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一聽方雲暉這話裡有話,馬上就有大喜過望之感。方雲暉的言下之意,只要你自認是大周屬國,又地處南洋,老子的詔書還沒交還覆命,仍然有權跟你和談,賜予你封號什麼的。雖然估計當時寫詔書的時候沒想到萬里之外還有這麼片新大陸,但道理上卻絕對說得過去。
這當真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喜事,南王又驚又喜,又給方雲暉行了個最重的大禮,高聲說:“大周王朝南洋屬國國主向上邦使者方公爺乞封!”
方雲暉剛開始來的時候,還真是做了一番充分準備,這南王雖然沒見面時候感覺做法非常客氣,但畢竟是偌大的一國之主,要是自認爲跟自己平起平坐怎麼辦?要是有些傲慢怎麼辦?東西兩邊的戰事又如何解決?這時候見事情竟然這麼順利,南南洋國這麼簡單搞定,就算北邊有什麼異議,自己艦隊帶甲兩萬也足夠助他一統大陸,心頭這麼一高興,立時就想答應了這南王。
就在雙方言談甚歡之際,方雲暉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乞封倒是可以。不過我家大人最初在大陸北面登陸之時,有個百人衛隊被殘忍殺害,此時兇手沒有半點線索,這事情不知怎麼辦?”
方雲暉一聽譚嘯風的聲音,馬上警醒了過來,譚嘯風說得對!不解決這片大陸上聖殿的問題,就不能算是掌控了這片大陸!方雲暉自從降生到華州大陸上以來,對這種皇權和神權分立的狀態一直都在腹誹,而自己對所謂的聖殿的神棍,更是半點也不相信。所以剛纔腦袋一熱,就忘了這片新大陸上也有聖殿的這茬兒,而譚嘯風卻是多年浸潤其中,自從那天見了聖殿失傳已久的死祭之後,一直銘記在心。這時候看方雲暉高興得就要給南王封號,便在後面出言提醒。
“譚將軍說得沒錯!”方雲暉把臉色一沉,“我的一個百人衛隊在這片大陸上遭到了襲擊滅口,這事情可還沒查清楚。我看了地圖,應該在你南王的封地之內!”
南王聞言大吃一驚,眼看着自己的封號就要到手了,一統大陸名正言順,現在襲擊殺害上邦使者的親兵衛隊的罪名扣上來,那還了得?皺起眉頭,就朝立在下首的王廣臣伯爵瞪了過去,心想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敢不先上奏給我?
王廣臣趕緊上前解釋說:“國主陛下,此事我從未得知。方公爺自從入了我的深水港之後,全員我都小心侍奉,絕對沒有半點得罪。”
方雲暉瞥了一眼王廣臣,轉過頭來對南王說:“這事是我在大陸北面登陸之後遇到的,我們當時沒有任何發現,艦隊開拔向西走了四天,纔到了王廣臣的封地內。”
南王聽說此事並非自己人乾的,也不是王廣臣知情不報,鬆了一口氣,向方雲暉賠笑說:“尊使先別動怒,事情總能查得清楚的。如果是我的手下得罪了尊使,我定然誅滅他們來給尊使的衛士抵命賠罪。”
隨後南王轉過身來,朝自己的殿下侍衛喝道:“快給我取地圖來!”
方雲暉覺得南洋國在某些不少方面把大周王朝的文明傳承得很好,有些方面的發展甚至都有所超過了。至少,眼前的這份地圖,絕對不比大周帝國裡的任何一份軍事地圖精準度差。
藍鯨王走了過來,看似非常隨意地指出了一個海岸線上的位置。她對海上位置和海岸位置的掌握,方雲暉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會比她更爲精確了,她說在哪裡,那麼就一定在那裡沒錯。
看了藍鯨王指出的位置,南王和他手下的幾名殿帥將軍都倒吸了一口氣,良久良久沒有說話。
“怎麼這個表情?”方雲暉問,“這個位置到底有什麼問題,這上面標註的邊界線,明明就是在你們南國的境內!”
南王點了點頭,說:“尊使所說不錯,您還請坐,這裡面的原因我慢慢地說給你聽。”說完擺了擺手,他手下的衆臣都退出了殿外,連陪同方雲暉一起來的使者和胖子伯爵都不例外。方雲暉掃了一眼自己隨從的幾個人,對南王說:“你說吧,我這邊的人都不打緊,無事不可對人言。”
南王見方雲暉對藍鯨王都不避諱,低低地叨咕了一句:“上邦果然仁治如此,使屬國歸心。”似乎是在吹捧方雲暉,又像是在稱讚藍鯨王。
“啓稟上邦尊使,實際的情況是這樣的。您看這幅地圖上標註,雖然在我們這裡是這樣劃分的,可在北面,這條線是有邊界爭議的。您也知道,南北雙方連年戰事不斷,邊界周圍一百多裡,都是軍事緩衝地帶。”
站在方雲暉背後的孟樹強冷哼一聲,他是行伍出身,熟知軍事戰略,接口說:“國主陛下,你可別告訴我們大人說,這個位置實際上是北國在控制,他們潛入了你們的封地殺害了我們的親衛隊。”
南王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尷尬的表情,馬上解釋說:“這位上邦的將軍所說得不錯。按照地圖上來看,我們劃分邊界線的位置,犬牙交錯,卻是有一部分是北國在控制。但我想說的是,尊使衛隊遇襲的位置,卻不在我們兩國任何一邊的控制範圍內。”
藍鯨王聽了這話怫然不悅:“國主陛下這叫什麼話?除了南北兩邊,你這大陸上,難道還有第三國的存在麼?”她雖然是藍鯨族,但不管怎麼說,被襲身亡的海城人也都算是她的子民,幸虧巨鰲蟹那個莽撞的傢伙被命令駐紮在艦隊上原地留守,他在這裡的話,估計早就喊起來了。
南王聽了藍鯨王的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女皇陛下,您也是一國之君,對疆土之分,想來也懂得很多。您看,這裡北面是海岸線,沿海一線都是不間斷的山脈。你們是從西邊的港口過來的,依照您的治國理論來講,高山以北這十幾二十裡的寬度,雖然也算是領土,但能夠有駐軍或者居民麼?”
他如此一說明,在場的方雲暉一方所有人就都明白了。北面沿海一線都是高山,雖然也是按照邊境南北劃分,但其實是不毛之地,屬於雙方實質上都放棄了的領土。
“既然如此,然則你們不怕北國的人馬沿着西面高山和東面沿海從南邊繞過來,在後方偷襲你們嗎?”孟樹強突然插嘴說,他是純粹的軍人,考慮的都是戰略問題。
“這個我們倒是從未擔憂過,”南王笑了,“你們既然在那裡登陸過,地理環境也應該都瞭解了。在陸路上來說,他們的部隊需要繞過山脈,穿越至少一千三百里長的原始叢林,這是不現實的。而海軍,這片大陸南北狹長,海軍繞過至少兩三千里的海航,我們的造船技術達不到。”說完,他頓了一頓,用欽佩的目光看了看方雲暉,很顯然,遠渡萬里的太平洋艦隊,讓他無比崇敬。
方雲暉笑了笑,知道南王說的句句屬實,他在地圖上詳細分析了這兩種偷襲方法的不可能,非常顯然,不僅僅是防禦,他南南洋國也動過孟樹強這種襲擊對方的念頭。
“這麼說,國主陛下,如果依您之見,南北雙方的人都到不了這裡,我的百人衛隊是遭到了什麼人的襲擊呢?”方雲暉見孟樹強要跟他繼續討論這種戰略方法,連忙打斷了他。
南王臉色馬上就變得有些慘白了,輕聲地問:“敢問尊使大人,您從大周帝國的上邦而來,那裡的聖殿是怎麼一回事?”
南王此話出口,在場所有的人,方雲暉一方的都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百人衛隊被依照聖殿固有懲治異教徒的方法挖心“死祭”之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南王這麼一問,大家都知道,爲什麼他要自己的臣子都退出了殿外,那是因爲在他的內心裡,也已經認定,那裡,一定是聖殿的人乾的。方雲暉此時的實力,加上強大的精神力,已經感覺身後的聖武者怒火又竄了上來。
方雲暉並不回頭,把手伸到了自己的背後輕輕地拍了拍譚嘯風,示意他不要衝動,同時問南王說:“有勞國主陛下說一下這片大陸的形勢,至於我大周朝的情況,我等會自然會說給你知道。”
南王幽幽地嘆了口氣,說:“我即便不知道大周王朝上邦的聖殿是什麼情況,但猜想來看,一定是聖潔的。在我們這裡,雖然信奉聖殿的人並不是很多,但卻都是死忠分子,南北兩國,大約有三分之一左右。”
說到此處,方雲暉和孟樹強對望了一眼,在同來的大周人當中,冰娟雪嬋自小根本就不知聖殿爲何物,譚嘯風從小出身聖殿,此時又深惡痛絕,可算得上是個另類。方雲暉和孟樹強,兩人都是不信奉大周女神的,但聽這南王的口氣,好像這裡的皇權,還受到聖殿的欺壓。
“我們南洋國本地的聖殿最大的首腦叫做教宗,不知道天朝上邦是如何稱呼的。最大的聖殿地處在兩國之中,諾,就是這個位置。”南王用手指點着地圖上的一個位置。方雲暉他們聽到南王說“聖殿首腦”這個詞,怎麼聽覺得怎麼彆扭,順着他的手指往地圖上瞧去,果然見那個位置處在兩國邊界線正中,但是周圍用特別顏色的界限畫出一小片。很顯然,那裡雖然是軍事緩衝地帶,但對兩國來說,都是極爲警示的標誌,不能輕易進入的區域。
“我國內的民衆就不說了。即便是我國中的朝臣,也有不少是聖殿徒,在聖殿中任職的位置還不低,根據探子在北國那邊的情報,那裡的情形跟我們這裡也相差無幾。”
方雲暉越聽越是不明白,有些疑惑地插嘴問:“什麼聖殿徒?還有,你的朝臣們信仰聖殿也就罷了,怎麼怎麼還在聖殿裡面任職?什麼意思?是神法師嗎?”
“聖殿徒乃是我們對信仰聖殿之人的統稱,我的朝臣在聖殿中擔任職司者極多,文臣任神法師,武將麼,就擔任神武者。聖殿的勢力在大陸上正中的位置最強,越往東西兩邊越弱,所以你們在王廣臣那裡看不到聖殿的什麼跡象。而你們最初登陸的位置,我可以肯定地說,襲擊殺害尊使衛隊的人,一定就是聖殿徒,他們通常按照時間規律翻過高山大川,做一些與祭祀相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