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成子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擊,實則飽含了雷霆萬鈞的力道,陳恆雖然在最後關頭祭出全身仙元抵抗,可終究未能卸去那可怕的掌勁!
醒目的鮮血將崑崙土地染紅,於半空中墜落的身影是狼狽的。
落於地面之後,又足足滾落了數圈才停下,畫面在這一刻被定格,陳恆倒地不起,雙目緊閉,嘴脣近乎抽搐的顫動,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
東風退散,場間景象滲。觸目驚心的血線連接着陳恆,流落地面。強行承受這一擊過後,他沒了動作,只剩胸口在緩緩起伏,呼吸尤爲孱弱,看上去哪怕還未死,但也十分危急。
廣成子倒是守信,沒有再下死手,只是目光平靜的看着他,
說是平靜,也不盡然。
作爲崑崙十二金仙之首,平素罕有人事令他動容,可今日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超出了他所理解的範疇。
正常來說,旁人若是受他此掌,瞬間神魂俱滅都不再話下。可反觀陳恆,雖說被打的半死不活,可畢竟還一息尚存!
莫要小看這尚存的一縷氣息!畢竟他可是以九天玄仙的肉體承受了大羅金仙者都難保其身的打擊啊……
“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怪哉怪哉!”廣成子注視良久,終按捺不住內心的困惑默默唸叨了這麼一句話。
而緊接着,他沒再管陳恆,只轉身御起昏厥過去的於蕊,不帶一絲留戀便施施然離去。
反觀被打的意識全無,血噴三升的,怎麼看都岌岌可危的陳恆,若是沒人施加援手的話,只怕也難逃身死的可能。
或許正是念及這點,他廣成子纔會渾然不顧的走了,與其說是留手,不如稱其不想浪費時間。
而這殘酷的際遇又伴隨着天空忽然落下的白點顯的更加冰冷……
雪,崑崙有雪,疏疏落落。
白雪點綴了血紅,又很快淹沒了血染的風采。
倒在地上的人,還是沒有起身的跡象,他就像被隨手丟下的垃圾,無人問津,無人在意,直到落雪紛紛中響起聲音:
“醒醒,快醒醒啊,難道你就這麼甘心倒下麼?你不是還要變強去保護自己心愛的人麼?別讓我看不起你,陳恆,你給我起來,起來啊!”唯美的雪景下,迴盪一道悅鈴,鈴聲急促,帶着一份淒厲。
宓兒總算現身了,可卻有些遲,遲到陳恆失去知覺。
直到廣成子的氣息完全消失在場間,她才堪堪從陳恆的體內鑽了出來,此刻伏在陳恆身上,絕色的面容閃過自責與哀傷,不斷出聲呼喚:
“不要死,你還不可以死,一萬年,整整一萬年我都沒跟誰說過那麼多話,你死了,我不是白說了?你給我起來啊!”少女嘶聲的呼喊,企圖喚醒他,可這是徒勞的……
陳恆與她都犯了一個錯誤,少女錯在事後才意識到原來陳恆對她而言不僅僅是個陌路人,如果她能夠及時明白這點,或許會冒着被天尊發覺的危險趕在廣成子出手前救下陳恆!
而陳恆犯的錯誤就更離譜了,他自以爲幾經奇遇鍛造出來的肉體強度足以抵抗大羅金仙者的一擊,卻忽略了廣成子乃是亞聖境,即便是隨手揮出的一擊,也並非一般意義上的金仙可以媲美!
這兩個錯誤來的太致命,卻又並非偶然。
宓兒並非不想救他,只是她的身份過於敏感,安然於陳恆體內或許還不會暴露氣息,可一旦真正出手,三界內,罕有聖人不會察覺,屆時,將帶來更大的麻煩。
而輸在自負上的陳恆亦是無話可說……
而這時,面對垂死的陳恆,宓兒雖然心急如焚卻也是無計可施,聖人也是人,即便少女晉入了聖人境,可這並不代表她能夠隨隨便便從死亡線上把人拉回來。
聖人救人也是要建立在很多條件之上的,但宓兒並沒有眼睜睜看着陳恆一點一點完全失去生息直到死亡,她雙手伏在陳恆胸前,散發出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比白雪來的更加純,她的生命之力源源不斷的被注入到陳恆體內,可換來的結果不過是治癒了陳恆凹陷下去的胸腔,他的心跳,依舊沒有正常搏動起來的徵兆。
廣成子的掌擊,不是一般的致命,饒是宓兒,在事情發生過後也顯得無能爲力,覆水難收。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是我的錯麼,如果我一開始就不帶你入崑崙,或許現在你會好好的。終究是我害了你麼?母親說的沒錯,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只會帶給人不幸……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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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兒神情發怔,絕色的面容浮現出一抹悲愴。
她是個有故事的少女,陳恆從她嘴裡瞭解到的僅僅是冰山一角,同時,她也是個悲天憫人的聖人,不同於三清,不同於天帝,不服天道命運,不求獨善其身!
“對不起,我只是想幫幫你,我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或許我應該料到的,這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我利用自己的不甘,卻害苦了你,九泉之下,你會怪我麼?會麼?”宓兒泫然欲泣,語氣顯得尤爲悲哀。
也不知這時神志不清,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陳恆能不能聽到少女的哭訴。如果能聽到,他可能會訝異少女失常的反應,哪怕他因此死了,眼前這個少女也不該如此悲傷吧?
畢竟,兩者的關係好像還不是很深!
然而實際的情況卻是宓兒因爲他,聯想到了自己的一生……
她自困萬年,避世脫俗,避的是這不公的天統,欲脫離的是作嘔的命數,這一切的一切,只因少女無法推翻三界的錯亂,她想要世界回到本源的樣子,卻忽略了世界大一統的必然!
由此,她的宿命,便成了孤獨的註腳。
可是!他不想一直孤獨下去。
就在這時,陳恆出現了,應該說他出現的有點晚,宓兒在無盡冰層下看到他追逐崑崙的腳步,被牽動了多年不曾變化的心絃,她想要出世,去幫一幫這個還未被天統帶壞的傢伙。
不曾想,這一幫,居然幫‘死’了他……用少女的話來講,他因自己而死,她又怎能不傷心?
終於落下的淚水,再次凝化成珠,淚珠滴落在陳恆的臉上。
而他那蒼白的臉色沒有因此緩和,只有顫抖的嘴脣漸漸安寧下去,這並不是很好的現象,因爲不動,等於要死。
宓兒看着這副樣子的陳恆,淚水更急,她不知道這時候的陳恆腦子徘徊着什麼,聽說將死之人靈魂昇天的那一刻,會想起生前很多值得回憶的事情,這份回憶裡面,有她麼?
“我答應你,會帶你離開這裡,什麼天道,什麼聖人,統統見鬼去吧,讓我帶你去感受真正的安寧吧,在冰層的深處,沒有人會打擾到你。”也不知用了多久,少女止住了哭泣,她抱起陳恆,準備離開。
然而便在此際,異象突生。
陳恆的身體忽然發起亮光,那光,是透明的,猶如被一層淨水包裹着。
宓兒怔了怔,帶着淚痕的面容不由的失神,她的動作僵住,愣愣的看着這層淨水般的透明之光流轉,
陳恆的雙目,依舊是緊閉的,只是當這層光芒流轉於他周身體表的時候,他的睫毛無由的顫動起來。
這絲顫抖,像是生機,宓兒看的發神,眼看着忽然亮起的無名之光週轉其身,旋即喃喃道:
“含光內觀,凝神復樸,棲心於玄冥之崖,含氣於莫大之涘?!”
此話一出,陳恆猛然睜開雙目,蒼白臉色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漸漸紅潤起來的臉色
他眼神中忽的爆射出精芒,那精芒寒意瑟瑟,望的宓兒不禁香軀一震!
迴光返照?神蹟昂然?這都不是!
奧妙在於陳恆體內忽然煥發出的淨水之芒!而從少女口中唸叨出的法令,正是玄冥之理,含光是爲內斂,凝神在於返璞!
可憐廣成子萬萬想不到,自己致命的一擊雖然打的陳恆差點喪生,卻也幫助其打通了玄冥寒魄水的本源屬性。
由天帝顓頊渡給陳恆的本命屬性本未被陳恆激發,只融會了絲毫的力量,可藉由這金仙一擊,於陳恆欲死之際,玄冥寒魄水棲心爲保主,真正上做到了與陳恆本體相融合!
這天地五行極致的力量,乃是足以逆天改命的存在,此刻,完美無疑在陳恆身上體現了出來!
饒是宓兒,也被忽然振作過來的陳恆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剛纔我好像聽到某人在我耳邊竊竊私語,說什麼怪我之類的話,不會是你吧?”陳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說道。
話音剛落,宓兒絕色的面容頓時浮現出一抹紅暈,殘留着淚痕的臉頰頭一次凸顯出窘迫羞澀的意味,看的陳恆也是醉了!
“算你走運!”宓兒聞言,卻是故意微微翹起誘人的薄脣,碧眸轉動間馬上就令陳恆迷亂不已。
旋即,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你藏的比我還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