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聖人間的棋局

猴頭向來語出驚人,這點孫銀是有過領教的。

可站在聖人的角度上,無論如何他都不敢相信,從顓頊撤天梯的事蹟上,居然能夠扯出如此駭人的聽聞。

這話若是出自旁人嘴裡,孫銀自當嗤之以鼻,可從孫大聖嘴裡說出的話,又是不得不令他深思。

若顓頊當年真是站在太上老君的立場上,故意架空元始天尊於崑崙之巔傳道的使命,那這豈不就是一場權利的遊戲?越往深處想,孫銀愈發感到毛骨悚然!

五方天帝倒罷了,三清可是亙古存在的天道聖人啊!他們一手製定了三界秩序,將天地間的規則法力傳承到了一定程度,直接引導了諸天神佛的存在,若真如大聖所言,那這些豈不都是笑話?

太上道德天尊爲了與元始天尊爭名,利用當年的封神之戰,奠定了道教之祖的地位。放到如今看來,老君是當之無愧的勝者,因爲如今的仙界,已然不雲元始或是靈寶天尊之傳說。

如今名鎮三界的,也只有三十四重天那個煉丹的老頭,誰還會念及三十五重天,以至大羅天的聖人?

想到這,孫銀既感到一股深深的可怖,又不禁疑惑道:“倘真是這般,那元始天尊居於崑崙之巔,豈不成了虛空之談?”

言下之意便是沒了天梯,仙山崑崙自然無人可踏,那麼玉京金闕不是成了擺設?即便真的存在,也沒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

孫大聖對此,倒是有不同的見解,他嘿嘿一笑,緊接着說道:“那可未必,雖然元始天尊那老傢伙不同於太上老兒,不追求那些個名利,但他能容忍顓頊借名撤天梯,卻不等於他會任由老君算計。”

“哦?這又從何說起?”孫銀一知半解,還得請教下去。

孫大聖託着腮幫子,火眼金睛頻頻轉動,目光深處顯露出的,是猴精猴精的機靈,他淡淡開口緊接着言說道:

“自混沌初開以來,有七聖當道,可七聖並非同氣連枝,混鯤女媧不談,陸壓也屬異數,唯有三清繼承大道,然而三清對於道的理解又並不相同,由此立三教,分別爲截教,闡教,道教!”

“這我知道,後來不是有一場封神之戰麼?”未帶大聖把話說完,孫銀接過話茬,可這又跟兩者之前談論的話題有什麼關係呢?

孫大聖瞪了他一眼,顯然不滿這傢伙打斷他的敘述,孫銀見狀,又是尷尬笑了笑,當即閉嘴不言,只聽猴頭娓娓道來:

“封神之戰,亦被稱爲封神演義,顓頊等天帝,都是那時崛起的,本來只是由於諸神內訌,顓頊與共工不合,導致之凡間秩序不平,豈料妖魔也乘機怙亂,導致災禍連連,從而引發一系列三界混戰。”

“而那場大戰最終的走向,卻是爲三教劃分了地盤與權力,截教教主便是靈寶天尊,亦被稱爲通天教主,闡教教主正是天道聖人,元始天尊,至於道教,那就不用說了,時至今日,誰勝誰負一目瞭然!”

“截教沒落,靈寶天尊開闢三十五重天,不問世事,闡教一分爲二,衍生出西方教——佛教前身,爲七聖之一接引道人主持,卻也難逃式微。而道教卻是門徒滿天下,諸天神佛都朝宗天庭!”

大聖說的頭頭是道,孫銀聽的卻是愈發糊塗,這些都跟眼下的崑崙之巔沒什麼瓜葛吧?什麼時候大王也變的如此絮絮叨叨了,就不能直奔主題麼?說到底,他只是不明白讓陳恆去南海淵池尋神山作甚!

不過事情總得有個始末關係,此時孫銀的糊里糊塗,正跟陳恆的不明所以一樣,並非誰都能像猴頭這般參透上下五千年的變故緣由,要說石猴怎地變的如此聰慧,或許跟他這一萬年來的經歷分不開。

這世上的聰明人,其實大多都是吃一塹長一智過來的,此時孫大聖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揮起鐵棒便敢撬天庭宮宇的愣頭青。

活的久了,看事物的眼光總會精闢些,猴頭本性不笨,更當得慧根二字,否則,當年同爲七聖之一的準提道人,亦是後來化身爲斜月三星洞洞主的菩提老祖也不會看上這個潑猴。但是別的沒教,只是教了他一身禍害人的本領,有句話其實說的很好,那便是:

想要從歷史中找到真相是急不來的,唯有抽絲剝繭才能撥開雲霧見青天!這也是一種道,猴頭悟到了,因此他能夠深中肯綮,一語中的。

“太上老君雖排名三清之末,可經歷一場封神大戰,儼然坐實大頭,即便是老大元始天尊,也不敢說力壓他一頭了,你以爲,這一切真的是巧合?”猴頭說到這,神情略顯唏噓,更有種被人耍後的記恨,“呵呵,若世間真有巧合,俺老孫當年也不會被如來老兒壓到五指山下去了!”

一語甫畢,孫銀倒是沉默了下去。

同爲猴頭,沒有誰比他更加憤慨當年大聖被壓一事,不過時隔萬年有餘,他也能看透個大概,大聖被壓,其實也屬於這些聖人間下的一盤棋。

總結下來,其實大聖屬於佛子,是佛教前身截教之徒,菩提老祖與如來本就是同根而生,菩提教出了大聖,不教其爲人處世,反倒逆常規,授予天罡七十二般變化,其後大鬧天宮攪亂道教,其實是爲拋磚引玉。

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借刀殺人’,利用大聖震動道教根基,再借由如來之手鎮壓猴頭,因爲當初已然跨入聖人境的大聖,唯有三清那樣的存在不破,而其天生頑性,老君都難以煉化,故而,如來出手有名。

這樣一遭下來,佛教便正了名,聲望有所提高,正屬抑道揚佛之策!

可憐大聖參了這麼多年才悟出當年聖人之間下的‘棋局’,故而如今舉一反三,他讓陳恆尋仙山崑崙,意圖已然呼之欲出了。

既然當年佛教擺了我一道,那麼今日,俺老孫就要還回來!

想元始天尊的道場玉京金闕,旁人難以尋覓,陳恆藉助天帝本命力量進去應當不難。若真能尋得,哪怕不得天道聖人點化,隨便去弄點元始老兒的東西回來,他日再取得種子狩獵戰冠軍名頭,接着上那三十三重天打老君的臉一番,豈不美哉?

猴頭想着想着,兀自呲牙咧嘴樂開了花,孫銀莫名所以,抓耳撓腮不得其解,只當大王又抽風了,鬧了半天,好像還是沒搞明白指使陳恆去找崑崙山究竟意欲何爲!

其實也怪不得孫銀糊塗,猴頭的想法總結下來確實有些詭異。

明明是自己師傅跟如來唱了一處戲,苦了他,到頭來,他卻還要把恨意放到道教頭上,想借由陳恆之手,取得元始天尊的甜頭,再跑到離恨天刺激太上老兒。

這就是想讓他看看,你經營了上萬年的陰謀,到頭來,不還是得替我傳道麼?到頭來,你又得到什麼?這着實有種冤不打頭,債不打主的嫌疑。

而與此同時,莫名其妙被猴頭‘陰’了一把的陳恆又進展如何了呢?

長途跋涉萬里路,

一眼望去冰層堵,

寒風瑟瑟侵入骨,

便差絲毫成雕塑,

比起大聖站着說話不腰疼,陳恆此刻卻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眼巴巴看着前方似無盡頭的冰原,哆嗦着兩腿往前艱難邁進,哪怕一步一公分也比原地凍死來的強,裂開的嘴脣在酷寒的環境中凍成冰棱。

更可怕的是全身上下的知覺在一點一點消失,若不是有顓頊賜予的黑冥寒魄水護體,他早就一命嗚呼,暴屍冰層了!可即便如此,驅使他前進的意念依舊在燃燒,他不願放棄,哪怕勝利不在眼前!

無論怎麼看,周遭刺骨的寒風,入目絕望的白芒,都在宣示一種死亡的氣息。哪怕是大羅金仙境界者,在此地也無法支撐太久,陳恆能夠行進了這麼長時間,已經是奇蹟了!

然而這還不夠,光有奇蹟沒有希望是無用的,陳恆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努力撐開眼皮,在刺眼的滿目白芒中,祈求看到生機,不過反射在他瞳孔裡的,只有殘酷的現實。

什麼仙山,什麼崑崙,什麼洛神,都統統見鬼去吧!

然而早就吐不出聲音的他只能在心中無力的吶喊着,而就在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的時候,忽然腳底好像磕到了什麼東西,差點沒摔一跤。陳恆身體僵硬的怔了怔,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移,驟然瞳孔一縮!

映入模糊視線內的,依舊是冰層,冰層是光滑的,沒有凹凸不平,而磕到他的,也不是什麼東西,而是冰層下方閃過的一道巨大陰影!

這陰影是活的,好像撞擊到了冰層,令他剎那間沒能站穩,加之長途跋涉的疲勞,導致他產生了腳底有硬物磕到的錯覺。

寒霜極地,千里凍土之下的巨大黑影?

陳恆感到呼吸一窒,瞳孔緊縮的愈發誇張,連帶着整個人彷彿都要暈倒,因爲他從來沒有想象過,如此極寒之地的冰層下,還會有生物!

而這個生物,又是那樣恐怖的龐大,簡直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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