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應算得上是良辰美景。
和泰殿中,赫連和雅靜坐在綠綺琴旁,卻無心撫琴。因着白日裡牧歌纔回宮,就被慕容飛鳴給宣傳過去,至今未歸。
“娘娘,牧歌不會有事吧?”香菱心中惴惴,她心思單純,起初還有些不開心小姐有些事只與牧歌說,不與她說,但後來與牧歌日久相處下,發現牧歌的確比她更懂得人情世故,也更能辦好小姐吩咐的事情,她便也就放下了那份芥蒂,與牧歌真誠相待,日久自是生情,牧歌被王上召去這麼久沒有回來……不會出事了吧?
“出了事也是王上的事情。”赫連和雅相信牧歌的處事能力,但是對上慕容飛鳴那樣的老狐狸,結果吉凶卻未可知。這也是她坐立難安的原因所在,若慕容飛鳴用什麼損招bi牧歌就範怎麼辦?
“啊?”香菱聽不明白赫連和雅話裡的意思,腦子愣是轉不過來。
赫連和雅無奈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再等一盞茶的時間牧歌還不回來,她便親自去鳳鳴閣找慕容飛鳴要人!若是放在從前,她定早早就尋過去了,但如今她是身處後位的國母,一言一行都被千萬雙眼睛看着,她不能任性妄爲給人留下把柄。王宮這地方,錯一步便萬劫不復。
時間很快過去了,赫連和雅起身便朝大門而去,香菱急急跟在後面。但兩人方纔越過門檻,殿門外牧歌也緩步而來。
“娘娘!香菱!你們這是——”牧歌擡手便見她們二人站在門前,瞬時愣了愣。
“我們是去找你啊!”香菱回道,她走過去拉了牧歌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又繼續問道,“你沒事吧,王上叫你過去那麼久——我跟娘娘都好擔心你呢!”
牧歌搖搖頭,扯出一個蒼白的笑,“沒事的。王上沒有爲難我。”
赫連和雅一見她這樣吧,便知一定有事。她一直沉默立在那兒,等着牧歌主動來找她。
“娘娘——”香菱鬆開她後,牧歌方纔轉身來呼了赫連和雅。
她還沒說後文,和雅便淡聲道,“先進來說話吧。”
“是。”牧歌應着,埋首隨着她一道進去了。
香菱也緊隨她們進來,不想赫連和雅走到綠綺琴前坐下後,忽對她說道,“香菱,文秀的銀簪還在我這裡,你拿去交給覃瑤吧,讓他再還給文秀。還有叮囑他一句,等牧歌過去了再行刑。”
她雖不明白小姐爲何這個時候纔想起要還銀簪給文秀,但和雅吩咐下來了,她還是飛快上前接下了用絲帕包裹的銀簪,低首回了句,“是。”
之後便快步離開了和泰殿。和雅目送她離去後,又屏退了殿內的宮婢。
牧歌立在殿中,一語不發,只是埋首看着地面。
和雅注視了她半晌,才道,“牧歌,你會什麼樂器嗎?”
身體微震了下,牧歌以爲和雅會問她在鳳鳴閣發生的事情,但結果卻不是,抽出一番後,她輕聲回道,“
奴婢擅奚琴。”
奚琴,即爲二胡,其聲聲音抑揚頓挫,連續自如,能惟妙惟肖地表現出喜怒哀樂。也是江南有名的樂器之一。和雅沉眉思慮了片刻,緩聲又問,“你書畫如何?”
“略通。”牧歌更不明白她的意思了。爲何問她這些。
“棋藝呢?”和雅聽她那樣回答算了鬆了口氣。
“五歲便由父親教誨,如今不敢說高,但也應不遜色於同齡人。”牧歌坦然回答。
“如此便好,將來你嫁入王府,也不會突然遭人白眼。”赫連和雅放心說道。
“娘娘您已經知道了?”牧歌一驚,她並未有告知赫連和雅她已經答應了王上願意嫁給慕容於飛的事情,娘娘從何知曉。
“沒有人來告訴我,只是看你這般,我便猜想,你已經答應了——想來王上他答應給你爲家族報仇的機會了吧。”慕容飛鳴的御人之術,比起她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江南木家,官宦世家,連續三代都是朝中重臣。只是到父親時,爲明哲保身,便早早退隱,以培養他們這雙兒女當作唯一重任。然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東方凌風多疑,暗中使人誣陷木家通敵賣國,木家滿門抄斬,九族之內男丁斬殺,女子貶爲官婢。屹立於江南百年的家族,一夕間崩塌。
莫須有的罪名,怎不教牧景牧歌這對倖存下來的兄妹心懷仇恨,她矢志報仇,自身得失又從何計較。能夠得到南詔王的許諾,她又怎會拒絕。
“牧歌,我自認自己這樣的女人難以得不到幸福的——所以當初東方凌風要我和親,我爲了我的家人,還是不得不來了南詔。可是你不一樣,或許沒有家人的你更自由更需要得到幸福,所以我纔不同意你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但,似乎我低估了你心中的仇恨。”赫連和雅自嘲地說着,目光沉沉。
“娘娘!”牧歌當即跪地,眼眶盈淚,“是我辜負了娘娘的心願,可此仇不報,我即便是與心愛之人在一起也難心安啊——”
“我知道——我不怪你。”因爲她也曾經揹負這仇恨過了十幾年……這滋味,她太清楚了。她起身,一步步走到牧歌面前,俯身扶她起來,“既然要嫁人了,就開心點吧……你待會兒去看看文秀吧。作爲明明的生母,你許她一諾。”
“是。”牧歌點頭。
“想來既然你已經同意了,那不日婚期就會定下的……這些天,你就去王府那邊,與他們父子們好好處處吧。這裡有香菱還有風雲雷電四個丫頭在,你可放心。”赫連和雅邊取了手帕拭去她臉上的淚,邊安慰她。“你的嫁妝,便由和泰殿出了。你是我的人,我定不能讓你在外人面前輸了臉面……你哥哥,我也會通知他來的,他畢竟是你兄長。我不瞞你了,你來時你哥哥雖不願見你,但他私下曾來找過我,囑託我一定要照顧好你。如今——我真不知如何跟他交差了。”
安知這般卻讓牧歌的眼淚愈發止不住了。她知道
自己辜負了赫連和雅的好意,這個時候或許對方責罵她一頓,她心裡會更舒服些。可赫連和雅卻什麼都不怪她,還處處爲她着想。
離魂司
依照鳳鳴閣侍衛的指示,香菱找到了南詔王宮中專門用來處死女眷的離魂司。來時她還未有想那麼多,但到越往這邊走,周圍愈發僻靜森冷。也不知怎麼越靠近,她腦海裡對有關這個地方的記憶愈清晰。洛姑姑說這裡因爲常年會處死一些宮中女眷,其中不乏一些犯過錯的嬪妃,女子天生屬陰,又是不甘而死,積年累月,這裡不知攢了多少冤魂,怨氣深重,盛夏白日裡從這裡走過都能感覺涼風陣陣。
呼——夜風吹過。香菱沒來由的覺得渾身發寒,此時她低首看着自己月下的影子都險些以爲是鬼魅。由於恐慌,她腳步不由加快。繞過幾個彎,總算見到了離魂司的大門,忽然傳來一聲暴吼,“站住!來者何人!”
“啊!”香菱一驚,頓時止了腳步,待看清楚是守備的侍衛呼聲,她方將一顆懸着的心放下了。
“奴婢是和泰殿的香菱,受王后娘娘之命過來尋覃統領,囑託一事。”香菱上前從容回道。
侍衛聽後,便進去傳話,不多時那侍衛回來了,直接對她說道,“香菱姑娘,覃統領說請您進去。”
“哦。好。”香菱頷首,跟隨那侍衛走了進去。
進來之前,她以爲這裡應該森然可怖,殘舊暗淡,但誰知進去後,她方纔發現,這裡的建築奢華毫不遜色於和泰殿。香菱心裡只覺是南詔富庶,因而“離魂”之所亦然富麗堂皇。
侍衛將她領到一個院子前面,便止了腳步,“香菱姑娘,請進。”
“有勞這位大哥了。”香菱垂首道謝,方纔步入那名爲“香消院”的地方。
她方纔進入,便見站在門前等候她的覃瑤。她興奮一呼,便走了過去。“覃瑤!”
再者陰森可怖之地,見到他令其異常安心。
覃瑤笑着迎接了她,但之後他又皺了眉,問,“香菱,你怎麼來這種地方?”
“娘娘讓我來送還這銀簪來給你,請你代她轉交給文秀。”香菱說着從袖中的內袋中取出了用絲帕包裹的銀簪,“這銀簪在民間是女子陪嫁之物,娘娘大約是覺着這個對文秀重要,便讓送來了。”
接過香菱手中的銀簪,覃瑤點了點頭,說,“娘娘吩咐了,我定是會照辦了。娘娘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娘娘還說,等牧歌過來與文秀見上一面,你再行刑。”香菱回道。
“爲何要等牧歌過來?”覃瑤疑惑,“文秀行厭勝之術雖說可能是出於嫉妒要害牧歌姑娘,但她們二人平日裡應該沒有結怨吧。”
“有些女人天生就小心眼,一點小事就當作深仇大怨。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文秀是這種人……”香菱說這些話的時候想到的是赫連家二房、三房的人,小姐未曾難爲過她們,她們卻也處處與小姐爲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