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無論是衣着還是談吐都證明着他出身不低,就連坐的輪椅上面都有不少真金白銀。
想清風這樣出身的人,哪怕是一個人遠走他鄉來這裡等死,身上帶的銀子也決計不會少。
而剛纔即便她不出手攔住那兩個女子,清風也會有自己的辦法攔住她們。而她故意捏疼那女子的手,爲的便是引出老鴇,讓清風出錢,這樣在傾國樓裡,她想問什麼想做什麼都要好辦多了。
然她賭的便是清風會不會爲她出錢罷了。昨夜一句逢知己無關風月她當真是記到心裡去,但該利用的時候還是要利用。
清風笑道:“其實你根本不必如此,我也會爲你處理好。”
溫子洛看着前方的戲曲,淡淡道:“我更喜歡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
清風笑着不言語,前方戲曲咿咿呀呀的唱開,而溫子洛聽了半晌一句話也沒有。
眉頭一蹙,溫子洛對老鴇道:“你這裡可有戲曲名目?”
“有着呢。”錢媽媽將名單遞上道:“陽縣戲曲那可是遍天下,簡稱陽曲,名氣好着呢。話說我們傾國樓裡唱陽曲唱得最好的,可是要當數我們的花魁紅妝娘子。”
“紅妝?”溫子洛反問道,原來紅妝當真是出身傾國樓。
“對呢,她可是我們傾國樓的花魁,人長得漂亮自不必說,嗓子也是天生的好。不過,她現在被一位公子給包養了,平日裡只偶爾會唱一曲,而且要聽紅妝唱一曲那銀子……”
“夠嗎?”不等錢媽媽說完,清風又拿出一張銀票放在她面前。
錢媽媽看着銀票上的數額眼睛發直,立即一把拿過,隨溫子洛笑道:“我這就叫紅妝娘子去準備。公子你想聽哪一曲?”
溫子洛道:“叫她唱拿手的就行。”
清風給完銀票後便坐在輪椅上閉幕眼神,鮮豔紅紗下的紅衣越發顯得紅豔。
溫子洛看得出清風現在很難受,但沉默不語。她和清風之間便是不相問,她不問他的來歷,他亦不問她爲何要聽曲爲何要跟蹤溫子初。這樣的感覺當真是難逢知己,無關風月。
她原以爲自己不會再如此相信一個人,但清風有一股魔力,讓她覺得放心。溫子洛心頭開始有些慌了,伸手拿茶欲要飲下,手竟然有些抖。她怎麼可能對一個陌生男子覺得放心,彷彿她和他之間早就相熟一般!
“誰要聽紅妝唱戲!”男子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緊張與憤怒,打斷溫子洛心頭的臆想。
溫子洛不用朝那個方向看去,也知道說話的人是溫子初。
“哎喲,溫公子,不是說好了的紅妝白天可以偶爾唱一曲的?況且剛纔紅妝自己也答應的了。”錢媽媽立即攔住溫子初道。
溫子初長得很像溫衡道,外表俊朗文弱,但溫子初畢竟少了溫衡道的氣勢,發起怒來毫無威懾之力的鏗鏘。
而溫子初竟然包養下這揮金如土的傾國樓的花魁,向如姨娘要的銀子必定是不少。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多少也捨得給。如姨娘當家這些年也不知道暗地裡轉了多少銀子到自己的名下!
“是我要聽。”清風出聲道,挪動輪椅正對上溫子洛投過來的視線,將溫子洛藏在身後。
溫子初輕哼一聲道:“原來是你。我告訴你紅妝是我的,聽她唱戲可以,但是休想打她的主意!”
記憶中溫子初對她雖不友善,但爲人斯文,說話甚少這樣大呼小叫,咄咄逼人。大抵是愛情會讓人變得瘋狂。也不知紅妝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能將溫子初迷成這樣,最後竟然與她私奔,客死他鄉也不肯回來。大概溫子初的死和紅妝也脫不了什麼干係。
清風淡淡一笑,帶着些許蔑視,嘴角勾起透露出邪魅,與身上的紅衣交相輝映,那是強者纔有的氣質,一顰一簇一動一行便會顯露出來。而這樣的清風,溫子洛自是陌生的。
“在下不過是慕名想要聽紅妝一曲罷了,這位公子何須如此激動。君子不奪人所好,公子難道沒聽說過這個道理?”
“最好是這樣!”溫子初自是聽出了清風話中的諷刺,頓時也不好說什麼,一撩衣袍坐下,等候紅妝出場。
溫子洛搖搖頭,走到清風身旁,拿了塊南瓜餅淡定的吃起來。清風看向她,溫子洛又搖搖頭,低聲道:“他不認識我。”今生她和溫子初還未相見,溫子初自然是還不認識她。
清風笑笑朝臺上看去,難得想溫子洛究竟想做什麼。
奏樂聲響起,只聽臺下一人咳嗽一聲,示意這場戲開始。
而這奏樂聲一響起,溫子洛拿着南瓜餅的手便頓住了。
不過一會兒,只見一紅衣女子腳踏蓮花而來,衣衫飄動,一舉一動間,眉眼梢處都是魅惑。
這是一個善解風情,善於勾人心絃的女子。特別是那一雙攝魂的大眼,點上玫紅眼妝,生生能將人的魂給勾了去。怪不得溫子初會對她如此着迷,就連她見到這樣的女子,僅僅是看着她的外貌也是沉醉了。
那女子紅脣輕起,唱音委婉,猶如天籟一般。纖纖細手一挽,蘭花指猶如凝脂,一個回眸帶着無數情意。眼波粼粼,一直朝着清風看去。舉手擡足若有似無間,彷彿全副心思都在清風身上,而對一旁的溫子初連一眼都未曾看過。然清風閉上眼睛,只聽曲不看人,頗有些不解風情。
紅妝選的是一首母女分離後團聚的戲曲,溫子洛聽後也終於想起這是獨孤汐生辰那天,那羣戲子唱過的,她和獨孤汐一起聽的第一首曲子。
原來那羣刺客來自陽縣。怪不得羅氏會覺得那羣假冒皇衛死士的刺客眼熟,大抵不是因爲看起來眼熟,而是因爲他們唱得戲曲很熟。
那羣假冒皇衛死士的刺客來自陽縣,而柔城也出了疫情,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連接點呢。或者說這兩件事的操縱者乃是同一個人,那他到底是有什麼目的?
利用這羣戲子挑起皇子之間的矛盾,又讓柔城疫情不斷,耗費點大量的錢財,使國庫漸漸空虛,他想要的是——皇位?那此人又會是誰?
紅妝唱罷,見清風至始至終從未看過她一眼,頗有些失望的回房。而溫子初見狀,立即跟了上去。
“不聽了?”清風睜開眼睛,擡眸問道。
溫子洛點頭道:“不聽了。”她如今已知曉那羣刺客是陽縣的人,自然不會再聽。
而那背後操縱的人此時會在陽縣麼?將戲子培養成自己的爪牙倒是一個絕佳的主意,無論是宮廷還是達官貴人的,但凡生辰等等都需要請戲子去唱戲,這乃是瞭解情報刺殺的絕妙機會。
有那一批刺客,自然還會有另外的刺客以唱戲爲名替他辦事。就是不知道這股勢力究竟有多少。
“若是不聽了,就回房休息會兒。”清風壓着嗓子,有些倦意道。溫子洛點頭,一旁的錢媽媽聽到後,立即在前面領路。領着溫子洛兩人往最好的客房走,對於有錢的金主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待走過傾國樓前廳,行至後院,忽然聽見一陣爭吵。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剛纔爲什麼會唱那麼一場戲,你是榆木腦袋啊。你到底是知還是不知。我只是一個出身青樓的妓女罷了,配上溫公子你,你走,走啊。”
“紅妝,你別這樣,我……”
這是溫子初和紅妝兩人在爭吵,溫子洛聽罷,立即停下腳步。
錢媽媽見狀,立即道:“這兩人成天吵慣了,兩位千萬別在意。”
“紅妝,你非要逼我麼,你明知道……”
“我知道什麼?我一早就說過,我是個青樓女子,若是不能娶我給我正室之位便不要來招惹我……”
溫子洛笑了笑,推着清風繼續朝前走去,道:“這位溫公子來這裡有多久了?”
“兩年了。”錢媽媽立即道。
原來溫子初自從離家後便遇上了紅妝。聽紅妝剛纔的話只怕早就知道了溫子初的真實身份,卻又一心想要做相府的兒媳婦兒,所以纔有了剛纔的爭吵。
紅妝剛纔唱得戲雖是唱得母女,卻是在委婉的告訴溫子初不要畏懼權勢的嚇唬,要永遠的與她在一起,要給她最好的,讓她成爲相府的正室兒媳婦兒。紅妝到底是個有心眼兒聰明的,但太過異想天開,如姨娘怎麼可能會讓一個青樓名妓做兒媳婦兒!只怕是給溫子初做小妾也不會答應!
而紅妝一面給溫子初暗示,一面卻又勾搭清風或者說應該是有錢的人,說明她並非是誠心的想和溫子初過一輩子。只怕是遇到更好的便會立即將溫子初給甩掉。紅妝,野心不小啊。
但紅妝若是真心喜歡溫子初,對她來說,就沒有可利用之處了。
溫子洛冷冷一笑,待她回京城之時,一定會給如姨娘一個大大的驚喜。
“笑得這樣開心作甚。”清風道。
溫子洛正欲回答,忽然看見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匆匆從前方的走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