨孤真也好溫子洛也罷,都是些不懂得珍惜的人。總是要等到失去後纔會明白,纔會痛心,可是已經徹底的晚了!
一路風馳電掣,不敢休息一刻的趕回京城,獨孤真僅用了五天時間終於在一個晴朗的下午一身風塵僕僕的到了端王府。
端王府內外一片慘白,白色的燈籠白色的帆布白色的孝服白色的花。時而有哭聲傳入耳畔,獨孤真心頭驀地一驚,仍舊是不敢相信一步比一步慢幾乎是挪着步子一般走進了端王府。
寒風呼呼的刮過,颳得他的心生疼。
大堂內,那遠遠的“奠”字瞬間灼傷了他的心。
“王爺,您總算回來了。”遲管家見是獨孤真走了進來,痛哭流涕的跪到獨孤真腳邊。隨即又轉身朝端王妃的牌位跪去道:“王妃,王爺他回來了,可算是回來了!”
看着高高的燭臺上,那煢然孑立的牌位,獨孤真幾乎是發瘋一般大步上前,將燭臺上所有的一切都推翻。
牌位順聲落地,遺落在地上。
獨孤真喘着粗氣將一切都砸了推了以後,目光落在那牌位上,又趕緊將它撿了起來。
看着那牌位,獨孤真大笑大哭。明明他走的時候一切都是好好的,這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毫無預兆。他不信,不信這是真的!
反反覆覆撫摸着那牌位,淚像是天泉之水一般,怎麼也流不盡。
“沈蓉之位。”獨孤真看清那牌位上所刻的字,心頭頓時大怒,蓉兒是她的妻子,這上面怎麼能這樣寫!
“蓉兒,蓉兒!”獨孤真緊緊握着牌位,緊張的四處查看。這空蕩蕩的大堂裡,四處都是各種各樣的白花,可是分明沒有棺槨!
獨孤真渾身顫抖着,臉上卻有了笑容,這裡沒有蓉兒的遺體。說不定蓉兒並沒有死,只是騙他的而已!
“蓉兒我回來了,你出來,你出來呀!”
“不走了,這一次我再也不走了。”
“你……就出來吧。”
獨孤真說着說着忍不住痛哭,緊張的四下張望,也許下一秒蓉兒就會出現在他的眼中。她只是和他玩了一次迷藏而已,這一切都是假的!
“蓉兒,我知道我錯怪了你。我對不起你。但求求你別再躲起來了,出來看看我。”
“我記得你說過你很喜歡江南的小橋流水,也很喜歡潼齊那邊的離經叛道,只要你出來見見我,我立即就帶你去。餘生,我都會永遠的陪着你,出來好不好,別再騙我了。”
“蓉兒,我不走了,真的不走了!”
獨孤真仰天大嘯,直直的跪了下去。爲什麼不出來,爲什麼他的蓉兒不像往昔那般只要他一回來,就會立即出現在他眼中。他寧願她打他罵他,也不願她躲着他。
整個悽白的大堂內只有獨孤真的哭聲迴盪。
遲管家又哭又喜又傷的看着獨孤真,王妃,你在天上可有聽到,王爺說他再也不走了。你等了他一輩子,終於不必再等了。
溫子洛由綠瓊和無霜一左一右的攙扶着走入大堂內,看着那顯眼的“奠”,直直的跪了下去。她不孝,身爲孫女兒,未能給祖母送終,真的是不孝……
“蓉兒,你出來!”獨孤真狠狠地捶打着地面,撕心裂肺的吼着,心那裡疼都不能再疼。
“父親,娘她已經走了那麼多日,你再怎麼喚她都已聽不見了,你又讓她怎麼再出現在你面前呢。”
側邊,獨孤汐一身白色孝服頭戴白花,容顏憔悴的抱着一個青花壇緩步走了出來。
溫子洛看着獨孤汐那比以前更瘦的身子憔悴的神情,心又痛了痛。
“汐兒……”獨孤真看着獨孤汐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哽咽道:“爲父知道以前是我錯怪了你孃親,你讓她出來見我好不好。我真的錯了,”
獨孤汐冷冷的看着獨孤汐,臉上已沒有了淚水,只是喑啞着聲音的說道:“父親,你怎麼就不早點兒回來呢?娘她忍着劇痛等了你一天又一天,可等到最後被活活痛死也沒能等到你回來。你知道嗎,娘她一直在說真哥哥,回家,快回家……”
“你怎麼就不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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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汐抱緊手中的青花壇,緩緩閉上雙眼,任由那灼熱的淚水不捨的流下。
獨孤真哭得久久不能語,他回來了,再不會離開。
“蓉兒,我回來了,真哥哥回來了,你就出來吧,求求你。”獨孤真吃力的站起身來,慌張害怕的環視四周。彷彿馬上她的蓉兒就會像初見時那般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汐兒,你告訴我,你娘她在哪裡?我知道她肯定是生氣了不願意來見我,我去找她,我去給她道歉。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好不好,好不好?”
獨孤汐垂眸看着獨孤真緊緊抓着自己雙肩的手,抱緊懷中的青花壇掙脫着退後兩步,冷聲道:“娘她已經死了。你只知道你終於回來了,卻不知道娘她等了你有多久。你道歉又有何用!”
獨孤真大笑,放緩了聲音指着四周道:“汐兒你就別騙父親了,你看你孃的遺體都沒有,她怎麼可能死了!你就別騙父親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