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我?謝我什麼?”呂逐還真沒反應過來,溫煙所指爲何。
自信樂觀、積極陽光的溫班長少有的露出些羞澀的態度,她低垂着頭貝齒咬着下脣輕聲道:“謝謝你說黃花菜有毒啊,要不是同學們就都慘了。”
“呃……溫班長的意思是,你代表同學們謝謝我?”呂逐站在溫煙身前,一旁窗戶裡橘色的陽光均勻的撒播在她身上,使得她看起來很是聖潔。
“我可沒這麼大權力。”溫煙急忙辯解,擡起頭看着呂逐。“我只代表我自己,要不是你,我也會食物中毒的。”
說着話,溫煙突然有些氣惱懊喪,明明書上網上都有鮮黃花菜的相關資料,她也知道這些知識點,可就是沒辦法活學活用與現實聯繫起來。
“謝我什麼,還不是班長大人您英明神武啊。”呂逐一本正經。
“少拍馬屁,哪有。”
“你看,我當時說完有毒之後,要不是班長大人您表明立場,去和彭輔導據理力爭,同學們哪裡會聽我的。這就說明,不是我的功勞,而是班長大人您有判斷力。要是您也愚昧無知,就算我把你筷子搶了,你也會照樣吃的。”
溫煙眨眨眼,呂逐這番話倒是讓她很受用,而且她發覺呂逐這幾天變化挺大的,之前他似乎不太愛和女生說話,也沒有現在有趣也沒有現在逗,當然了也沒有現在這麼貧。
“少貧了!趕緊進去吧,彭輔導都等急了。”說着,溫煙拉着呂逐猛跑幾步,按着後背把他推進了病房。
撲面而來是一股子濃重的消毒水味,剛纔鼻中淨是溫煙身上散發出的清香,一下子反差太大了。呂逐打了個噴嚏,用手揉了揉鼻子,臉上一涼,是小指上的圓環在作祟。
一看到指環,呂逐就覺得上天真是待他不薄。要不是這個指環贈送給他的10點口才,他也不會把這幾天的事情處理好。
醫院的事、黃花菜的事都是如此,而且多了這10點口才,對呂逐平時生活也影響很大。若是之前,他和林果果、溫煙她們這些女孩子根本不會這麼有話說,更別提像現在這般自然隨意、遊刃有餘了。
呂逐看看四周,不大的病房裡被病牀塞得滿滿當當,彭輔導正和一名醫生在大聲的討論着什麼。
靠着門口,就是團支書胡曉龍的病牀,他因爲和呂逐作對吃黃花菜吃的最猛,而且體質又差,這才導致他直接拉稀的一幕出現。呂逐目光掃過他,直接無視,和其他同學打着招呼。
胡曉龍恨得牙根癢癢,手裡的被單被他攥得緊緊的,就好似那是呂逐的脖子。
“彭輔導,你找我。”呂逐走到彭斌身旁,那個背對着他的醫生轉過身來,竟然還是張熟面孔。
“何醫生,你好啊。”呂逐一見到何清溪不由自主的立馬正經嚴肅起來。
“哦,是你啊,腦袋好了沒有?”何清溪拍拍呂逐的頭,感覺就像在拍小動物。
“呃,這茬你不提我都忘了,我同學都沒事吧,不會引起併發症什麼的吧。”呂逐很隨意的聊着天,殊不知身旁有不少男同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在死死盯着他。
這小子真他媽混蛋,竟然連這麼漂亮的冷美人都認識。胡曉龍雙拳緊握,沒有修剪的指甲深深陷進皮膚裡,滲出了絲絲鮮血。
“沒什麼事
,打個點滴多休息就好。”何清溪一提起專業,本就很冷然的面孔變得更加認真。
“既然是熟人,就通融一下吧。”彭輔導是個三十出頭的高個壯漢,此時他一見有苗頭,馬上湊上去插話。
何清溪看看彭輔導又看看呂逐,點點頭:“下不爲例。”說完一扭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麼酷啊,不知道有男朋友沒有……”彭輔導目送着她的背影,嘴裡嘟囔着。
“彭輔導,通融什麼事兒啊。”呂逐乾咳一聲,把彭輔導從想象中拉回。
“哦,我想把咱班同學都集中在一間病房裡便於管理,可這女醫生不同意,說違反規定而且對病人不好,我都遊說了半個小時了。”彭輔導大力的拍拍呂逐的肩。“還是你小子牛,一出面就解決了。還有,今天禮堂也挺露臉,一下子就成名人了。”
呂逐聽了也有些驚訝,他可不認爲自己和這個冷冰冰的女醫生有什麼交情。不過,他也不好和輔導員說這個,只得打了個哈哈:“彭頭,那你找我不會也是爲這事吧。”
“不是,是校長找你,打你電話也不通。”
校長?呂逐透過病房的玻璃窗,赫然發現校長正和一個記者模樣的女子在說着什麼,後面還有一個大高個提溜着攝像機。
見到此景,呂逐忽然有種說不出的預感。
“校長,您找我?”呂逐不像有些人見到大官就腿軟,他很自然直接的走到校長面前,話說的不亢不卑。
校長是個五十上下的禿頂男子,他穿着寬鬆的西裝,皮帶系的很緊,可即使如此他的肚子還是撅的很高,鼓鼓囊囊的好似裡面藏着個籃球。
“你就是呂逐啊,多好的小夥子。”校長笑眯眯的說着,大力的拍拍呂逐的肩,一副要把呂逐聘爲姑爺的樣子。“來來來,秦記者,這就是呂逐,這次學生沒有大量中毒多虧了他,你可要好好報道報道啊。”
秦記者?
呂逐這才發現對面的短髮女郎是黃川市電視臺當家花旦秦冷寒。呂逐雖不怎麼看電視,可還是知道她。秦冷寒在羣衆中威望很高,除了她漂亮靚麗的外形,滔滔不絕的口才,恐怕更多的還是因爲她爲百姓說話,曝光黑幕,正義直言,不畏強權吧。
呂逐心底對她這樣的好記者還是十分敬佩的,當下朝秦冷寒笑笑:“秦記者好。”
“呂逐同學你好。”秦冷寒也含笑迴應,語速快速凌厲,顯得胸有成竹且不容置喙。
“好了,你們慢慢採訪,我先走了。”校長做了引薦任務完成,大腹便便的走了。
校長一離開,秦冷寒的笑容就瞬間垮下,換成了一副戒備與玩味的神情。
“你明知道那些鮮黃花菜有毒,爲什麼不早阻止別人吃?你知道因爲你晚說了一會兒讓多少同學食物中毒嗎?不作爲等同於犯罪,懂嗎!還有,你爲什麼能看出這鮮黃花菜有問題,而別人卻完全沒有意識到?是不是你串通別人下的毒!說!”
秦冷寒拿着錄音筆,冷着臉,嘴裡的字句猶如利劍飛刀,連珠炮似的狠狠地扎向呂逐。
她仔細看着呂逐的臉,沒有放過他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個微表情,可她卻並沒有看到她想要的。呂逐除了她剛開口時,有個皺眉的動作,其他的時候都平靜的盯着秦冷寒,彷彿她嘴裡
說出的誹謗無禮的話,是在說別人一樣。
呂逐靜靜的聽完,有些鄙視的笑了笑,冷然道:“真想不到,一個以熱血正直出名的記者竟然還會玩文字獄、扣高帽這一套。”呂逐一把將錄音筆推開,看着這個著名的美女記者,淨是鄙夷的神色。“對了,我聽說你是同性戀,而且做過變性手術,對吧?”
“你胡說些什麼?”秦冷寒“咔嚓”一聲把錄音筆關上,因爲急切,不僅聲音高了幾度而且臉也有些發紅。
“不是嗎?你怎麼證明?”呂逐面無表情。
秦冷寒怒極反笑:“像這種空穴來風、惡意傷人的話,根本不用解釋!不用理會!”
呂逐點點頭,一副受教了的樣子,拖長音“哦”了一聲。然後,他臉色一變,冷冷道:“是啊,像那種因爲我看出鮮黃花菜有問題,就說我下毒的人,是不是也挺可恨啊?”
“你!少胡說八道、混淆視聽!”秦冷寒剛纔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爲早些時候劉副市長對食物中毒事件的態度,導致她極其懷疑呂逐是不過是劉副市長他們推到前臺,用來掩蓋事情真相的傀儡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麼見義勇爲的救人事件,也沒有呂逐在禮堂的仗義執言,這一切都是劉副市長和校長他們捏造的假象。
但看到呂逐的態度和反應,秦冷寒意識到,事實似乎並不是她預想的樣子,眼前的這個少年是真的救了人。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聽呂逐道:“我之前一直以爲在銀行工作是個好職業,後來我銀行工作的表姐夫告訴我,他們每天不到八點就要上班一直到晚上七點才能下班,回家就七點半了。每天只有中午半小時時間可以吃飯休息,一整天都高度緊張別說偷懶,就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他們工資還很低,每月只有不到兩千。而且每天要面對上百號形形色色的各式人等,面對衆多暴發戶,面對衆多刁難,面對衆多奇葩。最關鍵的是,他們全天在攝像頭下工作,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要好好斟酌,因爲都有可能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惡意詆譭。每天晚上回到家,我表姐夫連話都懶得說。”
“你說這個幹什麼?”秦冷寒不明白呂逐扯這麼遠想要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我說記者是個好工作,你一定也不怎麼同意,也有你不爲人知的各種苦處,可能每行每業都是如此。但前提是,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想。”呂逐緊盯着秦冷寒的眼睛。“鮮黃花菜在沒炒熟加工之前,食用只是有機率會中毒,你站在我的角度去想,在不確定是否真的會造成中毒的情況下,讓我在市長校長和一千多學生面前說出有毒兩個字,也是需要勇氣的,我猶豫那麼一下也不爲過吧?”
經呂逐這樣一說,她已經明白了當時呂逐的處境,而且她剛纔那樣說原本就是在激憤狀態下的,此時她雖然知道自己剛纔那麼說不太應該,可她爭強好勝的性格以及面子問題,還是讓她在氣勢上沒有絲毫的減弱,她咬着銀牙道:“你少耍嘴皮子東拉西扯,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別胡攪蠻纏,偷換概念。”
呂逐搖搖頭,怒其不爭的嘆口氣:“秦記者,我之前看過你的報道,怎麼也想象不到文字那麼真實、沉靜的人竟然也會這麼世俗、這麼虛假、這麼……可悲。”
說罷,他繞過秦冷寒,猶自出了門。
(本章完)