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組織的規矩?韓闖當然是知道的。在大周帝國內,有一條非常特別的律法就是:法術師擁有律法豁免權。話句話說,法術師如果觸犯了大周的各項法律,帝國的各級官員只能向法術組織提出申請對犯罪了的法術師進行制裁,而自己根本無權治法術師的罪。法術師向來都是些怪物型的東西,法術組織又一直護短,至於觸犯大周法律而因此受到法術組織懲罰的法術師,在千百年來,或許是有的,但是卻沒人聽說過。最初方雲暉看到這條法律的時候,就想過,多虧法術師數量本來就非常少,又都是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傢伙,基本沒什麼物慾,否則的話,一定就天下大亂了。這一條規定,明顯帶有“刑不上大夫”的痕跡。
韓闖這時候真的難處理了。他此次奉了兵團的軍令,原本任務是先頭艦隊封鎖住海灣出口,不讓方雲暉的任何一個手下出海。常理來說,以他手下這艦隊的規模和人數,在海灣外的外海範圍一字排開觀望也就是了,而軍團合圍的陸軍,動作也只是象徵性的施壓,給方雲暉造成被夾擊的假象不敢輕舉妄動。
只不過自己跟兵團長的弟弟周虎猛一直是知交,他由於上次越境的事情吃了方雲暉的暗算而被軍法打了一百軍棍,自己也實在是替他咽不下這口氣。所以這次藉着有軍令在身的大好機會,想用自己麾下大規模的正規海軍,好好地擠兌一下方雲暉。反正是封鎖還玩而已,我在海灣外的洋麪也是封,進入海灣裡面的城牆底下也是封,也不能算是違了軍令。還有情報說,方雲暉麾下的那個法導師,已經不在惡獸城裡,至於他手下還有一個高級法術師周虎猛特意把陸軍裡奉養的兩個六級法術師給韓闖也派來幫忙了。一是可以起到壯聲勢的效果,二則方雲暉那小兔崽子好像什麼都敢幹,爲了防止萬一壓制不了,兩個六級也應該足以對付住他手下那個七級的法術侍婢了,萬一出什麼亂子動起手來,也不至於吃什麼虧。
可誰知道,方雲暉根本就沒用什麼高級法術師亮相,這個年輕公爺本人上來二話不說,就施展了一手驚世駭俗的高級法術。最爲可惡的是,自己軍艦上的這兩個六級法術師,全都是出身於法術組織的,看見了方雲暉手裡拿着的金質胸針,竟然沒有什麼憤怒的感覺,居然還朝方雲暉行了法術師的標準禮?
其實這兩名隨軍而來法術師都是一樣的考慮,假如真的打起來,與那個什麼七級法術師的丫鬟,大家都是幕僚對幕僚的身份,打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而至於與方雲暉這個“法術組織特請的顧問”過招?開什麼玩笑,那不是公然同法術組織做對麼?這也是法術組織裡不成文的行規,法術師之間只要沒什麼私人恩怨,你替你的主人賣命,我就效力於我的,有矛盾時候說不得打一架,大家都是各爲其主。但是一般都沒有往死裡掐的,實力略差的一方當場認輸或者逃跑了事,贏了的一方也沒有追着往死裡打的,大家都是混飯吃,何必彼此爲難。這種法術師之間關係,倒有些像方雲暉前世裡那些律師事務所裡的律師,大家各自幫自己的東家,官司照打,私下裡說不定還是朋友,彼此都是看錢的面子,求財不求氣。這中間,雙方之間還有一種約定俗成的默契,那就是大家必須都得看法術組織的面子,從這個層面來說,法術組織纔是大家的家。所以兩個六級法術師一看方雲暉表明了身份,別說從方雲暉的身手來看動起手來勝負未知,哪怕他只是個法術學徒的身份,只要他手裡的這枚金質胸針無誤,那麼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韓闖此刻已經是騎虎難下,死撐也不是,厚着臉皮跑路也不妥,想了片刻,他臉上非常生硬地擠出一絲笑意對着城頭上說:“方公爺,您看,末將不過是奉了南洋水師的軍令”
他這兩句客套話還沒說完,方雲暉手一擺,非常不耐煩地說:“馬上給我滾出海灣!”說完這話,就轉身下城樓去了。末了還交代給了自己手下一句:“歐墨泉,替我看着時間,我下去休息一會,到了時間這羣找打的船隻還沒走的話來告訴我!”這命令是下給歐墨泉的,可是麾下衆將,齊齊地躬身領命,大聲答道:“奉公爺令!”說完這話,方雲暉揚長而去,把剛纔還雄氣糾糾不可一世的韓闖艦隊就晾在了海灣裡。
在所有手下都熱切崇拜的目光當中,方雲暉沒有注意到城牆上的一個角落。
這個角落,趙霖兒又看到了當年法術學校裡那個單薄瘦小的少年身影,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度
一刻鐘不到之後,韓闖的艦隊開始逐漸有秩序地後退了。即使整個艦隊的人都覺得面目無光,可是卻也沒人質疑韓闖師團長的這個決定。這不是玩的,換了你做艦隊統帥,能怎麼辦?在那乾瞪眼等雷來劈嗎?
方雲暉回到公爺府裡,沒過多長時間,就有親兵來報告說南洋水師的艦隊開始撤出海灣了。方雲暉只是擺了擺手,沒有說話,就好像入定後開始冥想了似的。冰娟非常興奮地跑進來,即便她是個高級法術師,卻畢竟只是個剛剛年滿十八歲的姑娘,她跟今天所有在場的紫荊花公爵下屬一樣,對主人的那份敬佩是從心往外的。跟着這樣一個主人,實在是太帥太有面子了!尤其是那句聲音低沉的“全他媽的給我滾”,好像威震天南、兵部都沒什麼辦法的南洋水師在方公爺面前不過就是一隻嗡嗡叫的蒼蠅蚊子之類的東西。
“主人!你那一手雷法術真厲害,你什麼時候”冰娟才說了半句,就察覺方雲暉有些不對勁了。
剛從城頭上下來的時候,方雲暉還是神氣完足,此刻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開始冒了出來。趙霖兒也跟了進來,連忙掏出手帕給方雲暉擦拭着頭上的汗,輕聲地說:“這是他越級強行使用法術了,他的精神力被快速抽空,雲暉,你今天這一下子,做得還是很有些冒險。”冰娟雖然法術實力非常不俗,可是對於法術的系統理論,比起從小在法術學校裡系統學習過的趙霖兒,就非常地欠缺了。即使趙霖兒失去了那些綠色的樹精法術植物之後,那個在神策門兵變中大展神威的女法術師“鐵面”十成本事中倒沒了七八分,可是對於法術理論,因爲當年的功課非常紮實,一眼就看出了現在方雲暉出現狀況的原因所在了。
休息了超過半個小時的時間之後,方雲暉蒼白的臉上又漸漸地恢復了一些血色,他睜開了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真是不簡單啊。文格淵留下的這個化整爲零的雷法術攻擊使用方式,我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完全參悟了。今天還用上了玄道法師送給我的雷法術增幅功效的腰帶,誰知道實際運用還是這麼吃力。”
“知道吃力就用不着這麼勉強,”趙霖兒的口氣帶着一絲嗔怪,“其實那個什麼韓闖,也無非是來城下耀武揚威一番而已。真要有什麼別的目的,一定是有備而來,僅憑你這一手法術,也未必就嚇唬得住他們。”
聽到趙霖兒說到“目的”兩個字,方雲暉心中一凜,急忙問趙琳兒說:“周龍彪的大批艦隊現在過境了沒有,他究竟想幹什麼,我們可還沒有查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又有侍衛進來來報告說:“方公爺,雪嬋姑娘回來了!”
此時屋裡的方雲暉等三個人一聽到這個消息,都跳了起來,方雲暉連忙問:“雪嬋已經回來了?爲什麼還不進來見我?”他這話一說出口,馬上就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這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了!按照雪嬋的性格,回都回到惡獸城來了,哪裡還會用什麼侍衛先來跟自己通報?再說雪嬋本身是七級武者的實力,應該知道現在大家都心急,飛奔回來,可能門口的侍衛,根本還沒看清楚是誰,那急躁姑娘就自己闖進府了。
想到此處,方雲暉反而凝定了一下心神,沉聲問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馬上帶我出去看看!”
冰娟聽方雲暉回答侍衛的語氣聲音有異,也馬上知道可能事情不好,她與雪嬋是是姐妹關心,根本就不等那侍衛轉過身來領方雲暉出門,自己早就一個箭步從門口跑了出去。
紫荊花公爺府的大門口。雪嬋暈倒在那裡,歐墨泉等人都圍在旁邊緊急施救,此時看見方雲暉出來了,都趕緊讓開。方雲暉急忙把雪嬋扶在懷裡,只見雪嬋雙目緊閉,平時白裡透紅的臉色此時一片漆黑,居然隱隱帶有煙火薰灼的顏色,臉上一道道全都是汗水混合着泥土,平時舒展美麗的秀髮都被燒焦了幾綹。她平素身上常穿的裙子也有多處被燒破的窟窿,右腿上一道非常長的傷口已經血肉模糊,現在氣息非常微弱。
方雲暉把她抱在懷裡,只覺得她身軟如綿,全身上下沒有沒有一丁點的力氣。方雲暉輕輕搖了搖她,叮噹聲響,雪嬋的腰帶中掉出兵刃來,冰娟俯身拾了起來,失聲叫道:“寒冰雙刃!”話語中已經帶了哭腔。
其他的人可能並不知道,方雲暉和冰娟卻都是清楚的,這對利刃是雪嬋片刻不離身的貼身武器,表徵着這個七級武者的最高成就,不到了非常時刻她是輕易不肯拿出來使用的。即使是神策門兵變,趙霖兒步步緊逼的情況下,雪嬋也不過是打算抽出佩劍動手罷了。眼前這一對寒冰雙刃,現在已經黯然失去了原有的光澤,甚至左手的寒冰雙刃居然鋒刃已經被折斷了,看樣子不知是被什麼武器或者厲害武鬥氣給折斷的。
冰娟在旁邊已經開始念動了急救法咒,而趙霖兒不知道從儲物戒指裡拿出哪種恢復類的法術植物果實,給雪嬋吞了下去。又過了好半天,雪嬋極爲疲憊地睜開了一雙秀目,張開嘴想對方雲暉說什麼話,可嘴脣只是一動,根本就發不出聲音來。衆人見她醒過來,都送了口氣,方雲暉急忙把她抱進了屋裡,放在牀上。
冰娟和趙霖兒這兩個法術師一直在緊張地對雪嬋施救,過了不知多長時間,聽到雪嬋的呼吸漸漸粗重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慢慢地浮現出了一絲血色。方雲暉一直在屋裡焦急地來回踱步,他所考慮的只有一個問題:雪嬋傷得這般程度,到底是誰有這樣的本事?玄道又在哪裡?死神之谷裡的譚嘯風又怎麼樣了?
雪嬋再次睜開了眼睛,輕輕地說:“主人,我回來了”方雲暉急忙一個箭步衝到牀邊,說:“雪嬋,你身體要緊,千萬不要着急,你先休息一會,至於發生了什麼事情,慢慢再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